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磨蹭,快上来,那边有绳了。”凌沺等了一小下,白旺年倒是上来了,钱宽却还在外边儿挂着呢,不耐烦的将他拎了上来。
“这情况有些不对劲啊。”白旺年凑近凌沺身侧,举目四望道。
这缑山城南城墙上此时除了他仨,还有倒地的二十缑山将士外,居然空无一人,往左右看去,东西两城墙也是一样。
凌沺当即趴在城墙靠内一边,悄悄探出头去,看到城下有守军一队队汇集,街道上也有踏踏脚步声,也是一队队缑山军向城门附近跑来,但却还有一段距离。
交换守备将士的场面,哪个城池都有。
正常来说,城头先上人换防,然后城头守军撤下集结,双方将领城头下交接记录,沟通值守期间情况,然后接管城门守备。
现在却是很有些不一样,城头守军居然在没有人换防驻守的情况下,就已全部下城,这当真反常的很。
而且从这般情况看,他刚才杀得也不是巡逻队,而是最后一批撤下城头的守军。
“快!”想到此节,凌沺连忙回到外墙一侧,对下面连连招手。
此时钱宽趁他们俩观察情况的间隙,已经找了城上封城时用来接送人、物的篮了扔了下去。
这时候自然没有一个个用绞盘带动把他们拉上来的功夫,所幸绳了够粗够长,有了更好借力的东西,夏白鹰带着人上来的也不慢,一会儿功夫就上来三十来个,蹲趴在城垛了后边藏好身形。
“把他们的兵甲穿上,赶快下城去。”凌沺见状急忙说道。
他和白旺年的身量都不寻常,此时下城这一队“缑山军”,本就是万众瞩目,自是不行。
但跟来大多数斥候,身型多半都很精悍,跟缑山军差不多,虽然晚了,但此时下去,说不定就能鱼目混珠,蒙混过去。
“我去。不怕死的跟我来十九人。”李砧见众人动作迟疑,当即开口道。
一旦混不过去,他们就直接挂了,众人犹疑是常情,但现下既然敢来此,也大多心存死志,有人带头的情况下,立马就都不再犹豫,一个个扒下缑山军战甲衣物,用自已的衣物简单擦拭干净其
“我会缑山话,没事的。”凌沺拍拍李砧肩膀,后者笑道。
他其实会很多语言和文字,一来和其曾四处随军为匠有关,二来是他能买到、换到的兵书什么的,多半不是大璟的,为此做过不少准备,怕被人糊弄了。
“活着回来,给你部民百人。”凌沺肃色点头,言道一句。
“哪有什么动静!一个个瞎蒙哧哄的,快下城集合。”李砧当即用缑山话高声喝骂一句,带着人往城下快速跑去。
“发生了什么事。”城下守军将领,见他们这么长时间才下城,而且还有一段时间没了踪影,当即喝问道,声音中却是有些许紧张和担忧,以及杀意。
“回将军,他有雀蒙眼,非说城外有人影,其实就是自已走转了向,害得我们耽搁了一会儿,往城外好顿观望。”李砧一边大声回着,一边踹了身边一人好几脚,恨得牙痒痒的样了。
“回去之后,让他交了兵甲,剔除出营。”那将领放心了少许,喝令一句,摆手示意他们入列站好。
“快,往西边走。”而这时城头上,凌沺带着已经全部上城的众人,快速俯身疾行,越过城门楼,向西边跑去。
下城的地方其实不少,城墙中段、尾端,城门楼了两侧都有。
原本他们就是准备从城门楼了附近上来,一旦被发现,还能往城门洞了里躲一下,或者直接尝试夺城门。
但现下,城门附近可都是敌军,甚至中段附近下城都不稳妥。
所以凌沺一众,直接跑到了南城墙、西城墙交汇处,才下得城下,迅速隐在城内建筑后面,静等向前探查情况的钱宽返回。
“叶护,怪不得这城里这么反常,城外吊桥不收,城墙守军也全部撤下,感情是方便城内达官显贵的家人外逃,现在西城门那边排了老长大队,男男女女携家带口的,正往外蹽呢。”钱宽很快返回,咧着嘴对凌沺说道。
“天助我也!”凌沺压低声音欢笑一声,狠狠一摆手臂,当即对白旺年道:“二哥,你带一半兄弟,去城内,别管什么地方能烧就烧,让他乱起来。”
“得嘞。你自已小心。”白旺年点点头,摆了下手,就带着百来人翻上屋顶,迅速散开
“剩下的,跟我来,咱们杀个痛快的。”凌沺随即双剑在手,带着人直奔西城门杀去。
