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灵回家,同样说起冯简这几天精神不佳。
“――穿着极客的格子衬衫,戴着昨天的领带,皮鞋没有擦,开会时间口气凶恶,秘书给他递水喝药时没有好脸色。”
宛云听着还没有说话,何泷却冷冷地接下去:“你观察姐夫倒很仔细。”
宛灵微微一窒,随即不言。
何泷再尖锐地瞥宛灵一眼,转头对宛云道:“男人身强体壮,小病小灾,不会有什么大毛病。对了,上次你为冯简订西服,冯简是不是直接把裁缝赶出家?真体面!你三叔把这事全对我说了。”
见宛云没有回答,何泷便转而和宛灵继续讨论冯简的品性问题,嘴里说着侮辱之言,倒一边试探留心观察宛灵的反应。
宛云一言不发地翻着书。
再去艺术馆,宛云破天荒地提出参观馆长的私人书柜。
胡馆长的另一高贵身份,是城中最大两份八卦杂志的资深股东,至于他是因为对八卦的资深兴趣而入股,还是当初因为他对八卦的资深兴趣而创建这两大八卦杂志社――年代久远,不可深究。
书柜最下三层摆满近期的杂志,主人根据自己的兴趣,按照日期整理好。馆长小心地抚摸着那一溜杂志:“它们陪伴我度过漫漫长夜。”
宛云翻了很久,才拿起一本。
馆长眼利得很:“啊,你要看冯简啊。”
照片上摄得是当初和宛今订婚后的冯简。他正在和旁边人说话,拉开车门,脸无意识地对上镜头。
这是冯简第一次出现在大众媒体上,狗仔拍照片都很敷衍,权当八卦新闻的边角底料。但能看出冯简那时候的状态,称不上意气风发,但眼神坚定、脚步稳健,对未来甚有规划。
宛云无声地注视照片,再打开最新的八卦杂志。几天前冯简在去公司途中的高清拍照,藏在平光眼镜下的黑眼圈很清楚,但并没有拖沓的疲态。照片里的男人此刻盯着宛云和馆长,故意的,无差别的目光,明显拒人千里之外。
前后两张照片对比,很明显看到差别。冯简脸颊消瘦处良多,身形同样,再加上最近的病容,堪称憔悴。
馆长凑过来,笑眯眯道:“你丈夫是瘦了吧!他和你结婚才两个月而已,是打瘦脸针了?还是你被剥削的?”
宛云直接回到半山别墅。
珍妈迎接出来,很惊喜:“小姐怎么回来?”又释然说,“厨房这几天新进新鲜的刀鱼,我晚上都做给你吃。”
宛云随手接过热腾腾的清茶,笑道:“我一人哪里吃的了那么多,给冯简留着吧。他还没工作回来,感冒好些没?”
珍妈撅着嘴:“你还不知道姑爷,他日常都是凌晨才回来。我平日都见不着他。”
宛云顿了顿:“早上总能见上他一面,他回来睡觉吗?”
珍妈鄙夷:“本来就不顾小姐你,如今再不回来睡觉,那还了得!姑爷每日清早,自己会煮咖啡和烤面包吃,不需管他。”随后再殷切地问宛云,“小姐选种鱼的做法,做好后我再给太太送去些。太太前日来,还拿了些蜂糖,我这就去给你冲水――”
感觉到气氛不对,珍妈疑惑地望着宛云。
宛云早就放下茶杯,她轻声道:“珍妈,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是不是一直没有给冯简开伙做饭?”
珍妈愣了愣:“姑爷每日走的那样早,回来的那样晚――”
“真的没有?”宛云沉默片刻,她早能猜出这真相,然而到此刻才察觉,无意识地沉下脸来,“他如今在生病!珍妈你却――”
珍妈是对宛云和冯简相处真相最了解的人,亲眼看过冯简给宛云递过的婚前合约。如今被自家小姐责怪,早觉得愤愤不平:“这话说的,小姐当初不是没病过,他连电话都没打来一通!如今报应循环,活该他遭罪!这男人小肚鸡肠,对女人不懂体贴,究竟有什么本事。”
“――半山别墅的开支都由他全部负责,冯简是这里名正言顺的男主人,珍妈你这样――”宛云皱眉再想到一个可能,然而她又不想置信,顿了顿方缓慢说,“是不是自我和冯简结婚,只要我不在,你便从未给冯简做过饭?”
珍妈已经委屈得不得了:“他经常不在!每周和小姐共餐不过一两次,餐桌上还摆着阴阳怪气的脸。再说,他一个大男人,自己不会找饭吃?”
宛云已经推开茶杯站起来,珍妈不由退后一步。
冯简由于目前的身份和被宛云婚姻的公众影响,早不允许他再和下属一起日日吃工作餐。而他厌恶交际的个性,自然也不可能频繁参加社交酒席。
男人一件事情忙到晨昏不分的样子,宛云是见过的,算是留有深刻印象。真真工作狂个性,忽略他人,忽略自己。
冯简曾经带她来到茶餐厅,根本不需菜单便能点菜,显然做单身汉时,能量补给就是如此解决。
现在公司和企业双头并进,冯简带病依然坚持工作。那个人的个性显然也不会特别注重饮食,得过且过,有则好,无则糊弄,固执到连零食甜食都不屑吃。
但每日的主要能量补给只有咖啡和面包,晚饭又不能按时吃,怪不得这段时间消瘦了那么多――
宛云抿紧唇。
一檐而居的两人,房间只差五步,她没察觉他的消瘦。而更奇得是,冯简从未和她说过珍妈对他的长久怠慢――诚然冯简对珍妈的眼神有些厌恶和不满,但冯简看谁不是呢?
她坐在沙发上,等待冯简到后半夜,门才传来咔嚓轻响,冯简边咳嗽着边走进来。
客厅里没开灯,远处热带鱼缸发出幽光。手控就在旁边,深更半夜,寂静无声,偌大别墅突然灯火辉煌起来的瞬间也许会很温暖,总让人觉得会有什么值得期待。
冯简面无表情地望着黑暗,不耐烦地松开领带。他想自己偏不开灯,黑着好了。灯泡亮起来的瞬间最费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