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程蔻和黎璟坐在桌上吃着午膳。
程蔻连连打了几个哈欠,黎璟道:“再睡会儿。”
程蔻想起今早的情形,猛的摇了摇头。
黎璟挑眉道:“我出去找紫绎叙事。”
程蔻抿了抿唇:“我也有事要出宫,不睡了。”
黎璟摸了摸程蔻的头,意味深长道:“看阿澄这日日忙碌的样子,怕是事情快办完了。”
程蔻想了想,缓缓的点了个头:“来年开春前,定能有个结果。”
“如此甚好,来年开春,我办的事情,也该结束了,到时候,要与阿澄日日不分离。”黎璟目光柔软的凝着程蔻说道。
此时紫绎在门外道:“公子,又来鸟了。”
程蔻扯了扯黎璟的衣袖道:“你且去做要紧的事儿,我也去了,争取办完后今夜共用晚膳。”
黎璟点头应承后,程蔻便出了门。
待程蔻走后,黎璟想起门外的紫绎道:“进来说话。”
紫绎手中捏着两只小竹筒疾步走了进来:“公子,黎都出事了,我们揭发黎淳的信物还未送到,黎铮便……便反了。”
黎璟冷哼一声道:“果真是个蠢的。”
“知会我们的人,即刻撤出黎都,将信物送回我们手中。”
“告知季百,保住父皇的命,自行退位给黎淳。”
紫绎一惊道:“这……起兵造反的是二皇子黎铮,为何皇上要自行退位给黎淳?”
黎璟徐徐答道:“黎铮以为凭几个武将支撑,便能统顾大局,他忘了在黎都中黎淳和高家才是根基最深的人。”
“高家的那些文臣都明白着,黎铮此反,名不正言不顺,反倒是给了他们杀黎铮的一个好机会。”
“若黎铮死了,我又在姜国为质,那皇位自然是黎淳的。”
“黎淳等不了父皇驾崩,要不亲自动手,毫无声息的毒杀了父皇,要不,就是逼父皇退位。”
紫绎担忧道:“黎淳自来视公子为眼中钉刺,这……恐怕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害公子。”
“他会死在我前头的,你不必忧心,告知屈计,带兵投诚父皇。”黎璟淡淡道。
紫绎道:“公子这是要保住屈计这枚棋子?”
黎璟执起木棍挑了挑碳火,碳气晕了起来,黎璟冷眉微皱。
有些厌恶道:“我看出了黎铮是个有胆色野心之人,但没想到,他蠢的这么彻底。”
“黎铮起兵,靠的是手底下那几个武将,钟辽、屈计、赵晋等人……其中钟辽职位最高,赵晋出身世家,而屈计,虽出身不好,职位末,但胜在年轻,手下兵将也最多。”
“如果屈计投靠父皇,黎铮军心溃散之下,他会输的更快。”
“屈计投诚有功,父皇必然重用,有了屈计护佑,黎淳及他身后的人也不敢妄动弑君。”
说到这儿,黎璟端起碳炉旁温的酒,缓缓倒上一杯:“且让这雪慢慢下,待春风料峭之时,万事自有结果。”
紫绎颔首:“属下这就去办。”
程蔻在馥城南边的湖心亭中托着腮观雪,一阵衣袂飘飘声划过寂静的湖面,袁昭一身青灰色长衫自湖面走来。
程蔻抬眸看着袁昭道:“昭哥,如今冰底坚硬,你踩上去定不会再落下水了。”
说完便捂着嘴笑起来。
袁昭脚步一滞,回想起十五岁时的开春,带程蔻出游,二人在冰面上玩耍,追逐之间他掉下冰湖之事,顿时感觉身被寒意聚拢。
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道:“年少时的事,你还要笑我多久。”
程蔻噗呲笑出了声:“看到你如今稳重的样子,再想起年少之事,着实忍不住。”
袁昭此时走到程蔻身旁,正色道:“小蔻,岁晏之事,我已查到些眉目了。”
“当年在前朝卫国的司库中,有一女医名为落川,在司库被烧前夜失了踪,若岁晏真能从司库中流出,此人嫌疑最大。”
程蔻追问道:“昭哥可是找到了这个叫落川的女医?”
