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胤轩并没有立即带她回卞州,却是在淮州寻了间宁静安逸的小筑住下,夜夜听曲赏舞,日日酌酒会友。
在被他带回来的那天,映雪看到朱樱他们劫持的法场横尸满地,血流成河,座上的宇文祁都不见了,朱樱也消失了踪迹,她与她的同伙不知道是不是已被抓。
然后,淮州大街上巡视的士兵增加了一倍,东西南北四座城门全部关闭,进出城需要守将派发的通行证,且要道明进出城的理由。
这样一来,淮州城内比卞州城更是让人惴惴不安,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了。
而来淮州的第四日,映雪抹完药膏坐在院子里给沥安擦脏兮兮的小脸,芷玉在竹竿旁晾晒衣物,屋子里则静成一片。
“小姐,那个银面可能出事了。”芷玉端着空木盆走过来,木盆在石桌上搁了,轻轻在映雪对面的石凳子上坐下,并将小少爷牵过去,抱在她怀里。
映雪本来在清理从弟弟身上脱下的外褂,听芷玉这样一说,手抖了下:“你听谁说的?”
“外面都在传,闹得沸沸扬扬的,说官府在重兵抓乱党,挨家挨户的搜呢。那个老姑婆的西满楼昨夜也让官府给搜了,抓了几个嫖客,被踢烂了几块门板。”
映雪心头一紧,紧张问道:“那银面和浅浅让他们抓去了?”
“这个芷玉不大清楚……不过那天朱樱不是说银面不在城里吗?朱樱私自劫法场,背着主子以卵击石,只怕也是凶多吉少,那银面身为她的主子,肯定会去救她,而且这三天没有听到银面的任何消息……”
“芷玉,我先去西满楼看看,你在小筑里照顾沥安。”不等芷玉把话说完,映雪已经着急的起了身,并向门口走。
芷玉在后面道:“那小姐你得早点回来,芷玉怕王爷回来见小姐不在要问起……还有,小姐你得换回男儿装!”
映雪这才又走回来,笑了笑:“只有芷玉最贴心,我现在就去换装,如果天黑前未回,你帮我尽量顶着。”
“好,不过小姐你真的得早点回来,王爷每日戌时便进了小姐房里,到时候芷玉有千百个借口也瞒不住他……”
映雪对她笑笑,走回房里换衣衫去了。
到了西满楼,银面和浅浅果然不在房里,朱樱却在。
由于是白日,朱樱带着一群花娘们在歇息,见映雪到来,披了薄衫散着发便从房里走出来了,一见面,没有好脸色:“朱樱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呢,不知今日到访,是为何事?”
“我来看看银面。”
“嗤……”朱樱又笑了,笑得很不客气:“你和银面是什么关系,顶多一面之缘罢了,那日你决定回京,朱樱就告诉过你后会无期,你不懂‘后会无期’是什么意思么?还有,你是连胤轩那边的人,与我们身份对立,所以奉劝你最好与主上保持距离。”
“我只是想知道银面有没有出事?”
“苏映雪,你够了!”朱樱柳眉倒竖,立即怒了,青白着一张俏脸盯着她:“因为主上信任你,所以朱樱我才容忍你来我的西满楼,让你知晓我们的一些秘密,但是也仅止于此,如果你还想深究或是给我们带来麻烦,我赤罗刹第一个不饶你!”
“我没有要管你们的事,我只是想知道银面的安危!”
“主上的事,与你无关!我简单告诉你好了,主上现在没事,很安全,但是如果你继续再纠缠他,让有心人发现他行踪的话,他就有事了!”
映雪微微一惊,虽为朱樱的不客气感到不悦,却也知晓她说了几分理,轻道:“那我从此不再打扰他了,希望等以后天下太平的日子,我们能有缘再相见。今日来此,打搅了。”
说着,已拜别,转了身走向门口。在她的心里,她确实有种愧疚无地的感觉,她只想以一个友人的身份来看看银面,却不曾想有这么多的阻碍拦在他们面前。银面是个神秘的人,他有神秘的身份,神秘的目的,而她,也是有心人手中的一颗棋子,一不小心,就牵绊了身边的人。
朱樱的话,刻薄,却也点醒了她,让她真真切切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那一日楚幕连用银针让马儿受惊,逼连胤轩在最后时刻出手救了她,逼她回到了连胤轩身边,而她,对楚幕连的那颗心也彻底死了,她的心是空的,所以能安安静静呆在任何地方。
只是每当看到芷玉和沥安,看到银面帮她在西魉河里只来得及捞上来的爹爹衣物,她的心头便会萦绕一股恨,想挣脱,摆脱,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而现在,只有银面能帮她,只有银面肯懂她。
所以,她现在最信任的人是银面,就仿佛当年她信任那个墨衣哥哥一般。
可是……
软靴一迈,她踏出了银面的房间,望一眼院子里的那两棵刺桐,走出银面的世界。
朱樱冷冷瞧着她的背影,在她走到院门的那刻,尖声道:“你最好遵守你的诺言永远不再见主上,不然别怪我见一次杀一次!”
