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时静了,连胤轩坐在马背上放下右手,敛住手上运出的内力。那一声骨头的脆响,让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对那了望台上的始作俑者冷道:“本王已废左臂,放人!”
“王爷?”他的副将急了,要过来察看他的伤口。
“呆在那里。”他抬手示意副将止步。
这一变故让了望台上的冯丰感到吃惊,却更欣喜,笑道:“还有一个条件王爷没答应呢,废手臂只是附带条件……据我所知王爷昨夜将宇文大人带来的二十万大军引至锥子山,使其全军覆没,并生擒了宇文大人准备押出卞州!而我放这个女人的条件就是王爷送宇文大人出淮州,并保证不伤及他性命。”
“王爷,不能答应这个狗贼!”副将让那冯丰厚颜无耻的交换条件弄怒了,怒吼一声,策马上前,急道:“我们昨夜好不容易擒了这老贼,已是与朝廷翻了脸,朝廷马上会再派兵前来攻打卞州,如今这紧张时刻,王爷万万不能放虎归山……”
连胤轩薄唇轻抿,深邃的眸子只是望着那了望台道:“本王答应你这个条件!”
“王爷?!”
“呃?”不止他的将士惊呆了,映雪的心房也颤抖了,她默默望着这个男人,一身大红衣裙在半空中翻飞。
随即,她的身子便被拉了上去,不等她站稳,那冯丰一把扣住了她的咽喉,抵在栏杆上,“现在就放人,送宇文大人安全出淮州,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
映雪望着底下的男子,苦笑道:“连胤轩,你这又是是何苦?他们明明知晓我不是连绛霜,你也最清楚不过,所以今日我不求能走出去,只求你能杀了宇文老贼替我报杀父之仇,帮我照顾芷玉和沥安……”
“你闭嘴!”冯丰被她这番话说得脸色大变,吼了她一下,粗暴的掐紧她的咽喉迫使她不能出声,又朝下面道:“我数一二三,如若你再不派人放宇文大人,莫怪我对她不客气!”
“喀嚓!”指上使力,威胁起来。
映雪被掐得满脸胀红,无法挣扎。
而底下,连胤轩利眸一眯,已沉声吩咐副将带着一小支兵马急急下山追赶正前往卞州的囚车,他打算释放宇文祁都,送这个老贼出淮州让他滚回京城。
不过放归放,这宇文有没有本事安全回京,那就是他自己的本事了。
“好!”冯丰这下满意了,拖着接不上气的映雪从高台上下来,又得寸进尺起来:“你带着你的人马退下山,在凤雷山山脚一里地安静呆着,傍晚时分,我会让这个女人安全走回你的军营。”
连胤轩英挺飞扬的剑眉立即微皱:“不行!”
“由不得你说不行!”冯丰狠狠掐着映雪雪白的脖子,只见那圈凝白上有了淤青,吼道:“退!快!”映雪双手被反剪,被迫扬着下巴,仰着面,双眼焦急的盯在连胤轩身上,从喉咙里艰难的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不能放走宇文祁都……不能……”
“咔!”发尾部的脖颈一疼,她被点了哑穴,张嘴无声。
她不是连绛霜,他没必要为她这么做!
“撤!”连胤轩则是深深看她一眼,立即勒紧缰绳掉转马首,铁蹄嘹亮,带着他的千军万马浩浩荡荡往山下撤。
他果然还是答应了这冯丰的所有无理要求,他是怎么了?
等那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冯丰立即拖着她往他们的聚集议事的大堂走,然后将那团脏兮兮的棉布塞回她的檀口里,将她捆绑得如一颗粽子的身子毫不客气摔在冰凉的地板上。
“快去收拾东西,我们随宇文大人一同上京!”
“那要不要通知寨子里的其他人?”
