离心醉,枫叶晚,欲将情相延。云无依,水无愁,却把心相隔。
沐羲朝远处眺望了许久,缓过一阵后,他念决从树林里消失。
荷花池旁,芳香四溢。
放眼过去,高高的凉亭下,有个灵动的小风铃随风而乐。
若水趴在地上沮丧地望着几只长满疙瘩的泥色动物,外形像极了青蛙。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如果不是帮我偷生死薄,你们也不会被帝尊舅舅责罚。”
泥色动物轻轻地跳了跳,示意若水不要难过。
“如今你们这般丑陋,出去多半会被外界取笑,我该怎么弥补?”
若水端着圆圆的脑袋,满脸担忧地说道。
泥色动物彼此互看了一眼身上的疙瘩,各自黯然神伤。
凉亭东南侧,立着两道人影,目不转睛地望着若水方向。
过了一阵,酬信收回目光,淡淡地瞥了一眼伏羲,问道:“这些青蛙怎成了这副模样?”
伏羲弱弱地望了一眼身旁威严架势的帝尊,回道:“师傅,不是您让弟子给这些偷册子的青蛙一些颜色......”
酬信百无聊赖地扫了一眼伏羲,缓缓摇头离去。
望着墨发白衣离去的背影,伏羲疑惑地扰了扰头,自言自语:“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回到景华殿,酬信还未来得及坐下,突然殿外响起一阵狂风。
“既然来了,就不要隐藏。”
酬信朝殿门方向望了望,淡淡地说道。
很快,一道紫色影子闪身到了台下。
“师叔。”
沐羲恭敬地行礼道。
酬信不紧不慢地坐了下去,抬手煮了杯清茶。
“洛儿在黄泉苦等你这么多年,你不去与她相见,倒来我这景华殿晃游,可是为何?”
沐羲沉默片刻,将身上的淡青色袋子取下,轻手一挥置在了台上的书案旁。
酬信拿起纹绣袋子仔细端详一番,突然他神色惊愣,两眼仿佛凝住一般。
片刻之后,他心满意足道:“这确实是洛儿的灵源,放眼三界,也就只有你才能逼迫你家表妹交出这东西。”
酬信儒雅地饮下一口清茶,继续道:“既然你已经寻到灵源,为何还不去见洛儿?”
沐羲抬头满脸复杂地望了一眼酬信,心情仿佛有些沉重。
“师叔,有一事我想打听一下,当年句芒被贬,可是与我在北俱芦洲发生的事情有关?”
听到此话,酬信顿了一顿,许久之后他轻轻地放下茶杯。
“不错,此事确实与你有些干系,不过也不全是因为你,还因为洛儿。
当年我让洛儿在北俱芦洲种豆,没想到明玉私自带你也去了那里。
那颗大榕树本是为了繁衍北俱芦洲的生命,日常皆由句芒督查,但不知故,当日句芒的圆周率未发现丝毫异常。
后来洛儿接连发生状况,她的身体也频频告危。
如果洛儿当时一直待在北俱芦洲,便不必遭受那么多苦楚。
那段时间我心情格外不爽,故而忙完魔界入侵这事,便下旨贬罚了句芒。”
沐羲惊愣地睁着大眼,从未想过,当年北俱芦洲的那名女子竟是他此生最爱的人。
难怪,那女子身上味道那般熟悉,难怪他会不由自己。
静源殿相处的七年里,沐羲曾无数次忍住想拥吻洛神的心思,哪怕是牵一小手,他知道也是奢望。
每当洛神熟睡后,都会不由自主地靠在他身上。
沐羲很想将洛神紧紧地拥在怀里,但每次他只能默默地把她放回原位。
也许,这就是缘分,一场冥冥之中又难以割舍的缘分。
大树底下的曼妙身躯,还有那滚烫的心脏跳动,此刻回想起来他是多么的幸福。
缓过神后,沐羲欣喜地抬起了头,道:“洛儿,她知晓此事吗?”
酬信轻轻地摇了摇头,回道:“这段记忆,早在我替她治疗期间,就已经将这段记忆封存,所以她至今都不知晓此事。”
忽然想到什么,他继续道:“还有一事,告知你也无妨,若水的生身父亲不是东方翊。”
“师叔,这是什么意思?”
