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莎从月光下的池水中露出了身来,如同一枝初露头角的芰荷。踩着泳池的瓷砖,女孩以个扭摆上肢的诱惑姿势走向身处岸上的男人。当两人咫尺相距之时,她揭开了自己上身的比基尼,露出一对浑圆挺拔的乳房,一个自信的笑容随之浮现于她的漂亮脸庞,“myemptation.”
“没有什么比一具美丽的**对我更具有诱惑力。”康泊微微笑了,倾□仔细注视女孩的身体,并用手抚摸了它,“无须以虚伪与狡诈蔽体,它就像刚出生的婴儿那样无瑕又伟大,了无这个世界的肮脏痕迹……”
男人那冰冷惨白的手指滑过自己的肌肤,可女孩失望地发现,对方那赞美的口吻虽显真诚,可目光的终点却似穿透了自己的身体落在了别处,萨莎甚至感到被康泊温柔触摸的这具**并不属于自己,至少这不该是两个已经肌肤相亲的男女之间该有的抚摸。
“所有人在我面前都表现得像个廷臣,只有你与众不同。”女孩仍试图引诱眼前的美丽男人,她往后游出一些距离,冲他娇声笑起,“来吧,下水来追我!我听人说水池里的性爱别有乐趣。”
“所有的媒体都披露了今晚上总统千金将在这个地方举办慈善晚宴,我们会被别有用心的狗仔扔上报纸的头版。”拄着手杖站起身,男人摇了摇头,似乎根本不想下水。
一开始接受一个有妇之夫的追求只是为了向自己古板威严的父亲“宣战”,可现在这个女孩越来越觉得自己已被对方完全迷住,她颇有些懊丧地喊出声,“我以为我们之间有爱情!”
“没有爱情,”康泊微微勾了勾嘴角,礼貌又斩钉截铁地回答,“从一开始就只是一场风流韵事。”
“好吧,是我被你的魅力迷得神魂颠倒,差点将我们间的约定抛于脑后。”总统千金虽然任性十足,却毫无疑问是个果敢又大度的姑娘,她光着上身爬出水池,随意裹起了浴袍。又冲不远处一个正向自己走来的侍者招手,“替我将矮杉树旁的礼服拿来,”她回眸看着背对自己而坐的康泊,大显无畏地耸了耸肩说,“我得去像个真正的公主那样,用笑脸应酬那些廷臣了!”
男人却没有动身的迹象,只是淡淡地说,“我想再坐一会儿。”
※※※
总统千金离开了,那个独自前来的侍者却没有。
“即使距你千米之遥,我也能闻出你那独一无二的体味――”一直背身相对的男人突然出声,随即慢慢转过了身。望着身前一身侍者礼服的年轻人,他阖眸作了个闻嗅的表情,轻轻挑高的红唇浮出一个极其美丽的微笑,“那就如同铃兰的花蜜,具有将人轻易致死的香气。”
逃亡中的警探先生从报上得知了总统千金今晚会现身的地点,几乎不假思索地决定冒险前来。不能顶着被抓获的危险前去就医,他用自制的铁钳将卡在皮肉里的弹片取出,用从药店偷出来的医用棉线和缝针替自己完成了急救缝合凤霸天下:狼皇警妃。
活儿干得不算漂亮,年轻人一向吃不了疼,缝合的过程中他大汗淋漓,手也止不住地抖。
用手枪劫持了一个司机,一路风驰电掣地赶来这个地方,褚画悄悄潜入度假山庄,打晕了一个年轻侍者,并和他对换了衣服。
四目相视的瞬间,褚画倒愣住了。他本有满腹的委屈想要倾诉给这个男人,可由这一眼对视催生的情绪像流速迅猛的大河,一下子将他整个人都覆顶淹没,再也开不了口。
静静相视片刻,康泊再次微笑,问,“为什么要来找我?”
“我……”不愿开门见山地就承认自己的错误,褚画抿了抿嘴唇,好一会儿才说,“我想确认我上次给你的那枪,没有给你造成多大的伤害……”
“你看到了,”康泊朝对方摊摊手,挺客气地点了点头,“我很好。”
名人美女环伺,他当然知道他很好。这个男人对于自己的出现全不热情,在对方视线投递处的死角,褚画正感到自己身上的某处已经疼得四分五裂。但他马上固守起自己的骄傲,故意轻描淡写地露出一笑,“那就好。”
“你是家喻户晓的逃犯,你出现在这里极有可能会被人当场击毙。”那个没有语调起伏也丝毫判断不出情绪的声音在说着,“你甘愿冒这样的危险前来,只为确认我没事?”
“不,不只是这样……”缝合不久的伤口在和侍者纠缠的过程中重又崩了开,一点点血迹洇出他的白色衬衣,“我很抱歉……玛丽莲的事我知道与你无关……”
“我说过你永远不需要向我说抱歉,”并没有等褚画把话说完,康泊就神情淡漠地打断了他,“所以如果你是为道歉而来,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褚画再次怔住,康泊居然要将自己赶走!从决定逃出警局的那刻开始,他就没停止过去幻想与这男人再次相见的场景,滚烫的眼泪、狂暴的亲吻、露骨的情词……甚至每一次他想阖眼倒下之时,就是这些支撑着他走到了这里,但绝没有料到结局竟是如此。
是的,此时此地的褚画万念俱灰,他知道自己是真的被抛弃了。
处于左下腹的伤口渗出更大一片血迹,黑色礼服已经无法将其掩去,为此夺去目光的康泊极不为人察觉地皱了皱眉,问,“你受伤了?”
