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落半伏在安辰的怀中,望着安辰脸上焦急的面孔,心里隐隐地生出些许的愧疚来,当余光扫到安宁愤怒的脸庞,她又随即升起了快感。
安辰脸上的痛楚是那样的明显,安宁静默了几秒,知道这个紧急关头,安辰当真了,是不会发现异样的。
在哥哥眼中,是自己出手推乔落,让她摔倒磕碰到肚子的。而且乔落的神情是这般的逼真,好像真的被撞到一般。
她一只手捂着肚子,最后对安辰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然后阖上了眼,宛若晕过去一般。
紧接着,便是安辰凄厉的嘶吼声,“落落。”
“落落,你醒醒。”
“落落,你千万不能有事。”他推了推她,她没有动静,安辰着急起来,然后立刻抱起乔落,就往外冲去,安宁愣了愣,赶忙爬起来跟上去。
潘冬子还在打电话,他每回到她家,总是电话很多,真不知道他跟来干什么。
这事,还跟他脱不了关系,若非是他惹的祸,乔落会为他要死要活的吗?
还使出陷害自己的招数,真是倒霉到家了。哥哥到现在还没有骂自己,选择无视她的存在,这让安宁更觉得难受。
母亲听到响动,也跑了出来,安宁不会开车,安辰开着车载乔落出去了,也没让安宁尾随上车。
安宁正准备出小区拦计程车,还没走几步,听到母亲在身后叫自己,“安宁,怎么了?”
“妈,没事。”
“你说,到底是怎么了,我刚才没听错,是安辰回来了,客厅里东西乱糟糟的,还有安辰的旅行箱,你别瞒我了。”
简母眉头轻蹙,对于安宁的敷衍,她还是坚持己见,不想听之任之。
“妈,要不你跟来吧,路上说,我现在没空。”
潘冬子这时车子开过来了,经过安宁身边,摇下车窗,冲她喊,“安宁,上车。”
安宁不知道他何时结束了通话,她此刻急着跟上,想要一探究竟,更想揭穿乔落的把戏,于是选择坐上了潘冬子的车,简母也跟了上来,她也想要知道到底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她不安心。
“到底怎么了?”
潘冬子一踩油门之后,猛然发问,安宁还以为他不会追根究底,没想到他还是没有放过自己,顿了顿,“安辰回来了。”
“我看到了。”
潘冬子侧过头来看安宁,他那双眼睛,是那样的漆黑,仿佛深不见底,那一刻,安宁差点以为他已经洞悉一切事实了。
“为什么他一脸惊慌地抱着乔落冲出去?”
潘冬子想要了解的是这个。
“乔落说肚子痛。”
安宁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怎么会肚子痛呢?”
简母的声音倏然拔高,紧张之中又带了几分怀疑的语气,“严重不?怎么会无缘无故肚子痛呢?”
潘冬子也紧跟着挑了挑眉头,安宁应得漫不经心,“我撞到的。”
“你?”
也许是她太直白,简母不敢置信地瞪着她,潘冬子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了下,她一抬头,正巧看到潘冬子眼底微微闪烁的微光。
他态度不明,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未免被乔落抢了先机,安宁干脆想给自己来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毕竟,这意外,错,对别人而言是一出意外,对她而言,却不知道从何解释起。
当时的客厅里,就自己跟乔落两个当事人在,哥哥是后面冲过来的,而且,若是自己跟乔落相比,安宁觉得在哥哥心中,自己没有几分胜算,乔落占的位置更多、更大、更广。
安宁的眉目沉静,他稍垂了下视线,然后开车,没有再发问,安辰接连着闯了好几个红灯,简母看得心惊肉跳,好几次,堪堪惊呼了出来。
安宁不知道此刻乔落的心境是如何的,不知道她有没后悔演了这么一出精彩至极的戏。
安宁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给了母亲答案,母亲质疑的目光一直跟着她,盯着她的脊梁,安宁无端地觉得发凉。
“安宁,这不是真的。”
隔了一会儿,母亲的声音响了起来,悠然而缓慢,安宁心头微微收缩起来,她置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十指忍不住纠缠到一起,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妈。”
安宁红了眼眶,仍是倔强地看向前方,不回头,慢慢地,吸了一口鼻尖翻涌上来的酸气。
母亲到底还是选择相信了她,安宁忽然觉得心里暖和多了,那股刚蔓延上来的凉意很快就被镇压下去了。
安宁坐在副驾驶座上,靠近潘冬子,他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情绪变化都纳入了眼底,此时的安宁,有那么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他静静地看了几眼她,心底的某一个地方,忽然柔软了起来。
卸下防御色的安宁,变得可爱起来,尽管此刻的她,无疑是委屈的。
以安宁的性格,怎会无缘无故地去撞乔落呢?