这一句话却让映雪停住了脚步,她回头,对朱樱冷道:“我的诺言不是不见银面,而是等他完成大业再见,我永远期待这一天!”
“你找死!”朱樱的脸立即青了,恨恨盯着她,袖子里的掌捏紧,运气,抬腕……
“朱樱姐姐,朱樱姐姐……”楼里的小婢气喘吁吁跑来,小手捂在胸口顺气,站在了朱樱和映雪中间,“姐姐原来你在这里,害我一顿好找……姐姐你快去,副将大人在摔东西,说你出来太久冷落了他……”硬生生止住朱樱袖子里即将取人性命的红绫。
朱樱眉头一蹙,没好气道:“急什么,那个急色鬼昨夜才折腾了一夜,真该给他下点蒙汗药……”
小婢听得这话,急道:“姐姐这可使不得,如若惹恼了这位副将大人,我们西满楼日后就不能这么相安无事了……”
“闭嘴!”朱樱打断了她,却微微拉开单衫的前襟露出胸前雪白一片,气汹汹往楼里走,“这些混蛋,老娘真是受够了!”
等这朱樱离去,映雪已静静走出了西满楼的后院,拐出那条后巷,走到了大街。
街上虽然重兵巡视,但老百姓该过的日子还是得过,酒庄茶楼,古董店玉器斋,布庄米铺,敞开大门做生意,迎接客人。
映雪走进了一家做衣裳的店子,寻了几块颜色较为朝气的布匹,再给店家将芷玉和沥安的身高尺寸报个大概,打算给他们做几匹新衣裳。
正说着,有辆马车在店子门口“辘辘”停下,探出张女子的脸,朝路边的行人问道:“请问这位小哥,天上客栈怎么走?”
千蓉?
门内的映雪即刻朝那女子瞧过去,果见到是绛霜的贴身婢女千蓉,千蓉问了这句就缩回马车里去了,而后马车重新碾动,朝不远处的天上客栈行去。
既然千蓉来了,那坐在马车里的就一定是连绛霜了。她们来淮州做什么?
“就这样吧,我两日后来取。”映雪将最后嘱咐的话对店里老板讲了,走出门去,但是是往小筑方向走。
连绛霜找来淮州,除了为连胤轩,还能为谁?
七月的日头特别炽烈,此刻已过午时,明晃晃烤着大地,车轮一过,扬起大片尘土。映雪穿着袍子,踩着软靴,只感觉脚底板要与地面粘在一块了。
这边境的天气,似乎要比境内来得肆虐得多,可能由于城外是荒地,所以被车轮卷进来的泥土特多,被烈阳一晒,全成了四处飞扬的灰尘。
她沾了一脸的灰,掩袖往小筑赶,却无意经过了那日的那个硫磺潭。
那匹受惊马儿被硫酸水生吞活剥的景象立即历历在目,她甚至又能闻到那浓烈的腥味,“呕!”胃里一阵翻腾,再次干呕不已。
她轻轻倚在那重新推回去的木栅栏上,想起连胤轩飞身救她的瞬间。那一刻,她已经横了心要跳下去,带着绷到极点的惧怕,想着结束自己的生命。
对待这样的酸液,没有人不怕,她也怕了,只是让芷玉和沥安活着的念头占了上风。她带着对楚幕连的心灰意冷,带着对他的恨,想溶在那片酸液里。
只是,有人阻止了她。
他救了她,在没有一个人敢出手相救的瞬间,呵斥了一声“找死”,将她捞上了岸。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感激他,只知道在看到芷玉和弟弟站在马车外对她笑的那刻,他赐与了她新的希望。
那一日他将她拉到了爹娘的尸首前,狠狠的刺激她,冷笑讥讽她,却又借肩膀给她靠着哭。她想她是疯了,竟然忘不掉他怀抱的温度。
一个连死的权利都被他掐在手里,对她处处防备却又不肯放她走的男人,一个关心爱护她给她第一缕阳光,却又将她往别的男人身边紧紧推的男人,一个是她的夫君,一个是她的师父。
这两个男人就像长在她生命里的紫藤,将她紧紧缠绕,收紧,让她窒息,让她孤独。
她挣不开,却拼命要挣开。
不,她一定要挣开。
眼前的深潭在烈阳下闪着波光,旁边一圈圈的水滩,在慢慢蒸发干涸,凝结成深黄色的粉末,这次有人在围烂里收拾着这些粉末,脚底板被腐蚀穿,露出猩红的皮肉。
那些人,都是一些穷苦的妇孺。
然后,开始有人拿着鞭子来赶她了:“看什么看什么,这里是你们能随意进来的地方吗!上次有辆马车闯进来,弄脏了不少池子里的水,守将大人为此勃然大怒,颁下了一条新规定,但凡靠近这池子五尺之内的人,都要罚纹银一两。违令者,斩!”