“不,我很好……”眸前浮出一层白花花的雾气,褚画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却仍固执地不愿让对方瞧见自己软弱地掉泪。他慌忙背过身,打算趋步离去,“我要走了……”
转身之际,插于后口袋的那一小束铃兰花就这么露了出来。
康泊立即拄着手杖上前,在对方迈动步子前将铃兰花枝握在了自己的指间――那一小束花朵已经枯了,白色的花瓣打着不精神的蔫,边缘处还染着铁锈色的瘢痕。那是鲜血凝固后的痕迹。
“你要走,可你一个亡命之徒,又能走去哪里?”尽管音调仍无起伏,听来却柔软了不少,也带着层清晰的笑意。
“我他妈爱去哪里去哪里,干你屁事!”全然未曾听出对方的揶揄之意,心灰意赖之下再次口出恶言,轻颤不止的肩膀却泄露了他的心伤,“总之我会如你所愿地马上从你眼前消失,绝不会拖累――”
还未等褚画说完康泊就从身后将其搂了住。将轻轻颤抖着的家伙完全裹进自己怀里,将自己的脸与他的脖颈交错相埋,他贴着他的耳畔轻问道,“为什么要送花给我?”
过多的失血使得他的意识更为模糊,褚画晃了晃身体,试图从对方的怀里挣扎脱身却根本使不出丁点儿的力气。天旋地转间恍然仿佛时空扭转,他竟以为自己回到了俩人的初见之日,目光茫然向前,口中喃喃自语,“这是……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曾经看见过不少你的照片,我从中猜出那是你很喜欢的花……我想一个被孤独囚于黑暗中整整六年的人,收到一束自己喜欢的花该会多么高兴……”
这个分明嫉恶如仇的小警探,却在面对最穷凶极恶的罪犯时,也总不忘叩开门闩,为对方带去一束光噬龙帝。
“我不是问我们初次见面,我是问现在……你为什么要送花给我?”
“为、为什么……为什么要送花给你?为什么要送花……”清澈眼睛懵然大睁,褚画失神地重复着对方的问话,一晌后才回答,“那些恋人……那些彼此相爱的人们,他们不是经常彼此送花吗……”
“相爱的人?”康泊把褚画拨转过来,用那种意味温存且隽永的目光对视他的眼睛,慢慢开口问,“我们……是吗?”
“如果你还爱我……”褚画微微仰起脸,原本强忍于眶底的眼泪就这么顺势落了下来。他以一个婴儿般纯真的眼神望着身前的男人,更以同样认真的口吻给予对方回答,“那么,当然……”
※※※
律师范霍文走进房门时,康泊正倚靠在床上,而褚画则趴在他的怀里睡觉。
腹部的伤口已被处理妥当,他整宿整宿地难以阖眼,担惊受怕,流离失所,终于找到了最能令自己安心的港湾。
听见有人进门的声音,康泊打算从床上起身,可倚坐着的身体刚动了动,褚画就紧紧收拢了箍住他腰身的双臂。
康泊试图一点一点抽身出来,但显然徒劳无用――哪怕只是极其小心地轻轻一动,怀里的家伙就会受惊般颤一□体,随即把脑袋往自己的怀里埋得更深,以要将自己腰身夹断般的力气收拢两臂。生怕自己会离去似的。
即使已经沉沉睡去,这家伙的手臂仍像钳子的双刀,怎么也不肯稍许松开。
几次都没办法起身,以致于最后他不得不放弃尝试。
“我不会离开……”修长手指插入褚画的头发,轻柔揉动了几下,随即又移动手掌轻抚于他的后颈、背脊……留下一串对方的身体回应给自己的颤栗。那颤栗像细微的电流一样传至了他的掌心,康泊俯身轻吻恋人的脑袋,轻声许诺说,“我从未离开……我一直在这里……”
明明睡得很熟的褚画像是听了见,于是松开了紧箍对方的手臂,将脸蹭于对方的腰窝,找了个让自己能睡得更舒服的姿势。
安抚完自己的恋人,康泊拄着手杖来到了范霍文的身边。这个年轻律师毕恭毕敬地称对方为“老板”,又把目光投向了床上的家伙:几日来他已瘦得不成样子,可柔软的黑发搭在白皙额前,长睫轻颤的模样可爱又稚气。
“不得不说,这家伙从逆境中爬起来的能力简直令人叹为观止!你瞧他现在的样子,仿佛什么厄运都不曾遭逢,仿佛一切阴霾都难以停伫在他心上!”这个宁静、安详又天真的睡颜同样深深感染了范霍文,素来嬉皮笑脸的律师以个略显夸张、又极为诚恳的语调呼出自己的赞美,“他就像从沼泽中飞起却丝毫不沾染污泥的天鹅,就像头戴金环、全身沐浴圣光的天使,就像――”
一直蜷着身体安然入梦的褚画突然咕哝一声翻过了身,仰面朝天不止,还把一双手脚全都大喇喇地伸出被子。那模样和天鹅、天使八竿子打不着,最言简意赅的形容应该是,他就像只翻着肚皮的蛤蟆。
“呃……就像……就像……”面对这样难看的睡姿,即使能言善辩如一个律师,也没有办法再违心地用出一些美妙的词汇。范霍文抓耳挠腮,力图掩饰自己的尴尬,康泊倒毫不介意地笑了。
“就像一个伟大的婴儿。”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