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姨娘心下满意,女儿口齿清晰,表达条理分明,现在就等上座的诸位发作了。
然事情并未朝着她期待的方向发展,老夫人听完后并未显露出任何情绪,甚至连一丝怒意都没有。
只见她神色淡然的看向易昭昭,“三丫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你最清楚。现在,祖母再给你一次分辩的机会,能不能抓住全看你自己。”
易昭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她见老夫人并未偏听偏信,心里多少有了点底气。
与之相比,胡姨娘与易暮暮的心此时提到了嗓子眼儿,有种不好的预感。
“祖母在上,昭昭不敢有丝毫欺瞒。自孙女记事起,胡姨娘就经常来我们院子闲聊,左不过是说些没了嫡长女,我就是相府最尊贵的小姐之类的话。起初孙女与贾姨娘也只是听一听,可后来胡姨娘开始撺掇孙女去与长姐聊天,只要说了她教我的话就能拿到簪子、耳坠等礼物。当时孙女年幼,嫉妒长姐首饰多的数不清,半推半就同意了胡姨娘的做法。但等我懂事后,胡姨娘不仅不再给我礼物,反而把这件事情当做把柄威胁我,要我替三妹办事……”
老夫人捻着佛珠,“那杀手的事情你怎么说?”
贾姨娘赶忙坦白,“是妾身外出采买头油之时突然遇见了表弟孙氏,他说最近去赌坊赢了一大笔银子,打算用这笔银子帮妾身搏一搏相府主母之位。妾身当时并没有明白他的用意,直到后来嫡小姐溺了水,我才知道是表弟找人做的。”
易晟端起茶盏,“问春,找到贾姨娘表弟送去都衙,转达宋大人务必严审。”
问春招来自己的得力助手,在他耳边耳语几句后挥手让他速去。
易晟平日里并不管内宅之事,但今日牵扯出太多腌臜,不闻不问已经不能。
“来人!将她们四人分别关入柴房记录口供,在口供画押呈上之前彼此不能见面、不能说话。若是有人给她们行方便那就别怪相府规矩森严。”
说完他看向薛婉淑,“夫人可还有补充?”
薛婉淑点头,“人会说谎但证物不会,将贾姨娘、胡姨娘的院子围起来,屋子里的东西彻查一遍,平日里伺候她们的人也严加盘问,有任何可疑之人、可疑之物一并禀报上来。另外……”
薛婉淑转头看向问春,“封锁相府,三日内进出者必需得你令牌,若有爬墙、钻洞、跳窗等行为诡异者,无需上报一律严审。”
说罢,她神色稍缓看向易晟,“有件事情妾身想听听夫君的意思。”
“夫人请说。”
“无量容貌受损之事是否要告知宁王,毕竟女子脸上留疤会被夫家不喜。”
问春此时站出来,对着主母长揖一礼,“方才宁王府大管事来传话,请大小姐安心养伤,切莫为了些许小事烦心。宁王还送来了两盒修容膏,老奴已擅自做主差人给大小姐送过去了。”
易晟与薛婉淑听后相视一笑,宁王表现还不错。至于是谁通风报信给宁王,不用猜也知道是家里的某位妹控。
与他们的见惯不怪相比,阮太医的椅子上似乎长了针,扎的他屁股坐不稳。
宁王不是不近女色吗?阮太医心想,难道外面传言都是假的?其实未来王妃是个香饽饽?或者宁王人未婚先惧内?
然令阮太医更疑惑的还在后面呢。
就在他们打算离开祠堂时,门房小厮匆匆跑了进来,跪地回禀,“老爷,陛下差人送来了修容膏,说是给大小姐疗伤用。来传口谕的公公还说陛下不让兴师动众的接旨,等大小姐伤好进宫谢恩吧。”
易晟疑惑,“陛下怎会知道府中之事?”
“回禀老爷,陛下是从宁王殿下那里得知。宁王担心送来的两盒不够用,就去宫里又求了几盒。奴才看了眼装药的木箱,应该能有六七盒之数。”
老夫人脸上难得露出笑容,“既如此,老婆子就先不进宫了。茗芝,你扶我去小佛堂,今年太后寿辰的礼物得好好准备了。”
老嬷嬷笑着应下,与老爷、夫人行礼后扶着老夫人缓慢离去。
离开左相府时,阮太医整个人都是迷糊的。这左相府的大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易无悔将一个荷包塞给阮太医,显然是封口费。
阮太医不敢接,可又不敢不接,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接下了。
“冒昧问一句,府上大小姐可是还有其他身份?”
易无悔神秘一笑,故意凑到他跟前小声说,“倒是还有一个,就是不知道阮太医敢不敢听。”
阮太医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太医出诊守则第一条:只管治病救人,非分内之事不闻不问不语。”
易无悔大笑,阮太医真是太有意思了。
“阮太医别害怕,我妹妹其实是……”史太师的关门弟子还没说出口,阮太医就踩着“风火轮”跑了。
“禹都街上不准马车疾行。”一旁的小厮忍不住提醒,可惜阮太医已经听不见了。
易无量今日可是“收获”颇丰,不过是想教训下易昭昭,谁知竟牵扯出这么多后宅私密。不过有一点让她很疑惑,买凶被杀她是自愿的,为何她的两位好妹妹都未曾说出此事,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还是想想给史季准备什么礼物吧。”
“你个小没良心的,外头都乱成一锅粥了,就你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易无悔摇着扇子进了屋。
易无量见兄长来了,眼中笑意浓浓,“这是谁家帅小伙儿,长得可真俊啊1
“臭丫头,居然消遣起兄长来了。”易无悔用扇子轻轻敲了下她脑袋,还刻意避开了伤口处。
“今日祠堂里的供词你知道多少?”
“阿颜都说给我听了。”
“那你有什么感想?”
易无量认真思考了下,“无甚感想。人本就是善与恶的源头,再坏的恶人也有不杀婴孩幼童的善念,再慈悲的出家人若放不下权利二字也会恶向胆边生。这也是人类发展数千年创造出法度的原因——规范善与恶的边界,界外法度惩之,界内相安无事。既然法度已在,处置之事也自然交给执行法度的使者办理,我的感想并不重要。”
易无悔被妹妹的“高谈阔论”震得一时说不出话,倒是门外之人有所感悟。
“闻名之如露入心,共语似醍醐灌顶,想来就是我此时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