“不需要,他们不会跟我们走的,就带门里的这些兄弟,我们现在立即收拾些盘缠赶上宇文大人,然后护送他回京。等出了淮州入甯州,我们就安全了,到时候宇文大人一定会为我们谋条生路……”
“那这个女人怎么办?如若真在傍晚时分将她送还给连胤轩,连胤轩一定会在我们到达甯州前一路追杀的。”
“恩。”听到这里,冯丰的脸沉了,眉头皱着,似沉思又似不悦,“这次我们是中了那个臭婆娘的计,她想将我们和这个女人一起借连胤轩的手杀掉……幸亏我没有将这个女人扔入蛇窟,不然现在就真的小命不保了。”
“她为什么要杀我们?她是……”
“你笨啊!”冯丰生气的打了这个属下的木脑袋一下,又抓起桌上的茶壶狠狠摔在地上,“她有把柄捏在我们手里,自然想杀人灭口。而地上的这个女人,那婆娘一直知晓我垂涎这样的美人儿,用尽手段让我去抓……我算是着了这婆娘的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她能下手陷害她的亲哥哥,又何以不会对我下毒手呢?!真该死。”
“大哥,我们现在跟随宇文大人也不晚呀,这北冀门算是毁了,继续呆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
“好了好了,别在这说废话了,快去收拾盘缠,我们要赶在连胤轩将宇文大人送出城的那刻跟上去,不然就鸡飞蛋打一场空了。”
“是的,大哥,我这就带兄弟们收拾去,值钱的我们都拿上,挪个地儿混!”
他刚跑几步,似又想起什么,忙转身跑回来:“大哥,后山的那个怎么处置?”
“不用管他,他已经离死期不远了。”
“恩,好!”
等那汉子跑出去,冯丰轻笑两声走到映雪面前,轻佻佻捏住她姣好的下巴,“苏映雪,你知不知道你的命可比那连绛霜好太多了,当年同样也是有人要杀她,扔到我这里让我解决,我一时心软偷偷将她留下了,谁知她死脑筋想不开趁我不在从断崖上跳了下去……而你,我会让你乖乖呆在我身边没有机会香消玉陨……”
映雪冷冷瞪着他,苦于檀口被塞住无法出声骂他。
“呵呵,实话告诉你吧,我不会让你回到连胤轩身边的,我会带着你一起上京,做我的夫人跟着我吃香喝辣……”
说着,轻轻给她拉开了口中的布条,让她透气,“你要骂就尽管骂吧,反正你即将是我的人了,骂骂能增进感情。”
映雪没有骂他,而是冷道:“你刚才说连绛霜跳崖了?”
“对,她是跳了,但是我们那多事的门主从半山腰将她救起,并将她从我的身边抢走,不准门里的任何兄弟动他!奶奶的,他居然为了一个女人与我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反目成仇!”
“原来一直是你想抓连绛霜!”
“是我想抓她没错,但是我要抓的不是连胤轩旁边的那个连绛霜,而是你苏映雪!如若我没有猜错,你才是劫后重生的连绛霜!”
荒谬!
映雪冷笑,只觉这个副门主推测力太强了,掀唇:“除了面容一样,你从哪里看出连绛霜的影子来?!”
万物有形,也有神,即便再相似的两个人,神韵也会有区别。而这一点,连胤轩不是早瞧出来了么。他只淡淡瞧了她一眼,便知她是苏映雪。
她只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比那真正的连绛霜还没有逻辑。
冯丰自然将她眸中的鄙夷收进眼里,也不恼,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笑道:“你这个表情就对了,呵呵,你是失了忆的连绛霜,自然认不得我们这里所有的人,也不记得在这里发生过的事。你可知晓是谁将你掳来这里,又是谁给你抹消记忆的?”
连绛霜失忆?
映雪微微吃惊,摇头,“我不是连绛霜,自然不知晓。”
“呵呵,不知晓也好,省得又为那连胤轩寻死腻活的,我就遂了那婆娘的意,带着你离开这边塞之地远走高飞。”
“那婆娘是谁,谁让你们杀我的?”
“你想知道?”
