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金的帝都,有个好听的名字:柔城。
有传闻说,南金帝以柔给一城命名,是因心爱的一名女子。
爱而不得,念念不忘。
连栀牵着将近三十匹马走进城门,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首先,她是一个身高只比马腿高一点点的小女娘。其次,马匹这么稀缺贵重的东西,她竟然有一群?!
连栀相当于暴发户的嘴脸,带着贵重物品招摇过市,能不引人觊觎吗?
何况,她看起来柔弱可欺。
靠近城门的一个摊位上,摆放着动物的皮毛。摊位老板抖了抖一块牛皮,开口吆喝道:“兽皮咧!新打回来的兽皮咧!”
一抬头,就看到个小女娘站在自己的摊位前。小女娘的身后黑压压跟着一片高头大马。
马匹有灰色鬃毛的,黑色鬃毛的,还有橘红色鬃毛的。
在摊位老板瞪着他那俩绿豆眼望向马匹的时候,连栀开口了。
“老板,你收不收马?”
隔壁摊位手上拿着鸡毛掸子的摊主听了,立刻笑哈哈的凑过来,对那皮毛老板说:“哈哈哈!老姜,你啥时候做买卖马匹的生意了!”
绿豆眼皮毛摊位老板手一哆嗦,牛皮掉落在地,激起脚下一阵灰尘。“你娘的!莫要乱说!买卖马匹,我脑袋不想要了?!”转头又急切的摆手,驱赶连栀。
“哪里来的小娘皮,赶紧滚远些,莫要来消遣我!”
说完,捡起地上的牛皮,又是一阵抖动。
连栀被灰尘呛到,不得已后退几步,将视线转到其他摊位。
她还就不信了,马匹这么紧缺贵重的东西,没有人有胆子冒险来买?
一连问了几个摊位,所有人都避之唯恐不及。
深深觉得,这个刚进城的小女娘,脑子怕是有点什么问题。哪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贩卖马匹的?!
柔城最大的酒楼,烟雨楼三层,一人胳膊搭在窗口上。
“你说,她从哪里弄来这么些健壮的马匹?”
站在窗口摇着扇子的男人轻笑出声:“东铭,你莫不是眼神不好,看不到那马屁股上的烙印吗。”
扇子摇晃之间,可以发现扇骨是银白色的,扇子材质并不是竹片,而是金属。
东铭将搭在窗口的胳膊收回,冷声哼了哼:“哼,皇城缉司的马,活该被卖。走,我们去把马买回来,去打打夜烟的脸。”
南宫子熙将扇子唰一声合上,拦住东铭的去路。“夜烟那人最记仇了,你何必去惹他?”
东铭将南宫子熙的手臂按下去,扬了扬下巴:“怎地,我堂堂南金少主,还怕他不成?!我不惹他,他就不在朝会上参我了?”说着甩起袖子就出了雅间的门。
雅间门口的两个灰衣随从弯腰低头紧紧跟上。
南宫子熙摇摇头,细长的眼尾动了动,面带兴味。他没有随着东铭出门,而是转身坐在了刚刚东铭的位置上。
低头向下望去,只见楼下的小女娘已经将领头那匹马的缰绳栓在了巷子口的树桩上。她也毫无形象的坐在巷子口那些平日里闲唠的老翁们坐过的石头上,小肩膀一耸一耸的。
这时候,下楼的东铭已经走过去,以为小女娘是在哭。
“小姑娘,别伤心了,这些马我全买了。”
随着东铭话音刚落,低着头的小女娘唰的仰起脸来,唇红齿白的欣喜表情,哪里像是在哭?!
连栀不确定的追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不许反悔!”
说着,蹭的站起来,将树桩上的缰绳解下来递给东铭。“诺,给你,一共二十八匹。便宜点算给你,嗯~给我一万铜币好了。”
连栀的报价,直接惊呆了东铭,就连东铭身后的两个随从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五百铜币可换一银币,五百银币可换一金币。
马匹的正常售价在五金币左右,品相好的马可以卖到十金币的价格。
连栀牵着的这一串马匹,品相都是不错的,二十八匹,最少也值一百五十个金币左右。
而如今,她竟然说一万铜币就卖!!
酒楼窗口的南宫子熙嘴角弯了弯,似乎想通了什么关节,顿时没了兴趣。“原来如此~”
东铭看着手里的缰绳,有些愣神。他不差钱,更不想欺负这个看似不懂行的小女娘。
“怎么?我要多了?那我可以再少要一些…”连栀掰着手指头继续说:“我其实就是想用这些马换点吃饭的钱,穿衣的钱,住宿的钱。”
东铭实在听不下去了:“小姑娘,你到底从何处得来的这些马?竟然不知道马匹的价值?!这些,足矣让你成为柔城的富户了。”
哪里弄来的马,这是整条街的人都想知道的答案。
就连已经失去了兴致,正拿着个饼子掰着吃的南宫子熙也支起了耳朵。
连栀略显局促的搓搓腿上皱巴巴的裙子。“我~是在城外的一个驿站门口,捡来的。”
城外?!
驿站?!
捡来的?!
东铭喉头梗了梗。很想问问连栀,你确定驿站门口的马,不是人家歇脚的人栓在那的吗?
还有,这些里面,可是有很多皇城缉司的马。
这小女娘,竟然还活着?!
不等东铭追问,连栀自己就接着说了。“驿站里有人打架,这些马被吓跑了,还是我将它们安抚下来的呢。”
“驿站里刀光剑影,血肉模糊的,估计是活不了了。我总不能看着这些马饿死在外,就想着给它们寻个好人家卖了。”
东铭咧着嘴尴尬的笑了笑。
他就没听说过,马在野外能饿死的。
算了,不重要。
“我知道了,这些马我都要了。也不欺骗你,给你算一百五十个金币吧。”东铭招招手,随从掏出荷包数了五十个金币和一个金锭子递过来。
连栀笑眯眯的双手接过,看着镰刀形状的金币咂咂嘴。又拿起金锭子咬了个牙印。
她也算是见过钱的人了,头一次见的还是金的。
于是,她展示了什么叫翻脸无情。
“谢谢啦,再也不见。”连栀将金子装进心口的内兜,对着东铭摆摆手,一蹦一跳的钻进了巷子。
东铭看着那个小背影,再低头看了看缰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在这时,随从戳了戳东铭的胳膊提醒道:“主子,刚刚进城的那个,您看看是不是皇城缉司的吴崖大人?”
东铭抬头一看,还真是。
只见平日里意气风发,杀气凛然的吴崖,此时满身狼狈。
发丝凌乱,脸上身上都是血迹。脚步踉跄,好像受了伤。
“快快快,快走。牵上马,躲进巷子里,快!”东铭说着,自己先一步闪身进了巷子。
柔城的巷子四通八达,在东铭钻进的那个巷子相隔三个的青石板巷口,一个小脑袋探出来。
连栀上上下下将吴崖打量了一遍。“啧啧,看起来,有点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