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斐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似乎把几天的疲惫全释放出来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人躺在客栈的床上,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屋内只点了一盏昏暗的灯,烛火微弱,在床头闪着微光。
闻玉正坐在床边的矮榻上打瞌睡,沈斐唤了他一声“闻玉。”
他发出来的声音沙哑,似是沙砾划过般难听,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闻玉惊醒后,连忙端了茶水过来。
一杯热茶下肚,他才似真的活过来一般,长舒一口气倚在床边,浑身松散,有种休息满足后的慵懒。
“如今我们这是在哪?”
“雀灵镇的驿站。”
雀灵镇正位于朱雀教所属的朱雀山山脚下,历来便与朱雀教密不可分,若是他们已经行至雀灵镇,那就说明离朱雀教不远了。
算算时日,他们的脚程算是快的。
自那日发生刺杀之事后,严无峥虽然武力还在,却缺少神智,不能单独行动,自身皆难保,更别说保护其余三人。
沈斐作为团队中的主心骨,整日提心吊胆,就怕刺杀之人再折返回来,到时他们便毫无还手之力。
故他一直催着闻玉赶路,一路行来几乎没怎么停留休息,这才导致他在马车上时脱力昏睡。
如今既然已到了雀灵镇,想必江湖人士也已聚集,刺杀之人若是想保自身安全,应该不会再行动了,他们在此休整几日也无妨。
沈斐想到严无峥此时的状态,觉得一旦被正派人士发现了他武力值减半,人也变得痴傻,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好事。
还是在此多藏几天为好,严无峥既然说了他师父让他到武林大会的举行地点,他们能在此遇见也说不定。
思考完他们的现状之后,沈斐才发觉自己的肚子空瘪,想到一天之中他也只食了严无峥喂到他嘴边的那一口糕点而已,现在早已消化完全,空留两张肚皮紧贴。
“闻玉,可还有吃食?”
“有的,公子,我去给你端。”
闻玉将他身上的被子盖好,不让冷风透进去。
“公子,夜里寒凉,你可不能再生病了。”
他叮嘱沈斐两句,把茶杯放回原处,行至房门口,一打开门就看见一团黑影正蹲在门口,把他的心脏吓得扑通乱跳。
“谁呀?”
黑影慢慢回过头来,青白的肤色在走廊的黑暗中显得格外阴森。
“严教主?”
严无峥此时面上并无表情,看上去有些以前不怒自威的感觉了,只是一张口就暴露了他不正常的状态。
“我要进去。”
他高大的身影笼罩在闻玉的身上,让闻玉感觉自己的面前像是站着一匹正要撕扯猎物的狼,散发出的气势十分危险,令人感觉非常压抑。
“是无峥吗?让他进来吧。”
沈斐早就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声,心中奇怪严无峥此时在他门前的用意,便唤他进去。
一道风从闻玉的身边刮过,回过神时严无峥已经在沈斐的床边跪好了,伸着他的头一副求抚摸的模样,哪里像什么狼,倒像只家养的猎犬。
在主人面前,猎犬收起了犬牙,只露出了柔软的肚皮。
闻玉甩甩头,把自己脑中奇怪的想法都甩到了一边,匆匆忙忙地赶去厨房替沈斐端吃食。
门关上之后,将暧昧的灯光关在了屋内。
严无峥的手落在了沈斐的额头上,似是在试温度,脸上表情严肃的像是在对待什么重大事件。
沈斐心中微微一动,想到那场混沌的梦,他试探性的问道
“是你将我抱进客栈中的吗?”