“当然,至少这样可以死得瞑目。”
“好,那我就……”
“大哥,东西收拾好了,我们快出发吧。”有人从门外急匆匆跑进来,手中捧了一大包裹的白银,叫道:“时间快来不及了,连胤轩的人马已经将宇文大人送过了凤雷山,快到淮州了。”
“那我们快走!”冯丰一急,已顾不得他没说完的话,将扔在地上的布条抓起胡乱塞回映雪嘴里,跟抗布袋子般将她抗在肩头往外奔走。
这个时候日头已经偏西了,北冀门的大部分门徒一人拎着一个包袱等在院子口,见到冯丰出来,叫了声“大哥,我们快走!”立即翻身上马,冲出院子。
映雪再次被破布袋般抗在马背上,冯丰回头望了大宅子一眼,已一夹马背,带着大队人马往山下走。
他们一出寨子,分散在寨子各个角落的农舍里才走出零零星星的男女老少,对那群绝尘而去的马上莽夫唉声叹气。
“哎,冯门主终于走了,不知道北冀门主会不会回来。”
“捅下了这么大的娄子,这叫我们以后怎么活呀,呜呜。”
而那头,冯丰的人马才刚刚弯下羊肠小道,后面浓密的灌木丛里便走出一小队连胤轩的铁骑,为首的那个人望着那渐行渐远的大群人,道:“他们果然想逃,快去禀告王爷。”
冯丰的人自然是想逃,但是他们也够聪明的从凤雷山另一条隐秘小道出山,不与扎营一里地外的铁骑兵打照面,逃之夭夭。加上对凤雷山四处环境的极为熟捻,他们超近道赶在宇文祁都入淮州城的后一刻入了城。
此时,日头已经完全偏西,连胤轩的左臂只是简单稍做包扎,便策马赶往一夜之间战火纷飞的淮州。是的,淮州在昨夜完全失守了,萧邯俞守将被银面夏侯玄一箭射穿喉咙,他带来的三万将士则全军覆没一个不留,全部死在夏侯玄的箭下。同时,夏侯玄留守在淮州城内的隐秘部下大面积反扑,趁萧邯俞抽去大半兵力杀了守城的所有将士。
而他连胤轩的人,则与夏侯的骑射兵在淮州城内遥遥相望,谁也不动谁,只是在那个尸横遍野的空城里各踞一方。
然后今日的破晓,在一举歼灭宇文祁都带来的所有兵马后,他俘虏了从狼锥山里安全逃出来的三万宇文大军,剩下逃不出来的几万则困死在锥子山谷里。
一夜之间,淮州与卞州的荒地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整片荒原的血比那凄凉暮蔼还要红上三分,随即大片觅食秃鹫扑腾而来,互相抢食,争抢不休。
他的兵马急奔过,这些秃鹫才受惊吓的在半空中盘旋几圈,等着打扰者离去。
他望着那片尸体一眼,眼眸一沉,策马狂奔向淮州方向。
其实刚被冯丰带回淮州的映雪也看到了这尸横遍野的战后场面,她一直趴在颠簸的马背上,螓首无力垂着,却在经过此处时被大片浓烈血腥味刺得干呕不已。
她不是闻不得血腥味,却是让那大片大片的将士死尸刺激得心痛如绞。
他们的死状让她想起无辜惨死的爹娘,想起那群染瘟疫在大火中苦苦挣扎的村民,想起卞州城内背井离乡被蠕虫折磨的乞丐,想起……
她闭上眼睛,让自己什么也不想,却在黑暗里更加清晰感受到马背的颠簸,心头的难受。
随即,冯丰带她入了淮州城,马速缓慢下来,她软趴趴的身子被拎起脖子上立即被架了把明晃晃的大刀。
原来是连胤轩的人在拦冯丰了,冯丰故技重施押着她与宇文祁都的马车会合,然后带着一大群北冀的人往淮州东大门靠拢,并要求大开城门。
这个时候,连胤轩已经赶来了,墨色大氅在夕阳里翻飞,鹰撮霆击朝这边奔过来。
“先不准开城门!”他高大的身影在夕阳里背光,颀长伟岸的轮廓染上一层火红,“先放人,再开城门。”
“不,先开城门,再放人!”冯丰架紧映雪脖子上的大刀不肯退步,并不再怜香惜玉的一把撕开映雪的右边袖子,露出她雪白的藕臂。弹指一挥,一根头发粗细大约半寸的冰魄针从她的藕臂植入。
“……”映雪闷哼一声,立即感觉到痛,以及血液里的冰冷。
“该死的,你对她做了什么?”连胤轩怒吼,恨不得用眼神杀死这王八蛋!