潘冬子不是傻子,他就算不是亲眼看到,也知道安宁是不会做这样令人不齿的事情,安宁若是讨厌一个人,肯定是光明正大地讨厌。
虽然跟自己结婚,让她成长了不少,但是她骨子里还没有步入这个复杂的社会当中,没有沾染社会上一些恶习。何况,她跟乔落之间,没有什么利害关系,乔落还是她名正言顺的嫂子,肚子里怀着她未来的小外甥或者小侄子。
乔落……
潘冬子不动声色地垂了垂眼睫,这个女人,心机有些深,她以为她隐藏得很好,可是,潘冬子却将她看得一清二楚,这个女人,不是善类。
而且,她对自己有那么点非分之想,他不想要点名的,毕竟这关系到安辰,还有安宁。
何况,这个女人,之于他潘冬子而言,什么都不是。
趋之如骛、投怀送抱的女人多了,他不是来者不拒的,也是挑的。
乔落就算不是安辰的老婆,他潘冬子也绝不会动这样的女人,会给他带来无尽的后患,这种女人,很难缠,很难甩。他潘冬子又不是傻子,人家请君入瓮,他就会乖乖上钩。
何况这女人还是安辰的老婆,安宁的嫂子,更加碰不得,他跟安宁之间的关系已经很差了,他可不想闹得无可救药更僵,他如今是极其努力地尝试着挽回了,安宁一点也不买账。
他都快没有法子可支了,以往追女人,他是很在行,那些女人喜欢的是物质,多给物质上的享受,人家就会服服帖帖跟着你。可是安宁不同,她一点也不买账,她不在乎钱,她喜欢的人也十分出色,尽管潘冬子不想承认陈哲,但无疑,陈哲这次回来,对安宁是势在必得的,而且,所罗门的财力表明陈哲身后势力强硬,不然想必他也不敢跟自己抗衡。
在别人看来自己的长处,到了她眼中,什么都不是,她什么也看不上。
很快,潘冬子的车赶上了安辰,中途,他也闯了好几个红灯,怕跟丢了无法跟安宁交代。
不知道接下来,安宁会不会求助自己帮忙,还是会独自一个人面对接下来跟乔落还有安辰的对峙。
乔落进的是B市军医医院,其实在B市,妇保医院是妇产科最好的,但离得比较远,所以安辰舍远求近,选了这家。
安宁说不上什么滋味,她来过这家医院没过多久,又来了,上回是跟秦母在这闹得不可开交。看来,这家医院,对她而言,注定不安宁。
乔落入住的病房跟秦湛是同一个楼层,潘冬子从医院内部人员那打听到病房号,就带着乔落跟简母一同上去。
安宁面色冷静,表现很坦然,四周冷冽异常,她却觉得由衷的放松,总算要摊牌了。
乔落,我本来打算放过你的,可是如今,我却不想了,经由这么一招,我想过了,就算哥哥向着你,站在你那一方,我也要揭穿你虚伪的面目,你并不是真心想要跟哥哥一起到老的,你说别有用心的。长痛不如短痛,哥哥及时清醒也好,也许时间会愈合伤口。
安宁踏进病房的那一刻,更加坚定了这个决定,这个决定是她一路上衡量了许久才作出的。
乔落不在病房,安宁有些错愕,听护士说,乔落此刻正在做身体检查,这间病房是简先生为她定的,做完检查要搬进来住的。
安宁一行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潘冬子抬腕看了下时间,然后安心捡起一旁的一本财经杂志看了起来。
他表情认真,看得仔细,悠闲惬意地像是来度假来一般。
安宁也不像是兴师问罪来的,简母一会儿便坐不住了,真佩服安宁跟冬子能够这般冷静,简母起来往门外张望,好半会都没有看到他们回来。
简母心头,犹如蚂蚁热锅,抓得难受,这到底是怎么个回事,虽然她是相信安宁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但不代表她就会对这事不闻不问,具体原因,她还是想要知晓的。
但看安宁的态度,到现在为止,似乎没有解释的打算。
半小时后,他们总算是回来了,乔落面色苍白地躺在推车里被推了回来,医生说她胎位不正,需要保胎,在生产之前都要安静静养,至于具体详情,还要留院观察几天,待医院给出准确的方针再行商榷。
安宁听到安辰这么跟母亲说,她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她是打定主意揭穿乔落的面目的,那前提乔落应该是身体无恙的,没想到检查出来她身体不好,这让她心情也不由跟着沉重起来。
因为哥哥看她的眼神,是不赞同,带了指责的。看来,乔落是跟哥哥告状过了。
“我们过去说,别打扰落落休息。”
乔落这一刻像是睡着了,安辰主动带他们去隔壁的空房。
“安宁,落落是怎么对你的,她可把你当成亲妹子,有什么好吃的首先想到的都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就算你看不惯也不应该推她,她肚子里还怀着我的骨肉。”
安辰的语气有些重,眼神灼灼、一动不动地盯着安宁,“安宁,还是你根本就没把我当成你哥?”
