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九岚曾以为自己万分熟悉一个人的状态，不管是一个人学习，还是一个人生活。
可身旁的座位只是坐了一个小姑娘，无声无息中，就将他所有的习惯全然粉碎。
第不知道几次的课间，他下意识伸手往侧边桌角，想要抓到那个粉色的保温杯去打水，又顿住在了原地。
体委老高正乐颠颠的抱着一箱早餐奶进班——是气温降低到5°以下后，溧江一中食堂准备的课间福利，放在保温箱中热得温烫。
闻九岚一米九的个头杵在那儿，老高一眼就注意到了，热情的凑了过去，“闻哥，今天要什么口味的？还是巧克力的吗？”
心里还在暗暗称奇，没想到闻哥这么期待今天的早餐奶啊，都迫不及待的站起来了。
闻九岚刚想点头，又突然反应过来。
是戚幼眠每天想喝的口味不一样，偶尔想喝草莓的、偶尔想喝巧克力味的。
但早餐奶发放的时间不一定，要是正好不在班里，就只能剩下纯牛奶了。
所以他们形成了一种固定的默契，戚幼眠领草莓味的，他领巧克力的，无论戚幼眠想喝什么味道都能换。
但这周，小姑娘不在学校了。
他低低叹了口气，“不，给我拿一袋纯牛奶吧。”
他本来也不爱喝甜的。
老高从保温箱中拿出一袋纯牛奶，又下意识捎带了一袋草莓味的早餐奶，“给，还有呦呦的……”
话音未落，又哎呦一声，“呦呦这周不在哦，我都忘了。”
闻九岚默不作声的接过了纯牛奶。
今天班级里没开空调，还在陈老师的要求下开了条窗户的缝，给坐满了人的班级通通风。
闻九岚坐在窗边，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被冷风吹得有些凉，触碰到温热的牛奶袋，指尖立刻泛起了淡淡的粉。
那一点暖意，像是一颗火种，随着老高叹息的话语、身侧空荡的桌面，而落入身体，点燃了心中沸腾一般的想念。
被作业和试卷充斥着的日子过得很快，对于闻九岚而言，见不到戚幼眠的日子却是无趣到了极点的慢。
周四下午就到了元旦放假的时候，三天的假期带给学生们的，除了抑制不住的快乐，还有一沓试卷。
谢添年苦大仇深的盯着那一叠试卷，摇头叹息，“三天假，比我在学校里五天做的试卷都多。”
童栗子一边收拾着书包，一边毫不留情的吐槽道，“醒醒，你在学校也不写试卷。”
谢添年：好像是哦。
他明显的又快乐起来了，摇头晃脑的哼着不知道什么小调，还黏黏糊糊的往童栗子身边凑，“看烟火秀吗，真的不出来看烟火秀吗？看一看吧！”
童栗子推开那颗自然卷的脑袋，冷酷无情道，“我要回去问我妈放不放人，才能确定。”
谢添年哼哼唧唧，“我不管，你就要出来，我到时候去你们家楼下等你……保证给你安安全全的带出去，完完整整的带回家。”
又咂咂嘴，感觉这两个四字形容词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当然，他也没忘了后桌的他闻哥。
“闻哥闻哥，你家住哪儿啊，后天晚上一起去看烟火秀啊！”
转头往闻九岚桌上看去的功夫，谢添年大声雾草一声。
他伸出的手指颤抖，“闻哥你你你，上午刚发下来的试卷，你都写完啦？”
童栗子敏锐的一个扭头，果然在闻九岚的桌上看到了已经充满了黑色字迹的几张淡黄色试卷。而刚发下来那几张没有时间做的，则是被男生慢条斯理的放进了书包中。
闻九岚点点头，注意到谢添年垂涎欲滴的视线，指尖压着几张已经完成的试卷，往前推了推。
谢添年欢呼一声，一脸崇敬的双手接过，神态无比虔诚。
童栗子又推了推他满脑袋的自然卷，恨铁不成钢，“读点书吧你！”
谢添年小心翼翼的抱着闻九岚的试卷，顽强躲过周围伸过来的一堆爪子，倔强道，“我真学不进去，就这样，挺好的。”
他将试卷端端正正的放进了自己的书包里，左看右看十分完美后，才咧着嘴往后转头，“那闻哥，烟火秀……”
却对上已经空了的座位。
谢添年懵逼的喃喃道，“闻哥，你还没答应我去看烟火秀呢——”
/
闻九岚当然听到了谢添年的问话。
但烟火秀，这种哄小孩子的玩意儿，对他没有一点儿吸引力，去看秀的功夫，他还不如多关注一下股市进展。
再找找有没有什么小公司适合投资。
闻九岚一边踩着自行车回家，凛冽冷风从宽松的衣领处灌入，扬起他的墨黑短发。
一边漫不经心的想着。
兼职的西餐厅老板趁着元旦假期关门回家了。
闻九岚没有什么事做，万众期待的跨年对他而言也不过只是个普通日子。
——甚至是见不到戚幼眠的、令人厌倦的日子。
他用炒股来的钱买了一间新房，重新换了软装，却迟迟等不到戚幼眠的再次上门。
闻九岚靠在柔软沙发上，客厅安静无声，只有银白月光透过没有拉窗帘的大落地窗洒进。
一个人的时候，他甚至连晚餐都懒得吃。
新买的房子在治安良好的小区内，楼层又不低，周围一切都显得静谧无比。
直到被不远处中心广场上轰然炸开的烟花动静给惊醒，闻九岚才发现，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他放下笔记本电脑，走到窗边静静看着。
楼层高，望出去的视野也好，站在客厅窗边就能看到全部的烟花秀。
广场上的热闹欢呼声，隔了几条街都能听到。
跨年烟花秀一共要持续一个小时，从晚上十一点开始，到十二点整结束。
闻九岚举起手机，在新一朵烟花炸开的瞬间抓拍了一张照片。
夜幕沉沉，只有明黄灿金的烟花是唯一亮色。
他将这张照片发给了微信聊天中置顶的那一个。
【闻九岚】中心广场上的烟花。
按照戚幼眠之前透露出的信息，他们会在今天上午完成荷花杯的比赛，下午宣布总决赛的成绩，晚上则是荷花杯主办方准备的晚宴。
第二天稍作休整，在下午回程。
闻九岚以为这个时间点，小姑娘应该睡了。
却在准备退出微信时，注意到了上方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点在返回按键上的指尖顿了顿。
下一秒，一条白色的气泡跳出。
【鹿鸣呦呦】这个高度、这个玻璃窗反射出来的客厅……你换房子啦？
【闻九岚】对。
他还在思考要继续发什么，突然手机一震，系统自带的铃声响起。
——戚幼眠给他打来了微信电话。
闻九岚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些紧张，指尖却是毫不迟疑的滑动接听。
手机出音孔中，传来了小姑娘清甜的嗓音。
“喂？闻九岚？”
闻九岚应声，“嗯，我在。怎么了吗？”
又有一朵烟花炸开，浮光掠金一般滑过闻九岚的眼角。
声音响亮无比，让他一时间听不清手机中的话语，下意识往客厅内走了几步。
又倏然间顿住。
这个烟花炸开的声音，和他之前听到的完全不一样，没有玻璃窗的阻挡，更像是站在室外所听到的声响。
他的心跳不受控的加快了，喉结紧张又干涩的滑动。
就听电话那头的小姑娘嘟囔了一句什么，语气满是无奈。
“好吧，我就说，你房间里怎么一片漆黑的……”
“那——九岚哥哥，你要不要来接我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