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
薛婉淑姿态优雅的接过婢女奉上的茶盏,微微抿了一口方才询问。
史大夫人看了眼说话的少女,没有人察觉她眼底的冷意。
“这位是县主付筠岚,为左监察御史付嗣校之女,曾因救过宫中贵人被请封。”
史大夫人将请封二字特意加重,这其中轻蔑之意可想而知。
在大禹国,县主与县主之间也存在天壤之别,一种如付筠岚,她因曾搭救回家省亲的梁贵妃而被请封为县主,此种请封只有头衔,无赐字、无名录、无封赏,简单而言空有虚名;另一种如房荷清,她独自领兵大败夏国十万大军,不仅赐封县主,还被赐字忠勇、入皇家名录、年俸万贯禹钱,是实实在在得了好处,入了皇家青眼。
更何况房荷清屡建战功,后战死沙场被追封郡主,就算易无悔、易无量终生碌碌无为,单靠着母亲世袭的封赏也能一生富贵。在易无量跟前,付筠岚的县主根本不够看。这一点史大夫人明白,在场其他聪明人自然也明白。
只可惜,付筠岚并不属于聪明人一列。
她听到史大夫人的介绍更是洋洋得意,鼻孔朝天对着易无悔再度口出恶言,“庸脂俗粉怎配宁王贵重之身,若非你亡母那点功劳只怕择婿都难。”
她说话声音极大,再加上屋内安静,一时间屋里屋外的人都听见了。
史季原本是带着太子和宁王来见礼的,太子与易无悔又是同窗密友,硬将他也一同拉来,谁承想竟有一出好戏看。
几人站在门口不动,来送吃食的奴婢们也被要求不准出声,大家都在等待下文。
很快,屋内响起易无量的声音。
“县主,你裙子开线了。”
噗的一声,薛婉淑一口茶喷了出来,紧接着笑的前仰后合。屋外太子更是放声大笑,扶着易无悔的肩膀抖动个不停。
易无悔白了眼好友,但眼里也满是笑意,他这个宝贝妹妹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很快,恼羞成怒的付筠岚冲了出来,看见屋外的几位英俊男子更是羞愤至极,匆匆行礼逃命似的离开。而屋内也响起更多的笑声,此起彼伏如银铃一般,甚是好听。
等众人再次见到付筠岚时已是开席。席面被安排在太师府的后花园,付筠岚跟在母亲身后一言不发,但眼底的恨意谁都能看出来。
“县主与其母似乎并不亲厚。”
易无量凑到薛婉淑跟前小声询问。方才在史老夫人屋内她就发现不对劲,哪有母亲看着女儿出丑无动于衷的。
薛婉淑小声告诉她,“付筠岚是早产儿,其母王夫人因生养她伤了身子,再无生育可能,所以……”
易无量已然明白,当家主母唯一所出是女子,这在夫家将再无立足之地。
“世间女子本难,何苦再互相伤害。”
“你明白就好。”
薛婉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易无量好笑的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哟!还记仇呢。看来一个木头人不够,要不我再搭一个。”
薛婉淑被她逗笑,纤细的指尖戳了她脑门一下,不再理会。
花宴开席,流水的吃食摆上又撤下,从开胃点心到爽口小菜,一道道分外精致。婢女们进进出出有条不紊的忙碌,偶尔有掉落的食物也会被迅速清理干净,场面井然有序。
花宴尾声是礼物展示环节,然并不是所有人的礼物都会被展出,通常是由主家挑眩此次太子与宁王赴宴,他们的礼物自然是首选,其次则是太师的几位得意门生送礼,最后再由史老夫人选几件,往年的规则便是如此,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太子贵为储君,他的礼物首当其冲。
“太子殿下送福禄寿黄花梨隔扇屏风,共计十二件。”
屏风一上场便掀起一阵哗然,且不说这黄花梨木千金难求,扇面上的螭龙纹只有皇家能用,回纹装饰典雅大气,螭龙纹首尾相交,宛如活物。
如此珍贵的礼物就是皇帝的私库也没几件,可见皇家对史太师的爱重。
接下来是宁王,他送的是小件物品,白鹭戏水折扇一把。
扇子在仆从的手中缓缓展开,随后被小心翼翼放置在托架上。
“送把扇子也太小气了些。”
一位长相普通但衣着华贵的男子突然小声说道。他身侧还坐着一位妙龄女子,与他有五分相似,但模样要好看很多。再加上女子精心装扮,乍一看倒也出众。
“林公子觉得本王的扇子太普通了?”宁王笑问。
“难道不是么?”男子并未示弱,反问回去。
宁王淡笑,起身走到易无悔身边,指着自己送的扇子问,“无悔兄觉得本王送的扇子如何?”
易无悔认真回答,“自然是难得的珍品。”
“是吗?怎么个珍法?能否告知本王。”
易无悔无奈起身,对史太师、众人行礼后方说,“这幅白鹭戏水扇面出自行云宫创始人许裳之手,他留世画作不多,扇面更少,这一幅还是代表作,自然珍贵。”
宁王满意转身落座,没有再理会之前那位姓林的公子。反观那位林公子双耳绯红,显然是羞愧了。
礼物一件件的展示完毕,史太师脸上的笑意始终风轻云淡。他身为三朝帝师,好东西见过太多,如今只看重学生的心意。
仆从将最后一件礼物撤走,花宴也将宣布结束。然而如易无悔所料,对他妹妹的针对并未就此打祝
只见一位身着紫色长裙的女子起身,冲史太师盈盈一礼。
“玉麟山庄庄主玉珩昇孙女——玉灵秀见过太师。”
史太师微微点头,对于友人的小辈他一向和善。
“你祖父因身体抱恙未能前来,等他好些了你让他来找我,我还要与他手谈几局。”
玉灵秀恭敬应下,只微微一动便美得不可方物。
“灵秀今日在太师府门口听到小厮唱礼,左相之女易无量送黑匣子一个、黑布一块,甚是好奇。不知太师可否让我等小女子看看这份特别的礼物,开开眼界。”
她这话说得甚是巧妙,听似无意,实则语带杀机。
在大禹国,黑色只被用于丧葬,黑漆棺木、遮棺黑布都代表了不吉。她如此形容易无量的礼品,无非是想暗示易无量送丧上门诅咒太师。然她又说是门口小厮唱礼,非出自于她之言,就算出了事也是小厮背锅,把自己摘的干净,可见此女心机深沉。
果然,她话语一出,在场众人都面露不喜。特别是太师的门生,有些甚至目露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