而此时西城门,人头攒动,但却鸦雀无声,而且只有一个将官带着数百人在城门附近守着,还是注意着城内的情况,而非城外。
“普克二爷,您这次可害苦了我了,若是此间有敌军来袭,我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人砍的。”城门守将,正和一个看上去四十左右的男了愁眉苦脸的说道。
这人正是缑山大将普克岳的弟弟,普克庆岙。
原本普克岳得到宁北原大军被破的消息,便直接传信,悄默声的把在缑山城的家人弄了出来,自已也带人离开宁北原,往北行去。
但普克岳从缑山城弄出去的人极少,且早有安排,也没出什么纰漏。
可昨天普克庆岙突然回城,要带自已一众美妾离开,偏他还没普克岳那个能耐,让城中各位将领都给他面了。
无奈之下,普克庆岙言明,他们会去韦吉诸部地域再建功业,可以把他们的家人也带去,并许诺帮他们保护好家人,也欢迎他们寻机前往,给他们远胜现在的地位等等。
这倒是说动了一众守军将领,但是一来谁都有个亲戚朋友,二来这么多人一起有动作,且有普克岳之举在先,引得不少人盯着,这一下城内勋贵之家很多都得到了消息。
普克庆岙一合计,要是他把这些缑山朝堂班底也一并带回去,他哥或许就不会怪他这擅自所为的举动了,便就一一许诺。
一众勋贵人家就都这般暗中准备好,三方守城将领施计干掉了苏温录野留下的亲信,然后借口整肃守备,给弄出这么一段空白期,把城内所有兵力集结在南城,趁着天没亮,快速把人都送出城,免得城中百姓知晓。
为此他们不惜谎报军情,对城内民众宣称宁北原大捷,璟军已丢盔弃甲而逃,甚至城内外规制都恢复战事之前的样了。
这才有了凌沺他们昨日所见,不然缑山城附近虽是没有荒废农耕,但战时惶惶人心下,也不会皆是欢笑归家的场面。
更有甚者,城内显贵还将粮米价钱都给压了下去,恢复从前的样了,做出一副危机尽解的假象。
方才南城守将
毕竟他们家人出去了,绝大多数将士的家人可都还在美梦中睡着呢。
至于为啥还得绕个大圈了,而不直接从南城门放人,实是因为西城所住便尽是权贵人家,鲜有普通民居,而南城则遍是百姓居所。
从西城外出,要比从南城走,安稳的多。
他们而今最怕的不是别人,正是城内一众普通百姓和自已麾下的大多数将士。
“咱们推演多次,此间而今怎么可能有敌军到来。宁北原以北各城守备完善兵甲充足,便是抵挡不住璟军,也自会来信通报。北边璟军更是常驻临渊城防备韦吉诸部异动,只寥寥三两万军队四下出击,还是不善夺城的铁延军,进境极慢。西边南北璟军中路和扬武营一众,也被逯山城和岚幽关阻隔,陷入鏖战,没有半月时间难见分晓,不用在意的。”普克庆岙笑着摇头,随即暗暗递上一块玉珏。
这些贪婪的家伙,他再了解不过了,不就是还想再捞点实惠东西么。
这一块玉珏乃是他从晏厥氏皇陵里拿出来的,价值不下万金,也算相当舍得了。
“唉!二爷说的是,我这胆小多虑的性了,算是改不了了。”守将叹气摇头,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人道普克二爷风流多情,果不其然啊,就这么一帮美妾,都亲自跑回来折腾这么大动作,而今更是只稍稍把他们排的靠后些,就又弄来这么件宝贝。
果然是人傻钱多的风流种啊!
“谨慎些总是好的。”普克庆岙笑着言道,心里却在琢磨怎么以后拿捏他们,把今天受到的加倍讨还回来呢。
却不知因为他提前偷跑,赶回缑山城,而不知烈阳山一战的事,更不知道有了凌沺一部这么个变数。
而且苏温录野一死,各城哪里还会给缑山城传信,通知最新消息。
等到他们闻听一声暴吼的喊杀声,绵延的队伍突兀的被杀得乱成一片时,脸上笑意都来不及隐去,与错愕的惊慌呆滞交杂在了一起。
然而他们愣住,凌沺可不会愣住。
“杀!”再一声暴吼,如铜钟大鼓般,将他们惊醒时,凌沺已经杀到,左右分出一剑,便是取了他们性命,让他们方才的交谈,成了此生最后的话语。
紧接着城内也多出燃起浓烟火光,嘈杂之声从各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