这是什么规定?映雪皱眉:“怎能随意斩人?”
“怎么不能!”那看门狗鼻孔扬得高高的,开始喷着粗气:“这里是守将大人的地盘,守将大人打个喷嚏,便能将淮州震得地动山摇!他说要斩,你就得死!”
“圣……”
“嗳,别跟我说什么圣命圣旨,你没听过那句‘将在外君命可以不受’吗?而且这圣上正忙着为太后娘娘准备寿辰,给淮州定的寿礼是五千两黄金,所以守将大人这样做,也是为太后娘娘筹备寿礼!”
“说了这么多,你的纹银呢?没有这两纹银,我可不放你走!”
“我身上没有这么多银子。”映雪冷冷看着他,后退一步。
“没有?”看门狗怪叫起来,连忙扯了她的袖子不让她走,示意身后的几个官兵过来:“没有银子就得押在这里做苦役,来啊,将他抓进来!”
“放开!”
“放开她,我这里有纹银。”一道莺鸣婉转的女声陡然在身后响起,香风一近,有人撑了伞为她遮去头上的烈阳。
千蓉托着一个紫色钱袋取银子,递过去两锭:“这些够了吧?”
看门狗接过银子,再瞧了瞧她手中的钱袋:“不够,你们这里有三个人。”
“给!”千蓉又取了一锭递过来。
看门狗这才松了狗牙齿:“快走快走,这次给你们提个醒,下次别再犯了。下次若让我再看见,直接将你关了。”双眼却是色眯眯盯着伞下的绛霜。
绛霜淡淡一笑,没理会。
映雪瞧了里头站在烈日下的苦役一眼,不理此人的叫嚣,沉默往回走。
绛霜连忙小碎步跟上,和她并排走在一起,笑道:“姐姐,你不介意妹妹和你一同回去吧?妹妹初来淮州,连个落脚地都没找着呢。”
“是吗?”那可巧得连这样碰上的机遇也有!
“妹妹随我来吧。”映雪淡淡回应,静静往小筑走。现在她倒不介意将绛霜带到连胤轩身边,反正这个女子迟早会找上去,或者说连胤轩会直接来接她。
入了小筑,只见芷玉带着沥安在院子里踢毽子,毽子掉到了睡莲池里,芷玉正抡了袖子趴在池边捞。
“姐姐!”小沥安首先发现了她,叫了她一声,却没有跑上来。这个小家伙,还在慢慢的接受她不是妖怪的事实。
绛霜站在门口将小巧精致的小筑大致看了一圈,问道:“姐姐,胤轩是住这里吧,不知道有没有我住的地方?”
芷玉一听到她的声音立即回了头,毽子也不捡了,跑过来:“三小姐,您怎么也来了?”
“噢,芷玉的意思是我不该来吗?”绛霜眉梢挑得高高的,笑得狡黠:“原来芷玉是随姐姐来淮州小住了,那日见芷玉和小少爷不见了踪影,绛霜还以为……”
“妹妹,我带你去房间。”映雪打断她。
“那有劳姐姐了,这里环境真不错。”绛霜笑得更开心。
小筑里其实只有三间寝居,连胤轩一间,映雪一间,芷玉和沥安一间,再来就是下人房和马厩,映雪本想将自己的房间腾给绛霜,自己则去芷玉房里,哪知绛霜坚持要与连胤轩一间,不肯住她的房间。
“那好,我让嬷嬷去整理一番。”她如是道,想着反正省去了搬房间的麻烦。
“不必,我自己就行。”连绛霜笑意盈盈,让千蓉拎着个小包裹跟在后面,望了望四周,“这间是胤轩的房间吧?”
