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庄的恶劣影响激起了众多百姓的不满与反抗。
圈占民田使百姓无粮可食,皇庄之事,上不闻,下不问。就此任由各王公贵戚欺骗百姓,霸占乡里民田。
慕容听到此处不由得心中大骇:“吃人!”慕容如此强烈的反应足以证明这皇庄真的是将百姓逼上了绝路。就连狼门出来的杀人不眨眼的杀手都为之心颤。
桃夭端上了几碗热水,就听汪大婶接着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好好的一座山都已经挖空了,野菜、树皮、草根……能吃的都吃了。那些官家圈占民田更甚,饥民不计其数,赖以生计的土地没有了只能等死。”
说到这里,李老爷子不免泪流满面道:“粮食紧缺,渐渐地饿死的人越来越多。饥民饿的红眼了就将饿死的尸体分食!可怜孩子他爹娘死的时候都没有个全尸!”
没有粮食,饥民就分食饿死的尸体。李老爷子的儿子儿媳就是这样被吃掉的。
李老爷子的儿子儿媳刚刚入土,就被别人偷偷地刨了坟了。
可是一直吃死尸也不是办法,尸体腐烂之后吃了容易生病,如若再食将是一传十,十传百。何况哪家不愿意自己的家人死后留个全尸。等人死后都偷偷地埋在自家院子。
于是村民就达成了一个惨无人道的协定。
“那是什么协定?”慕容好奇地问道。
李老爷子几乎要疯了一般:“就是献祭啊!”
“献祭?祭拜谁?”
“不是祭拜谁?而是祭品!”
“祭品?什么祭品?”
桃夭忍不住道:“哎呀,就是活人!”
“活人!”慕容失声叫出来。
村民们在每月挑选一个黄道吉日,在这一天要一同祭拜上天。正如李老爷子所说,重点不是祭拜谁,而是祭品。
这祭拜上天的祭品是抓阄决定出来的,在每个月初一全村人要聚集在一座破旧的夫子庙里,由村长对孔夫子焚香祷告,再行抓阄礼。而抽中的人需要作为祭品献祭,说是祭品最终都被村民分食。
“怎么会有如此残忍的祭祀!”
李老爷子无奈地摇头道:“这就是我为什么求汪大婶子写挽联!”
“这么说来这个月的签子是您家的小孙子!”慕容一脸惊恐地看着李老爷子,李老爷子瞬间绷不住了,眼泪顺着满是皱纹的脸滑下来。
汪大婶道:“名为献祭,实则是为了活命才想出如此残忍的主意!”
此时,门外传来一声稚嫩的说话声:“桃夭姐姐!桃夭姐姐!”
桃夭先是冲了出去,屋内的李老爷子听出是孙儿的声音也紧跟着出去。
“石头!”桃夭笑嘻嘻地抱起了那孩子转了两圈。
李老爷子问道:“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天黑,自己在家害怕!”石头怯怯道。
李老爷子这才发觉天已经黑透了,月亮已经挂的老高。
桃夭安慰道:“不怕,先进屋说!”说完,就抱着石头进了屋子。
石头看到李老爷子手里的挽联就抢过来道:“爷爷,这是什么好玩的!”
慕容见石头玩的高兴心中更是难过:这个只知道玩耍的孩子还不知道明天就是他的死期。不免黯然神伤。
李老爷子脸露愠色道:“别乱动,你这孩子!”爷孙两个互相嬉闹起来,全不顾旁人在看。或许这就是他们爷孙俩最后相处的时候了,李老爷子一把年纪也只有这个可爱的孙儿陪伴,现在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想到此处慕容更是心痛。
“爷俩如此开心还不知道明天会是怎样一番景象。”桃夭暗暗感叹着看了看发愣的慕容。
“哎,你今天救我的时候那一身功夫甚是了得,你一定可以救石头的!”桃夭推了推慕容。
慕容何尝没想过,但是他现在不想被这些事情缠住,他本打算明天就启程去往邓州。可是眼前的这爷俩让他动摇了。
李老爷子听到桃夭的话赶忙跪下:“求求恩公,再救我爷孙一命。”说完赶紧叩头,石头看到爷爷跪下也自觉地跟着跪在慕容面前磕头,爷爷一句他学一句。
这“砰砰”地磕头声无一不撞在慕容的心口,慕容心下不忍拒绝。他看到石头像是看到了儿时的自己,他还在犹豫……
锦衣卫从不会耽搁任务,这是他作为锦衣卫的毕生信条。但是……拯救黎民苍生更是毕生的信念。当二者冲撞在一起时,慕容左右为难。
慕容心中暗想:自己的信念不可违背,何况邓州距此还远,日后我加快脚程就是。他心下一横,扶起了李老爷子,又抱起了石头道:“一切听我安排!”
李老爷子赶紧用袖口擦了擦眼泪笑了笑,又要跪下磕头却被慕容拦下:“够了,够了!”
石头看到爷爷笑了,也跟着笑出声来,笑得那么开朗,那么天真无邪。
慕容不禁心化了,想当初他也是这么大的孩子跟着哥哥一起在狼门生活,现在哥哥……
突然,一阵巨大的“咕噜”声打断了所有人,石头挠了挠头:“我饿了!”憨憨地笑了起来。
桃夭也笑着道:“还没吃饭啊!我去给你拿碗菜汤!这块馒头给你!”她将李老爷子送的馒头递给了石头。
李老爷子想要阻止被汪大婶拦下了。
慕容忽然道:“石头!想不想吃些好的!”