冯丰似是被逼急了,冷道:“立即开城门!这冰魄针入体,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可以耽搁。如若一个时辰内没有解药,她的血管便会凝结,全身发冷,然后暴毙。三王爷,你可听清楚了?”
“混蛋!”连胤轩修长十指握得“喀嚓”作响骨关节泛白,眸一眯:“开城门!”
“三王爷好爽快!”冯丰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一些,忙用袖子擦了擦快滴入眼睛的冷汗,“她要陪我们出城,等安全出了城,冯丰再将她安全送还!”
话落,已拖着映雪慢慢往后面的马车移动,对着那等在车里的宇文祁都道:“宇文大人,您坐稳了,冯丰马上送您出城。”随即将映雪抱起拽上车头,自己再坐上来,手掌朝那马屁股狠狠一劈,让那马儿风驰电掣往那大开的城门冲。
连胤轩连忙策马跟过去。
等出了城,那马车仍没停下之势,连胤轩耐性尽失,夺过副将手中的长戢,举起,掌心运气,直直向那前方奔跑的马匹射过去。
“啪!”长戢却让冯丰一把抓起护在马车旁边的某一北冀门徒挡下,那年轻的小伙子还来不及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长戢穿心,瞪着眼睛死不瞑目了。
“该死的,追!”这个出尔反尔的混蛋!连胤轩一时气结,决定不再和这冯丰打太极,马鞭一甩,带着他的十二铁骑猛追不放。
而马车上的冯丰这才急了,忙将全身被绑快要被震落下车头的映雪往车内塞,对车内道:“请丞相大人帮忙拉一把,这个人质在到达甯州前,一直都能保护我们。”自己则猛挥马鞭,让旁边的兄弟抵挡连胤轩的铁骑。
落败的宇文祁都不得不撩开马车帘子,一声不吭抓着映雪的双臂往车里拖,却在见到映雪额头上的胎记时,暗暗吃了一惊。
原来映雪额头上的刘海已被风吹开了,一朵拇指甲大小的血色莲花胎记在那凝白额头上栩栩如生,妖娆夺目。
他一把拉开映雪口中塞着布条,问道:“这莲花胎记是何时起的?”
映雪不答,冷冷瞪他一眼,陡然张嘴扑身过来要撕碎他:“你这个混蛋害得我家破人亡!”
“他们本来就该死!”宇文祁都连忙往后退开一步,躲过映雪的撕咬,“你是想食本丞的肉,喝本丞的血吗?不要忘了,当初是你违背在先!”
“即便我杀了连胤轩,你还是会让爹爹死,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啪!”宇文祁都的脸终于难看起来,袖子一挥,狠狠朝映雪甩来一巴掌:“你好大的胆子,这个世上还没有人敢这样骂我宇文祁都!告诉你,本丞既然可以让苏渤海死,也绝不会放过你,等回京,看本丞怎么收拾你!”
“宇文祁都,你没有命回京城了!”马车外,连胤轩的马在嘶鸣,他一马鞭甩开了冯丰,放开缰绳飞身上马车。“啪!”再一马鞭朝宇文祁都挥来,“本王就让你在此安息!”