“恩。”
“那妹妹先进去歇歇了,坐了半日的马车,胳膊腿儿都坐酸了……千蓉,将行李拿进来吧……”
等那连绛霜进了连胤轩房里,芷玉这才敢出声急道:“小姐,你怎么把她带过来了?她一来准没好事,而且有她盯着,我们的回京之路就更难了……”
映雪望着院子里的那池莲花没出声,眸中水波流转,终是问道:“我们现在的盘缠有多少?”
“小姐,没有多少。”芷玉丧气起来,掐指算了算:“银面本给了我们五十两,可是翌日在出城的路上被朱樱那恶姑婆抢去了,我们现在只有小姐你剩下来的那二十两……王爷他就更不用说,小筑里的吃穿住用都是他吩咐买好的,都有。我们需要什么,他只会吩咐嬷嬷去买,而不是直接给银子……”
“二十两扣掉刚才欠连绛霜的三两,再减去做衣裳的五两,就只有十二两了。”映雪黛眉微拧。
“小姐,我们以后怎么办?”
映雪回过头来看她:“我们有手有脚,不会饿死的,不要怕。”
“恩。”芷玉乖乖的点头,却又道:“只可惜现在是乱世,我们一介女流,没有拳脚防身,很容易被人欺凌。”
这话说得有些悲,也让映雪的心有些暗沉,她望着高墙外的天空,看着那只在蓝天展翅翱翔的苍鹰,依旧向往它的心。
酉时,连胤轩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藏青色缎袍上竟沾了微微的硫磺气息。
映雪闻得,马上以看看嬷嬷的菜色为由退到后厅去了,明显不想理他。
连胤轩眸色瞬息微暗,盯了她的背影一会,才稳步走到自己的房间换衣衫。又陡然让坐在他房里的连绛霜弄得微微惊讶,“你怎么来了?”
刚才在门外便察觉到屋子里有人,却万万想不到是绛霜。淮州之行,他特意不带绛霜过来的,所以也没告知她具体的位置。不曾想她还是寻了来。
“难道姐姐能来,我就不能来么?”绛霜站起身望着他,水眸里有丝丝委屈。
他踱进门来,瞧了瞧四周被她改动过的摆设,再看一眼榻上的双人枕,没有责怪她,在圆凳上落了座。
“谁将你带来小筑的?”这间小筑位置比较隐蔽,一般人很难注意到这里。
“是姐姐带我来的。”绛霜笑道,细心为他斟了杯凉茶双手奉上,“说来可巧,我初进淮州竟然在大街上遇到姐姐了,当时她穿了一身男儿装,站在那硫磺潭旁被人为难……”
连胤轩没出声,却是接过她为他斟的茶水,静静喝着。
绛霜又道:“胤轩,你身上也有硫磺味。”
“恩,今日不小心在衣衫上沾了点硫磺。”连胤轩耐心答她,搁了茶杯,丝毫不拒绝她坐在他腿上的亲密,抚着她的发丝道:“先在这玩两日,我再派人送你回卞州,淮州城内最近不太安宁。”
“胤轩,为什么我们不一起回去呢?”绛霜搂着他的颈项,一脸担忧,“如果宇文祁都发现了你的踪迹,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我担心……”
连胤轩冷静看着她,沉声道:“我这次带了暗部来,有这批暗部在,没有人能动我分毫。而云坤和亚父帮我守在卞州,密密保护着景亲王府,所以我希望你乖乖呆在王府,不要让我担心。”
“胤轩,你这次来淮州是为了姐姐?”
连胤轩眸中眸光微闪:“这次带她回去只是顺便,我还有其他事。”
绛霜静默了一下,又道:“胤轩,你有没有想过将她直接休掉,或者交给宗人府?”
连胤轩剑眉微抬,瞧着怀里的这个女子:“我现在还不会休她。”
“为什么?”
“她是无辜的。”
“胤轩?”连绛霜的脊背瞬息绷直起来,不可置信瞧着这个男人:“我没想到会从你嘴中说出这样的话!胤轩,你的心是冷的,硬的,你不该对敌人产生同情,这不像你!”
