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怀安从那个小破屋里出来了,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回想着刚刚穆荆山、秦洌两人猪肝般的脸色,心中暗爽。
伤疤,对于上过战场之人来说,每一道都是引以为傲的战绩。
季怀安是什么货色……穆荆山跟秦洌心里都是门儿清,但那一身伤疤是真实的,也足够唬人。
穆荆山本来也只是例行公事地问一问,并没有打算对他如何,既然这位小侯爷不配合,便将他放了,送个顺水人情。
季怀安在监天司门口等了一会,袁剑英也出来了。
“袁大哥,他们没有为难你吧?”季怀安问。
“没有……”袁剑英摇了摇头。
他只是侯府的护卫,没什么价值,监天司例行公事地问了一些事,便将他放了。
“小侯爷,穆大人派我送你们回府。”秦洌带着两名属下走了过来。
“不用了,我们自己回去。”
季怀安拉着袁剑英径自走去,他不想跟监天司打交道,特别是秦洌那张死鱼脸,看着瘆得慌。
但是一出监天司的大门,季怀安脚步一顿,他不认识路。
虽然监察院给他看了很多南楚的资料,但并没有金陵城的地图,或许那些书籍里有,但被他忽略了。
冒名顶替不是那么容易的,不可能每一件事都能提前算好,很多时候需要随机应变。
看着眼前陌生的街道楼舍,别说季府在哪里?在哪个方向他都不知道。
“小侯爷,怎么了?”袁剑英发现了他的异常。
背后秦洌带着两人也跟了出来……
“袁大哥,你在前面带路。”季怀安手心出汗。
袁剑英点了点头,并没有多想,出门后往右侧的方向走去。
“小侯爷,你还是叫袁护卫吧,那样称呼不合适。”
“我们一起上过战场,一起在北凉坐过牢,以后就是好基友了。”
“好基友?”袁剑英听不懂。
“就是好朋友。”季怀安嬉皮笑脸地解释后,又道:“这次是我连累了你,以后你就是我的袁大哥。”
“小侯爷言重了。”袁剑英奇怪地看了眼季怀安。
好朋友?这还是那个纨绔的小侯爷吗?
回来的路上,他就感觉到小侯爷对自己的变化很大。或许这次的经历,让这个狂妄自大的纨绔小侯爷成长了吧。
袁剑英不善言辞,没有再多言。
季怀安快步跟在袁剑英的身侧,同时在心里默记着道路,以及道路两侧的店铺。
……
季府位于城南,这里每隔十丈便有一座豪宅,街道更是宽敞通透,能容下三四辆马车并行。但凡是住在这里的无一不是达官贵族。
半个时辰后,袁剑英带着季怀安来到了一处大宅门口。
大宅门口蹲着两头镇宅辟邪的石狮子,朱红色的大门上钉着一排排铜钉,气派奢华,门楣上挂着一块古色古香的牌匾,上书“季侯府”三个楷体大字。
这栋大别墅就是自己的家了?
不,皇城根上的四合院,价值少得几个亿,比大别墅值钱多了。
南楚的房产应该还没那么发达……
季怀安看着“季侯府”三个字,有些小激动,对未来的日子也有了不少期待。
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袁剑英走到门前拿着门环用力敲了敲。
片刻后,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儿,老头儿头发半白,穿着一身灰色长衫,清瘦的身体微微佝偻着。
季府的管家,本名叫何光福,季府上下都称他为福伯,自季怀安出生起,福伯就是季府的管家。季府的下人中,福伯的话语权最高。
十个管家,九个叫福伯……季怀安回想了一下福伯的资料后,心中吐槽着。
福伯看见袁剑英愣了一下,视线越过袁剑英看到了季怀安……
“小侯爷……”
福伯大步跨过门槛,颤巍巍地跑出业抓住季怀安的双肩,仔细打量着。
“福伯,我回来了。”季怀安忐忑地说道。
“小侯爷,真的是你,真的是小侯爷。”福伯激动得语无伦次,清瘦的身躯微微颤栗着,眼睛里眨着泪花。
这个忠诚的老管家从小看着季怀安长大,对这位小侯爷是真的很有感情。
“侯爷,小侯爷回来了,小侯爷回来了……”
福伯突然转身跑进大宅,一边跑着一边高声喊着。
“小侯爷,进去吧。”袁剑英提醒。
季怀安跨步走进大宅,袁剑英跟在身后……
院落很大,亭台楼阁、廊桥水榭、假山平草,景色雅致。
两人一路往里走,真是三步一景,五步一画。只不过沿途没有遇见丫鬟、婆子之类的下人,显得有些清冷。
穿过外院,刚到垂花门口,福伯便搀扶着季侯爷小跑着出来。
季侯,季丰年,原本是一介商贾,一心想混进南楚的上层圈子,儿子培养得虽然有些失败,好在女儿成功上位,已经是楚皇宫中受宠的季淑妃。
季丰年身材微胖,留着八字胡,样貌憨厚得有些滑稽,不过此时脸色明显有些憔悴。
打量着面前这个便宜老爹的样貌,季怀安有种想要笑场的冲动,若是放在现代,这位便宜老爹绝对是天生的喜剧演员。
“安儿……我的安儿……”
季丰年老泪纵横,一把抱住季怀安,完全不顾形象地放声痛哭着。旁边的福伯也在不停地擦拭着眼泪。
忐忑的季怀安突然不再那么忐忑了,心中涌起了一丝暖意。
历经九个多月的磨难,此刻他感受到了一种许久未曾有过的关爱与温暖。
“爹……我回来了。”季怀安轻抚着季丰年的后背,小声地安慰着这个哭得伤心欲绝的季侯爷。
若是知道他的儿子已经死了,不知道这位季侯爷该有多伤心……另一个世界中,自己应该死了,不知道父母有没有从悲痛中走出来……
想着想着,季怀安心如刀绞,眼中噙满了泪花。
半晌,两人的情绪才慢慢平息下来。
此时内院中又出来了两个女人。
为首的是一名美妇人,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身姿丰腴,身着名贵的丝裙,头插镶玉金簪,端庄贵气。
这位美妇人是季丰年的正房夫人,出身名门沈家,全名叫沈芸,是长姐季淑妃的亲娘,但并不是季怀安的亲娘。
季怀安的娘亲是季丰年的二房夫人,在季怀安出生不久后便因病离世了,季怀安并没有见过自己的亲娘,他是眼前这位正房夫人带大的。
季怀安的娘亲离世后,季丰年并未再娶,季府现在只有这一位大夫人。
跟在美妇人后面的是沈芸的贴身丫鬟,秋月。
季侯爷刚松开季怀安,沈芸便上前一把将季怀安抱在怀里。
“小安,你受苦了……”
这位端庄的美妇人并不是一位恶毒的后母,而是从小将季怀安当亲儿子一般养大的,视如己出,毕竟季家只有这一个亲儿子。
“芸姨……”
季怀安被体态丰腴的美妇人抱在怀中,尴尬得有些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