安宁愣了愣,总算反应过来安辰的话中有话,安宁本能地偏过头去看母亲,母亲的脸色颓败、毫无血色,安辰的话,伤到母亲了。
母亲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自己这个亲生女儿都及不上,安辰说这话,实在太过分了,那个乔落,已经把安辰的魂都给勾走了,把安辰吃得死死的。
“这些都是她说的吗?哥,你仅听她的片面之词,是不是太过分了?”
安宁理直气壮地反驳,她的腔调,带着隐忍的怒气。
安辰摇了摇头,看安宁的目光,又变了数遍,“你是不是以为是落落说的?安宁,落落的心胸没那么狭小,她醒来为你说尽好话,还叫我别为难你。她一心为你着想,可看看,你又是怎么回报她的?你推了她,还想要狡辩是不是,不是你推的难道还是她自己跌倒的吗?”
“是。”
安宁很想大声回答,也毫不犹豫地这般做了。
“哥,她不是好人,你别被她给蒙骗过去了,这都是她故意在你面前演的一出戏,你把她当成宝,她可没把你当成宝。哥,我很不幸地告诉你这个事实,我知道你宁愿相信她也不会相信我,我只是表达下我的观点跟意愿。”
“是,以前我也被她给蒙骗过去了,以为她真的很适合当我的嫂子,现在在我看来,她根本就没有这个资格。从今天开始,我绝对不会承认乔落是我的嫂子,哥,我知道你现在不会相信,以后等你发现这个事实后,我也希望你别太难过,能够坦然地面对,我只是尽我所能给你提个醒。”
“我知道今天的事情,只有我跟她两个人在客厅,没有第三者在,随便你怎么想,随便她怎么说,我自认问心无愧。”
安宁的声音掷地有声,在整个房间内回荡,她目光没有回避,直视安辰,没去看母亲跟潘冬子的脸色以及反应。
“安宁,那你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说这么多根本就无法说服我,你分明是在挑拨离间我们两夫妻之间的感情,我为什么要怀疑落落这么做,她这么做对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她是真心爱这个孩子的,哪会舍得做任何伤害孩子的事情。”
安辰的问话很大声。
他平日里是个寡言的人,这或许是他头一次一口气说那么多话的场景,颇具震慑的威力。
“安辰,也许安宁说的是真的。”
进屋一直没吭声的简母忽然开了口,刚才安辰说的那番话,对她而言,打击是挺大的,但是她还是要挺下女儿,安宁是她一手带大的,她知道安宁的品性,安宁从来不乱说话,不爱八卦也不爱嚼舌根,更别提会在他人面前说人坏话了。
从小到大,安宁还没做过缺德事,自己一直教育她做人要做得正行得正,安宁也一直铭记于心。
“妈,安宁是你的女儿。”
这屋子里的人都跟安宁有关系,自然心思是偏向安宁的,落落被孤立了出来,若自己不帮落落,估计没人会帮落落了。
落落真可怜,尽心尽力对这帮人,到头来,被说得一无是处。
安辰对乔落的心疼又在无形中增加了好几分,简母闻言,并没有生气,而是一本正经地说出了今天发生的一件事,“安辰,乔落今天私自离家,还去找安宁逛街,她连声交代也没,让我差点急死,若非安宁打电话来通报,我还不知道。”
安辰经由简母这么一说,不由停了下来想了想,落落今天出去了?
随即他给自己找了理由,他义正言辞地帮腔,“妈,落落在家呆太久了,早就跟我说过好几次想出去走走,我都没空,估计是她在家实在憋不住了才出去的,她不告诉你也是怕你担心,更怕你不让她出门。”
安宁闻言,无端生出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哥哥的表现,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来得冥顽不化。她忽然对哥哥起了一种陌生的感觉,哥哥一点也不相信自己,这让她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她所做的都是为哥哥着想,哥哥不灵清也就算了,还在质疑她的目的跟动机。
呵呵,真是可笑至极……
潘冬子微微动了动眉峰,视线从安宁身上,绕到安辰身上,目光深幽,其中的意味耐人寻味,“安辰,安宁跟你生活了十几年,是怎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安宁闻言,眼睛里有一些亮光在闪动,她没想过束手旁观的潘冬子会在这个时候为自己说话,这话是如此在一针见血,字字珠玑,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安宁其实很恨不得将所有的烦恼都抛到九霄云外去的,但她现在身不由己,莫名被乔落推入了这个泥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