“什么好吃的?”石头天真地看着慕容,大眼睛扑闪扑闪地透着机灵。
“山珍海味!”
慕容如此一问,倒是引来桃夭的讥笑:“你就别逗石头了,这荒山野地的哪有什么山珍海味?”
慕容神秘地笑了笑:“我说有就有!”
桃夭迟疑了一会:“你是说……”
慕容不等她说完就道:“没错!”
慕容指的不是别处就是这十几里外的皇庄!
与此同时,京城之中三更鼓声罢了。
城中街道早已肃静空荡,黑鸦惊鹊掠飞,风卷杂草折地。
本已十分沉睡肃静的街道上却被一阵吱吱呀呀的马车声惊扰。
马车由远及近,行得十分迟缓,慢慢地游荡过一条长街在一间宅邸门前停下。
这座宅邸是京师戍卫都督张軏的大宅。
大宅之中张軏正在与几位宾朋豪饮。你道这张軏是谁?张軏之父是追随永乐爷靖难的大功臣张玉。根正苗红的官二代。
此时,酒已半酣,宴席上人人迷醉半昏。
张軏涨红了脸,眯着眼睛站起来。口齿不清道:“都,都给老子起来!接……接着喝啊!”
宴席这几位都是张軏的下级,更是张軏的酒肉朋友。这几人一天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赌场、妓馆无处不去,厮混一起花天酒地,倒是活的逍遥自在。
“张,张大人!最近宫中频发命案,听说了吗?那个杀手挺恐怖的!”刑部主事许彬迷迷糊糊地说道,手里还握着酒杯。
“怎么的?你怕了?老子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还怕什么杀手?”张軏有些疯疯癫癫的,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铁券,“看到没有?这可是先帝赐给我的丹书铁券!”
众人都了解他,每到酒喝一半就要拿出这个丹书铁券卖弄卖弄。
“听,听说了!那杀手好像杀了曹吉祥,还有大内总管多福!他们……他们可都是……”刑部侍郎徐元亮轻声地说着,就听到“嘭”地椅子倒地的声音,吓得他一个激灵住了口。
正是刑部主事李经纶起身如厕带倒了身下的椅子。李经纶跌跌撞撞地寻门而出。
“别管他!继续喝!”张軏吼着举起了杯子又碰了起来。
“你们别说,那宫中命案还真玄乎!凶手好像故意留下一枚簪子不知是什么意思!”许彬好像清醒了许多。
“哎!都是以讹传讹,老子才不信什么力大无穷的凶手连杀十三人的鬼话!”张軏不屑道。
“但确实如此啊!”徐元亮轻声且有力道,“都说是他回来索命了!你们觉得……”
“索命?索什么命?他又不是我们杀的!”张軏怒道。
三人聊了许久,“这李大人怎么还不回来,不会睡在哪里了吧!”众人哄然大笑。
张軏叫道:“等我去看看他是不是睡在那里了!”言罢,起身出门却被门槛绊了一跤,昏昏沉沉间被许彬、徐元亮扶起来。
“张大人醉了!一起去?”二人说笑道。
张軏甩开二人的胳膊,摇摇晃晃道:“我没醉!别……不用你们搀扶!”说完,快步走出去,二人慢慢地跟在后面。
张軏这一路上如起舞一般找到了后园,远远地就大叫道:“李经纶?李经纶!你小子睡在这了?快出来!本大人提你来也!”
不见李经纶回应,张軏又道:“许彬!你们两个快去把他拉出来!”张軏回身一看不见二人踪迹,暗自嘟囔了一句“废物”!
张軏走近一瞧,见李经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张軏笑骂道:“你这废物,到底是不行了!起来!”他用脚踢了两下,李经纶仍然纹丝不动。
张軏不免恼火:“你这废材!”他将李经纶翻过身来,借着月色就看到李经纶面如土色,两眼翻白,早已没了气息。
张軏登时酒醒了一半,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慌张地爬起来就跑,一路叫嚷着。
不远处看到许彬二人的背影,不住地喊道:“死人了!死人了!”
张軏大声叫喊不见二人回身,满头虚汗来不及擦拭。刚伸手拍了拍许彬,一拍之下,许彬瞬间人头落地。紧接着,徐元亮也轰然倒地。
张軏顿时面无人色,一下瘫坐在地大呼救命。惊魂之际又是一吓,此时的他已经全然醒酒。
呼救半晌,不见有人回应。张軏更是心慌,他全然觉得这大宅之中就只剩了他一人在这。
此时,张軏发现墙上慢慢地爬上一道人影,渐渐地向他靠近,越来越近,人影将他整个人笼罩住。
张軏不自觉地发抖,声音都在颤抖:“你,你……你是什么人!”
他背对着月光,张軏看不清他的脸,他还在靠近……
不久,宅门前的马车吱吱呀呀地行驶起来,消失在黑暗中,不知驶向何方……
正是:京城之中命案再起,皇庄之内慕容潜行;夫子庙献祭,慕容往邓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