“现在马车即入甯州境内,你没有机会杀本丞了!”宇文祁都灵活闪过那一鞭,大笑起来:“连胤轩,你破我二十万大军已背上叛国之名,不日就会遭朝廷围剿四面楚歌,我劝你还是先替自己想想怎样脱身吧,哈哈。”
又见连胤轩左臂受伤,魁梧身形一闪,反击连胤轩的左面。
连胤轩紧抿薄唇,鹰瞵鹗视,陡然一鞭子朝宇文甩开,让马车车厢的车顶和三面木板应声而裂。“轰!”宇文祁都脸色大变,连忙飞身出马车,夺了北冀的一匹黑马,飞快往前逃遁。
虽然连胤轩伤了左臂,但他也受了伤,不能恋战。
连胤轩没有立即追他,却是用鞭卷了映雪,将她掳上了他的汗血宝马让她侧坐在他怀里,然后用自己的身子紧紧煨着她。
“吁……”马蹄子停,他停止了对宇文祁都和那些剩余北冀门徒的追赶,立在那里:“已经到了甯州范围,我们撤!”
“你就这样放过他吗?”映雪瑟缩在他怀里,从牙缝里问出了这句。
他垂眸看她:“如若继续追,就是与甯州开战,而本王的铁骑才大战了几回合需要养精蓄锐。”
她靠着他,身子颤栗起来:“我……用我的命换宇文祁都……太……太不值得了。”
他剑眉沉了一下却不再出声,紧紧抱着全身冰冷的她往回赶,等走到冯丰的尸首前,他跳下了马背。
“解药搜到了吗?是谁杀了他?本王吩咐过不要取他性命的!”
十二铁骑围成一圈,个个面露倦色,没有人出声。
“带着他的尸体回淮州吧。”他不再追问,重新翻身上马,抱了她往淮州城急赶。然后又将她带回了雀子林旁的小筑,一进房间,便褪了她的衣物至腰间,替她运功逼那冰魄针。
此刻,她已冷得没有知觉了,只觉心跳越来越沉重,身子越来越没力。
而他,瞧得见那小针在她的血管里游动,所到之处,肌肤呈现没有血色的惨白。他的内力也在她体内游走,却逼不出那冰魄针。
他扭头瞧瞧外面的天色,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该死的!”时间快到了!他吼一声,不得不将她冰冷的身子揽入怀里,紧紧抱着,吻着她已洒上霜花的黛眉。
她躺在他怀里,扯出一抹虚弱的笑:“谢谢你救了我。”
“不要说话,本王不会让你死的!”他搂她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艰难的用抱着她的右手从袖子里取出一粒丹药,塞进她唇色尽失的檀口。
她果然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窝在他怀里,感受那炽热却暖不了她身子的体温,听着他急促有力的心跳,想起那个借她肩膀哭泣的夜晚。
抬眼看他,第一次知道他耳下的鬓角很长,很有轩昂的味道。
她道:“楚幕连说让我等他。”
他身子明显一僵,扶起她的脸:“你现在是本王的女人!”
她笑:“如若我死了,请帮我转告楚幕连,这辈子我不会恨他,但是我宁愿从没遇见过他,好吗?”
“本王说过让你死吗?”他非常的不悦。
她微微侧过螓首,看着他受伤的左臂:“你的左臂受伤了,可还有救?”
“不知……好了,不要再说话,本王现在带你回凤雷山。”
说着,已帮她穿好了衣衫,用他的大氅包了她,再次急急赶往凤雷山。
他是只身前往的,连他的十二铁骑都未带上,只带着她连夜爬上凤雷山寻找解药。而他刚才给她喂下的药丸,让她的体内微微起了温度,让眉毛上的霜花化解让她能坚持到凤雷山。
而山上的那座寨子因为冯丰的离去变得死寂沉沉,他们到达的时候,寨子里剩下的北冀门徒立即在门口战战兢兢拦了他,从他们的言语中大致听出这些人只是害怕连胤轩铲平他们的寨子,让他们无处容身。
“本王只是想要冰魄针的解药!”连胤轩不耐烦的大吼一声,大掌夺过他们挥过来的长羌,以其道挥开他们,“将独孤北冀叫出来,本王要会会他!”