连胤轩没有反驳她,也没有发怒,只是道:“她现在是我的女人。”
“胤轩?”连绛霜的心痛了一下,放下搂住他颈项的腕:“你喜欢上她了?”
连胤轩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却是问她:“当初我娶她,你恨我吗?”
“不恨!”连绛霜定定望着他,眸子中有水光在流动,“你当初也说过,不管你有多少女人,你的心都在我这里,所以我一直相信你。”
“傻瓜。”连胤轩轻嘁一声,搂紧了她,“我的心当然在你这里。”
“恩。”连绛霜将他抱得紧紧的。
半刻,有小筑里的小婢来请用膳:“主子,晚膳准备好了,您要现在用膳吗?”
“现在准备吧。”门内的男人稳稳的答,放开怀中娇滴滴的女子,“我去换身衣裳再出去,你先去厅里吧。”
“我来帮你,然后跟你一起去。”
“也好。”
等到了厅里,圆桌上已摆满了五菜一汤,飘散着刚出锅的香气,色香俱全。
绛霜瞧了厅里的丫头和嬷嬷一圈,问道:“姐姐呢?何以不出来用膳?”
“夫人说她有些不舒服,在房里歇了,芷玉在照顾。”
“姐姐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请了大夫吗?”
“夫人说不必请大夫,她自己会看病。”
“这倒是。”绛霜笑笑,望向不出声的连胤轩:“既然姐姐不舒服,那我们先用膳吧,我呆会让下人煮些清淡的饮食给姐姐送去,消消暑。”
“随你。”连胤轩眸子沉定,不置可否。
而房里的映雪确实躺在床上,她脸色很苍白,静静平躺在床面,闭着眼睛。
芷玉在旁边吓坏了,一个劲的喊:“小姐你怎么了,别吓芷玉啊……刚才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去了趟膳堂就成了这样?小姐!”
映雪被她吵得愈加烦躁,推了推她:“我没事,可能是中了暑气,你先带沥安去吃点东西,我躺躺就好了。”
“中暑?”芷玉连忙贴贴她的额头,再飞快跑到窗边将遮太阳的帘子压低些,“小姐,我去给你煮些驱暑汤。”
映雪被她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不得不坐起身来,扯出抹虚弱的笑靥:“别忙和,我就是刚才在灶堂边热了,一时闷不得。现在屋子里凉风习习,我这热气也差不多散了。所以芷玉你先带沥安去用膳,沥安肚子饿了,然后再给我端碗清粥来,恩?”
“恩。”芷玉这才止住急噪,乖乖的带着沥安出去了。
等门被带上,映雪重新躺回榻上,望着窗子透进来的片片橘黄夕阳,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苦涩。
随即,房门被连绛霜敲响了:“姐姐,妹妹来看你了,歇了吗?”
“没有,你进来吧,门没上闩。”
“吱呀”,门被连绛霜推开了,千蓉端着碗清粥搁在桌子上,“听说姐姐身子不适,妹妹特意让膳堂熬了清粥给姐姐送过来。”
“谢谢妹妹,妹妹有心了。”
“姐姐见外了。”绛霜撩开纱帘子走进来,瞧了瞧床上映雪苍白的脸蛋,道:“姐姐是什么病?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吧,要不王爷要担心了。”
映雪扯扯唇角:“只是有些热,劳烦王爷和妹妹费心了,已经散了暑气。”
“那就好。”连绛霜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唇角,“既然姐姐没事了,那妹妹将这个消息告诉王爷去,呵呵,王爷现在还在房里等着妹妹呢,妹妹就不打扰姐姐歇息了。千蓉,我们走!”
纱帘子一撩,送走一阵香风。
她一走,芷玉才端着碗白粥进来:“小姐,刚才膳堂的人说在给二夫人煮粥,要我先等等,所以现在才端过来。小姐你饿了吧?呃,这是谁送来的粥?”
“我还不太饿。”映雪从内室走出来,指指那桌上的清粥:“将这粥端出去。”
“哦,好。”芷玉连忙搁下托盘里冒着热气的白粥,利索将那已冷掉的掺了某种东西的清粥端出去。从头至尾,都是龙卷风的速度。
而映雪则静静走到了窗前,望着西方升起来的那弯圆月,凝眸还寄语,随即摘了窗台上一盘茶花的叶,放在红唇边吹响。
月满西楼灿烂灯,妾身寥寥坐楼门;无奈镜影水中月,不觉腹中已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