袁昭摇摇头:“我所找到的,是一个在卫灭前夕曾进过卫皇宫驱妖的巫师,据他所说,这落川不是卫国人……是姜国人。”
程蔻疑惑道:“姜国人?前朝卫帝暴虐,尤其不喜外族之人,若那女医落川真是姜国人,怎会任由其入司库做女医。”
袁昭:“起初我也不信,但那巫师说,前卫青妃的病,便是落川治好的。”
“当年卫帝为讨青妃开心,做了不计其数的伤民害国之事,百姓民怨沸腾,后来青妃生了怪病,一病不起。”
“宫中御医无用,卫帝便将御医数毒杀。”
“后又以城池万金为赏,举国寻医,为青妃治病,卫国人都觉得青妃的病是天怒,是亡国之兆,都不愿进宫为其医治。”
“半月后,青妃已是命若悬丝,卫皇城下一白衣女子揭了皇榜,进宫中为青妃医治。”
“听闻此女医医术奇绝,仅用十日,便让青妃痊愈如初。”
程蔻起初也听闻过此事,可未曾料到,这名叫落川的女医最后会与自己扯上干系。
“我想要亲自见见这巫师。”程蔻说道。
袁昭忽叹了一口气:“我离开不久,他便莫名失踪了。”
程蔻忽抬眸道:“你行踪已暴露,如今那幕后之人,怕已知晓你在查此事。”
袁昭亦点头道:“正是,起初我也怀疑过是他为了回避我而着急搬走,可后来一回想,我再去寻他之时,虽只余空屋,但痕迹太过干净……”
“不管背后之人是谁,昭哥,这之后你一定要小心。”程蔻道。
“小蔻放心,今日我来,无人跟随。”袁昭一脸慰藉的说道。
程蔻有些急:“我不是怕有人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而是……担心昭哥被人害。”
袁昭正想让程蔻放下心来,突闻背后一阵脚步声,疾步转身,长剑递在一身黑衣的千无虞胸前。
程蔻连忙上前护在千无虞身前道:“昭哥,这是我朋友,也是这世间除你之外知我身份的人。”
袁昭收回长剑,往前倾身道:“袁某鲁莽,请君恕罪。”
此时千无虞却站在原地盯着袁昭的面容发神。
袁昭被看的有些无措,抬头摸了摸脸,不明所以的也看着千无虞。
程蔻见状连忙抬手在千无虞眼前晃了晃道:“兰时,这是我兄长袁昭。”
千无虞回过神来,眼底敛下一丝忧虑,抬手作揖道:“袁兄,久仰。”
袁昭回礼道:“兰时小兄弟好,我自小认识小蔻,还从未听闻过她有你这么一位朋友。”
程蔻调笑道:“兰时今年刚满十六,是我在你去飞泸之后才识得的,你怎会认得。”
袁昭点头道:“是是是,我今年二十有五,比兰时小兄弟大上九岁,怎会认得。小蔻说什么便是什么。”
此时袁昭和程蔻二人氛围轻松,一旁的千无虞却仍旧满面忧虑的看着袁昭。
袁昭被盯的不好意思,想着今日要说的话也说完了:“小蔻我先回飞泸了,你与兰时小兄弟叙话吧。”
程蔻也觉得今日千无虞的神色有些不对,应声道:“好的昭哥,一路小心。”
袁昭走后,程蔻与千无虞进湖心亭坐下,还未等程蔻开口问,千无虞便细细的叹了一口气。
程蔻心知千罗门有观面相知吉凶之能,想起刚刚千无虞看袁昭的样子,再加上这声叹息,心中一怔。
“姐姐,这位袁兄长……”千无虞说话有些踌躇。
“我知你门中有观面之能,直说即可。”程蔻说道。
千无虞垂下眸,似笃定了了一口气道:“袁兄长的命数,终在明年春初之时,”
程蔻本以为是何劫难,却未料到,竟是袁昭的性命之忧。
追问道:“是因何事,可有破解之法?”
千无虞蹙眉道:“若为横祸尚可解,但此事,是他心中之结,宁死无悔。”
“人心,本就是最大的命劫。”
程蔻愕然,一时失语。
雪悄然而至,在湖风的鼓吹下四处弥散。
千无虞看着程蔻失落的模样,也跟着失落起来。
“姐姐,关于岁晏,我查到了些事。”
程蔻回过神:“何事?”
千无虞缓缓道:“前卫灭前,卫帝为给青妃治病,请了位女医入宫,姐姐可曾听闻过。”
程蔻点头道:“刚才昭哥也和我说了,这女医叫落川,是姜国人。”
千无虞:“可事情就奇怪在,这女医虽是姜国来的卫国,但她出宫后的踪迹却消失在黎国。”
“我手中无与她相关之物,凭空感知,只能知道她消失的方向是何处”
程蔻取出怀中袁昭送的玉镯道:“这玉镯是我大婚之时,蹊跷丢失的,再拿回来时,才发现上面的镶银沾了毒物。”
“无虞,你看看这玉镯有用吗。”
千无虞接过玉镯道:“寻生术还需阵法,待我将事办好了,再寻方法知会姐姐。”
程蔻点头道:“好。”
二人分开后,程蔻满面忧思的回了求阙宫。
进了屋,黎璟正坐在软榻上翻看前卫策论。
看见程蔻有些失落的模样,柔声道:“可是办的事有阻滞?”
程蔻抬眸,咬了咬唇道:“以后,杀姜帝的事,还是别让袁昭掺和进去了。”
黎璟神色一黯:“莫非,你今日出去见的人,是袁昭?”
程蔻点了点头。
檀雲的信里说,袁昭最近在查岁晏一事,可这事又与阿澄有何关系?为何袁昭要见她。
“袁昭可是对你说了什么,惹你不快,便不想见到他了?”黎璟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