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无心缓步走进易无量的闺房,这是他第一次进大小姐的房间,心里多少有些好奇。四下打量一眼,竟不似普通女儿家的摆设陈列,倒像是间藏书库。
“妹妹乃济济无名之辈,当不起无心兄长方才的夸赞。阿颜,给无心兄长看座上茶。”
易无心对阿颜点了点头表示感谢,随后撩起衣摆对易无量跪地一拜。
这一拜真真是拜出了桃园三结义的真情实感。
“兄长这是何意?你这样吓到妹妹了。”
她躲开了对方的大礼,鞋都没穿匆忙下榻将人扶起。
易无心满心愧疚,“贾姨娘与昭昭犯下大错,这一跪已经是晚了。”
易无量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兄长又没有参与其中,无需代她人认错。妹妹很欣赏你的担当,但不认可你的做法。兄长请坐。”
易无量亲自给他奉了杯茶。
“如果说你真有错,那你错在没有规劝生母与胞妹走正途。此次她们若能迷途知返那还有救,若是怀恨在心一错再错,将来被拖后腿的可是兄长你的前途。”
“没想到无量妹妹竟如此坦诚大度,倒是兄长小人之心了。”
易无量好笑的看着别扭的二哥,“兄长,你太过在意嫡庶之别,所以做事束手束脚。今日过后,你不妨试着走出这世俗设置的牢笼,也许你会看到不一样的人间。”
易无心抬头看向年幼的嫡妹,“不一样的人间?”。
易无量点头,“比你认识的人间更平等、更多姿多彩”。
易无心双手握住茶杯,感受掌心、指尖传来的温度,突然觉得这倒春寒也没那么冷了。
看着易无心远去的背影,易无悔由衷的佩服妹妹忽悠人的能力。
“无心受我教导多年都不见他对我有多少感激之情,你今日不过是上嘴皮碰下嘴皮开导他几句,我看他都快哭着喊你一声爹了。”
易无量有点小得意,“若今后他能挣脱束缚有所成就,那我对他便有再造之恩,一声爹我也是受得起的。咦?兄长,你手受伤了?怎么有血迹。”
就在二人说话之时,易无量突然发现易无悔的手掌侧边有一小片红色血迹。
易无悔抬手看去,果然是血。
“我没感觉到疼埃”他拿出帕子将血迹擦掉,手掌完好无损,“那这血是拿来的?”
就在此时,阿颜尖叫出声,“呀!小姐,你来葵水了。软塌上蹭到了,裙子也染红了,赶快换下来阿颜去洗洗。”
易无量整个人瞬间被雷击中,脸、脖子乃至全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变得通红。她居然忘记了,她现在是个女人,女人都要来姨妈,她以后月月都要来姨妈……老天爷呀,救救孩子吧。
易无悔比她更尴尬,刚刚他碰到了妹妹的葵水,还用贴身手帕擦掉了葵水,还把手帕揣了回去。为了掩饰尴尬,他咳嗽一声故作镇定,“咳咳,既然妹妹不方便,兄长就先回去了。”然后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原地。
可很快他又跑了回来,“记得多喝热水。”然后又一阵风似的跑了。
易无量内心在咆哮,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这道题我不会做!!!太难了!!!
几日后,这件“趣事”悄悄传到了薛婉淑的耳朵里,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不顾形象的大笑出声,笑的前仰后合,笑的满床打滚。
“这对兄妹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哈哈1
易无量得知后,羞愧的躲在屋里好几天不见人。她绝对不能让人知道,第一来大姨妈她害怕的要命,生怕失血过多当晚过世。
在床上担惊受怕了五六日,直到葵水没了她安然无恙,才扭扭捏捏的出了院门。
“舍得出来了?”
薛婉淑早就等在院门口,就怕她再躲回去。
易无量脸烧的通红,但她坚信只要她坚持不要脸,以后就没有什么可以羞到她。
然而,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在转角遇到易无悔的时候瞬间垮掉。
“别跑了,你总不能躲我一辈子吧。”
易无量的后衣领被易无悔扯住,“这件事没几人知道,但你若继续躲着我必然会引起他人猜想,风言风语向来比事实难听许多,到时候连累清誉受损可就得不偿失了。”
“哥哥你放开我吧,我不跑了。”易无量乖巧讨饶。
难得见妹妹吃瘪,易无悔忍不住笑出声。
易无量炸毛,当场给兄长练了一套九阴白骨爪。
易晟书房,问春捧上几张口供。
“至今日辰时,除杀手外所有犯事者口供均验证为真,口供一式三份,一份交于都衙宋大人,一份送至官狱用于收监,还有一份在此留存。依据审问结果、人证、物证证实,贾姨娘、易昭昭均是被胡姨娘利用,易暮暮年纪尚幼且长期受胡姨娘教唆,亦为受害者。按禹国律法,胡姨娘入官狱永不得出,贾姨娘禁足府内自省三年,易昭昭、易暮暮送女教所受训直至获取毕业文书为止。”
易无量看完口供,询问问春,“为何杀手不在审问之列?”
问春恭敬回禀,“大小姐有所不知,禹都律法规定,若案件涉及江湖人要酌情考虑江湖规矩。贾姨娘表弟真金白银与江湖杀手签下任务契约,契约上还加盖法外楼公印,这是过了明路的,所以要优先参考江湖规矩。如果相府要寻仇,咱们易可依江湖规矩办事,即便闹出人命官府也不会插手。”
易无量了然,“那如果我有话要问杀手,是否也可以花钱与他相见?”
“自然可以,不过是否接受见面还要看杀手的意思。大小姐需要老奴去安排吗?”
易无量点头,“给春叔添麻烦了。”
“大小姐客气。”
“对于犯事者的判决你们还有其他异议吗?”易晟问道。
“无异议”,薛婉淑、易无悔同时回答。
易晟合上供词,“问春去安排吧,即刻执行。”
待众人散去,薛婉淑一边喝茶一边与易晟闲聊。
“夫君这么惯着无量,难道不怕她捅出篓子?”
易晟不答反问,“难道夫人没有发现无量越来越像她的生母了吗?”
薛婉淑笑了,“活脱脱就是荷清年少时的样子,天不怕地不怕。”
“但又事事有分寸、有条理。”
“脸皮雹性子倔。”
“小心眼、爱记仇。”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每次提到房荷清他们就有说不完的话、笑不完的趣事。可惜天人永隔,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看不到她如春风拂面般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