“冰魄针?”底下的人瞬息哗声一片,有人出声道:“冰魄针的解药只有北冀门主和冯丰门主有,但是冯丰门主今日已离开凤雷山,而北冀门主也在两年前失踪,至今音训全无。”
“独孤北冀失踪了?”连胤轩大吃一惊,又呵斥道:“既然失踪,为何你们北冀门却依旧对本王苦苦相逼?!本王只与他有杀母之仇,何时轮到你们的副门主来插手!”
底下的人说不出话来,只能道:“副门主的所作所为我们也不能苟同,但是自从两年前北冀门主失踪,门里的事就一直是副门主在管制,而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这次我们没有随副门主下山,就是不想投靠宇文祁都那奸佞之臣,想过安静生活,这些奢望,还请三王爷成全。”
“你们是说,纠缠于本王的人一直是你们的副门主?而你们这个副门主,早在为宇文祁都那老贼办事?”连胤轩的眸子锐利起来。如若这是真的,他岂不是冤枉了独孤北冀?
“从北冀门主失踪那一年起,副门主才开始这样。”
连胤轩微微思忖,利眸瞧了瞧那北冀殿堂,道:“这些恩怨等寻到你们北冀门主后再算,本王现在找冰魄针的解药刻不容缓,快带本王去冯丰的炼药房!”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商量半刻,终是决定对门外的人放行,“既然是冯丰门主有过在先,那我们必当帮助王爷寻找解药,只是现在冯丰门主已经投靠了朝廷,解散了北冀门,三王爷……”
“你们担心本王围剿你们?呵,本王现在只身一人,单枪匹马没带一兵一卒,入了你们寨子便是失去利爪的苍鹰伤不了人。”
“那还不快为三王爷开门,快!”底下的人听了这一席话,再听得巡山回来的人一五一十的报告没有进山的敌人,他们这才敢放心大胆的打开了寨子的大门。
连胤轩一进去便直奔北冀的殿堂,在门徒的指引下进入了北冀的炼药房,开始四处搜寻那冰魄针解药。
映雪则披着他的大氅,在椅子上静静坐着。
这个男人怎么就如此放心进入这里来?如若北冀的人果真想要伤害他,他该如何应对?要知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更何况他还伤了一只手。
总觉得,这两日的他,有些不同。但是也没有太大的不同,因为他还是喜欢吼人。
他左边的手臂是直直垂着的,策马,抱她,搜寻那些瓶瓶罐罐,都是用他的右手。但是他高大的背影依旧挺拔,肩膀很厚很宽,能煨暖她的冰冷。
她突然想起他自毁左臂的那一刻,她以为他会放弃她的,以为他会冷眼相观,看着她被毒蛇咬死。谁知,他竟是二话不说,断去了自己的手臂!
他明明是那样一个鹰挚狼食的人,却……
她有些不能相信他此刻的急切是为她。
却在瞧着他受伤的左臂时,心头淌过微微的心疼。
她站起身朝他走过去,走到他身边,“先看看你手臂的伤势吧,多亏你那颗丹药,我现在还撑得住。”
他正在寻,听到她的声音,即刻转过头来:“本王的手臂没事,营中的大夫已经帮本王包扎过了,你不要在这里碍事,在那边静静坐着!”
声音有些冷,带着霸道的命令。
但她听在耳里觉得好暖,微微一笑,玉指一伸,碰上了他那无力的左臂,微微的吃惊,“大夫没有为你接骨?”
“你觉得本王有时间接骨?”他抽开臂膀,冷冷反问她,又道:“女人,现在不要多事!”
她没有退开,静静看着他:“如果不马上接骨,你的这条手臂就会废掉,而且已经过了最好的接骨时间。”
他不出声,但手上的动作顿了下。
她笑了,试探着握上他的左手,他僵了下,却没有甩开她。
她这才轻轻解开他的护腕,将他的袖子卷上,露出他健壮的胳膊。然后,看到他手臂关节处简单绑了绷带,断骨处高肿一片。
她眉微蹙,玉指划上那片青紫的肿块,探了探,“还好,并没有完全断掉。”
而后拉他到椅子上坐下,很轻很轻的为他解下那圈绷带,瞧了瞧,“你等一下。”她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