紫色男子深吸了口气,激动地问道。
酬信淡淡地瞥了一眼台下,手持茶杯道:“天界只知道洛儿当年在凡间与东方翊有过一段情,但并不知道她在北俱芦洲的事。
当年洛儿灯油枯竭,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药石无灵。
所幸当时若水已经出生,她也完全继承了洛儿的蓝血体质。
本想用她的血液施救洛儿,未曾想刚滴出若水的血液,转眼就化为了一阵清风。
当时看到这个结果,我也十分费解。
东方翊的原身仅是一种鸟类,便蛇与鸟的结合可能存在变异,但不可能是一阵清风。
所以,当时我就猜测,若水的父亲可能另有他人。
恰逢此前,洛儿曾到景华殿控诉北俱芦洲受屈。
于是,后面九重天平定后,我就着力派人严查此事。
经过一番紧密调查,我才得知了明玉的背叛,也知晓了你与洛儿发生的一夜情事。
说实在,若不是当时天界缺人,我真想把你凑打一顿。
还有你那不省事的姨母,若非因为她,洛儿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受那么多磨难。
这些年,如果不是见证了你对洛儿的用情至深,这个秘密我可能永远也不想让天界知晓。
若水这一生经历了太多磨难,我不想她再受非议,无论她亲爹是谁,都改不了她是我外侄的事实。”
沐羲满眼冒着金光,震惊地盯着酬信。
他万万没想到,若水,若水竟是他的孩子。
沐羲喜极而泣地朝荷花池望了望,嘴角不知不觉挂上了一丝弧度。
当年他在极光之地轻易地发现若水的灵源,他以为是天宇的因素。
如今看来,应是自然血亲的吸引,才能让若水灵源主动朝天宇靠近。
沉默片刻,沐羲侧身行礼道:“师叔,谢谢您告诉我这个好消息,也谢谢您替我养育若水这么多年。
您的大恩大德,我跟洛儿无以为报,请您受我一拜。”
话刚说完,紫色男子再次低头行礼。
“此事你无需记挂,若水这孩子也只有在我跟前教育天界才能省心,洛儿才可以安心。
三十六层那些老头,不知从哪得知了若水的消息,曾派人三番五次地暗地打探,最后都被我打出去了。
还有魔界东方翊,一直以为若水是他的孩子,也是频频骚扰我景华殿。
这些看似不省油的天魔两界,事实上在某种意义上也能达成均衡。
风神,我希望你暂时不要认下若水,东方翊此生并无孩子,若水是魔界的希望。
一旦魔界其他族人知晓了若水的身世,魔界将内讧不断,天界与魔界难得的和平可能也会波及。”
沐羲迟疑一阵,轻轻地点了点头。
“师叔所言甚是。”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响声,定眼一看,两只淡褐色的青鸟正噗嗤噗嗤地立在了窗外石桌上的棋盘里。
“风神,你可还会下棋?”
酬信收回余光,静静地扫了一眼台下问道。
“小侄技艺疏浅,愿陪师叔下上一局。”
酬信立起身来,眉开眼笑道:“好,借此机会,我们也好好比拼一下,究竟谁才是天界第一神。
虽然这些名头我向来不在意,但今日你既在此,我们就认真地比上一比,你也无需掩藏实力。”
沐羲望着窗外的青鸟,若有所思道:“师叔,下棋之前,小侄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您能恩予。”
酬信缓缓走到紫色男子身旁,打量一番道:“何事?”
沐羲顿了顿心神,回道:“当日句芒所犯过错,也算成全了我与洛儿的一桩情事。
您能否看在小侄的面子上,让句芒重回景华殿受命?”
酬信侧身望了一眼远处的荷花池,神情有些复杂。
过了一阵,他缓缓开口道:“句芒虽然犯下大错,但念在若水面上,让他回来复职也不是不可,但前提是他能通过景华殿的考验。”
沐羲激动地朝墨发白衣望了望,感激涕零道:“多谢师叔。”
他想,若是句芒知道了这个好消息,心里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
有些事,一瞬间想通便可放下;有些事,半辈子想不通便成了魔障。
句芒央求天界公道这么多年,一直徘徊在正魔之间,这次他应该可以安下心来。
酬信朝后极淡地瞥了一眼,然后健步迈出殿门。沐羲见状,紧跟其后,缓缓来到棋局旁边。
微风拂过,一阵花雨从远处飘来,夹带着一丝淡淡的清香。
花瓣轻轻地滴落在黑白相间的棋子上,仿佛一幅水墨画中增添了朝气。
“师叔,承让了。”
沐羲掷下最后一颗棋子,轻声说道。
酬信百思不得其解地望了望棋局,满脸沉闷地点了点头。
“此局我输得心服口服,再下一局如何?”
正在此时,若水冷着小脸满目愁疑地向他们走来。
酬信听到动静,轻咳一声,道:“功课都做完了?”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在整个景华殿荡起了回音。
若水撅着小嘴远远地望了望酬信,然后一声不吭地侧过脸去。
沐羲神色激动地望了一眼若水,见若水有些异常,转头对着酬信道:“她怎么了,为何这般生气?”
酬信将棋盘上的花瓣简单清理了一下,缓缓应道:“闯祸,小小的教训了番。”
听到此话,若水满脸不甘心跑了过来,大声质问道:“您把我的朋友变得那般丑陋,这是小小的教训吗?”
沐羲见若水如此没有礼貌,急速闪在了若水身旁,示意她注意辈分。
若水抬头望着眼前人,惊喜道:“漂亮叔叔,你来了。”
沐羲微笑着抚了抚小丫头的头发,蹲下身子轻轻地将她抱起。
“不可跟帝尊置气,他可是你娘亲的大恩人,知道吗?”
沐羲小声凑近若水的耳旁说道。
小丫头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轻声道:“漂亮叔叔,您见到我娘亲了?”
沐羲停顿片刻,回道:“尚未,不过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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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国庆节快乐!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