严无峥狠狠地点头。
对于他的回答沈斐并不意外,当时车上只有他们四人,也就身材高大的严无峥可以抱得动他,闻玉和梼杌都还是少年身躯,若是他们搬动自己,他应该早就醒了。
他回想起将他从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拉出来的温暖怀抱,发觉自己竟是有些贪恋那种暖意。
从小到大,除了他母亲之外,白日的拥抱是多年来第二个能带给他些许安全感的怀抱。
若是……能早些出现就好了。
他或许能和严无峥成为挚交好友也说不定。
他如此想着,思绪万千的揉搓着手下的被褥,却发觉手背上落了一缕滑溜溜的东西。
原是坐在一旁的严无峥在点头的时候,头上的发髻随着他一起摇晃,他竟嫌发髻碍事,将发簪直接拔了扔在一边。
头发没有了束缚,散落在他的肩上,遮住一半的面容,竟显得他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沈斐从未见过他披发时的模样,现下看来,人人都称赞严无峥的相貌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俊朗也不是没有道理,披散着头发在昏暗的烛火下更显现出他高挺的鼻梁和上挑的丹凤眼,看起来竟肖似容貌精致的姑娘。
沈斐觉得他这幅模样好玩,心中起了逗弄的心思,挑起落在他手臂上的那一缕长发,嘴里笑叹着“我们无峥这头如瀑的长发,竟比姑娘们还要顺滑,无峥你不会是小姑娘假扮的吧?”
严无峥虽然心理年龄倒退了,但是该懂的他也都能听懂,当下便耷拉着眼角,指了指沈斐“夫人。”
那意思仿佛是沈斐才是夫人,才是更像小姑娘的那一个。
沈斐一听见他说夫人,脸立马就黑了。
被一个痴傻之人反将一军,他也离变傻不远了。
严无峥说完了还像是嫌不够,竟然趁沈斐不注意,俯身将他的发髻也解开了,像是非要让沈斐承认他比他更像小姑娘。
两人的长发犹如两团黑色的流动的水一般迅速的融合在了一起,发丝纠缠落在床铺上,在摇晃的烛光中竟显得暧昧无比。
严无峥手中拿着发簪,痴痴地看着他“好看。”
沈斐刚才还黑着的脸被他这一下给彻底气红了,伸出手推了他一下。
只是他刚从沉睡中醒来,又一天未进食,力量微弱,推力绵软,手从严无峥的胸口滑落,毫无威胁力,竟似亲近的抚摸一般。
严无峥似乎看出来他生气了,只是不知道他为何生气,脸上明显带了些焦急。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沈斐的脸色,把自己的一头长发胡乱地塞进沈斐纤长的手指缝中,一副任由他把玩的大方之意,然后捂着自己的嘴巴,从手指缝里吐出几句话。
“夫人,无峥不说话了。”
沈斐气极反笑,把手缩进被褥中,倚在床头,脸隐在黑暗中冷笑道“谁是你夫人?我说没说过不许叫我夫人?”
严无峥更着急了,在他如今混沌的大脑中,一切都乱成一团,只有沈斐是他‘夫人’这件事无比清晰,好像天生他们便是属于彼此的。
往日沈斐总是顾忌他脑子痴傻惯着他乱叫,今日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脾气温和如他,也忍不住真的发了脾气。
“我为何是你夫人?”
严无峥抿着嘴唇不说话,头低着沈斐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你以为就这样就算夫妻了?你可知我们两个都是男子,不可结为夫妻?我更不可能是你的夫人。”
沈斐说完之后,严无峥终于抬起了头,眼眶微红的望着他,似是被他的语言中伤了。
沈斐见了心中又开始后悔,后悔自己和一个丧失神智的人较真。
他叹了一口气,再次妥协,伸出右手打算摸摸严无峥的头以示安慰。
谁知他的手刚伸出去便被严无峥抓住了,紧接着他整个人都被严无峥身上的气息笼罩了。
一个灼热的吻落在了他的唇边。
周围的空气中铺天盖地都是严无峥身上清冽的气息,不住地往沈斐的口鼻中钻。
肌肤相触的瞬间,他的脑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让他根本无法思考,也无法清醒的面对如今发生在他眼前的场景。
他的灵魂仿佛飘在了半空中,局外人般地看着严无峥紧抓着他的右手,将他整个人都抱进怀中,一高大一纤瘦的身躯竟无比契合,亲密无间的模样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对无比相爱的夫妻。
沈斐气息彻底乱了,片刻后他猛地推开了严无峥,趴在床边不住的粗喘,到最后变成了低咳,咳得撕心裂肺,似乎要将自己肺部中混合着严无峥的那部分气息吐露出来。
“你做什么?”
他睁着赤红的眼睛,脸色苍白唇色却泛着血色,披着长发趴在床边,像是一只刚饱足阳气的艳鬼。
“谁教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