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斐感觉自己陷在了一团泥沼里,四肢动弹不得,浑身酸痛难忍,头痛病似乎也愈演愈烈,像是某些东西要从脑子里钻出来似的,惹得他呼吸急促,短而快的喘了两声,硬是撑开了如千斤重的眼皮,从梦魇中挣扎了出来。
眼前的一切仍是混沌,他努力睁大了眼睛,才发现他看不见四周不是因为刚醒来时眼睛的不适应,而是他本身就处在一个黑暗的环境里,让他仿佛失去了五感。
沈斐本就不是习武之人,他的身体因为沉疴甚至比寻常人还弱上几分,自然没有那些人超绝灵敏的视觉和听觉。
他半闭着眼睛适应了许久,才转动着酸疼不止的脖子,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此处像是一间用来关押犯人的监牢,除了窗下几丝沉闷的月光,其余地方皆是黑洞洞的,似乎隐藏着嗜人的野兽,空间被无限放大,压的人有些喘不过气。
他此时正坐在冰冷的地面,背倚靠在一面墙上。用手去触摸墙壁,碰到的皆是是冰冷坚硬的石头,手感粘腻,有不少水雾,想来是环境潮湿,墙壁也被浸了水分。身下冰冷,有不可流动的水迹,散发出阵阵臭气,也不知是从哪排进来的污水,直嗅的沈斐空空如也的胃里冒出一股莫名的气体,强硬地顶出食道,让他伏地干呕不止。
他连忙闭上眼睛,静静地调息,努力让自己不要太在意那股味道,将那股恶心之感压了下去,然后便开始静静地思考,他本是因为头痛昏倒在山庄里,怎的醒来就到了这个鬼地方来?
沈斐心中有些疑问,可又好像没有。
他伸出手,莹白的手捏住衣袖,感觉到自己的身上还穿着那身晨时的竹青色衣裳,只是披风被脱掉了,衣服变得皱皱巴巴,束发的冠也被摘了下来。
他心中已经将情况推出了个七七八八。
其实在昏迷时,他多多少少是有些神智在的,只是身体太沉重醒不过来,昏昏沉沉的,时而清醒时而沉入梦境。柳湛为他诊治时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只是再往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想来是在那之后,他昏迷不醒毫无神志,才被贼人掳了来。
想到此,他伸出手扶着墙,想要站起来再细细查看一下周围的环境,只是身体酸痛的程度似乎超出了他的想象,双腿无力,几乎无法撑起这副沉重的病体。不仅如此,因为用力过度,导致他不停的喘着粗气,身体里好似透着股莫名的火热,趁着呼吸从鼻腔里涌了出来。
若是此时他能看到自己的模样,就会发现自己脸色苍白,嘴唇嫣红,眼神迷离,仿佛被下了什么**药一般,显然是发烧了。
沈斐摇摇头,想让沉重的脑袋清醒一点。
仔细想想,凤隐山庄向来不问世事,他也几乎没有踏出过山庄半步,更谈何结仇之说,此时最有可能将他抓来的,也就只有魔教这一处而已。
沈斐苦笑一声。
他行事向来谨慎,自老庄主去世后他就不愿与江湖上的事情有过多的牵扯。
平日里的江湖聚会能推则推了,没想到这唯一一次的破例,竟就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按照传言中修灵教的行事风格,此次他若是不能将此事处理妥当,这条半残的命,怕是就要折在这里了。
万万不能坐以待毙。
沈斐脑中思绪不断,凭借着一股气扶墙从地上站了起来,任鬓发被汗水和污水浸湿,贴在他的脸上,为那张苍白无色的脸染上了些许颜色。
他站起身后,无力的喘着粗气,将头靠在墙上,微微的闭上了眼睛,等待体力恢复。
可是片刻后,他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沈斐微微侧头,悄无声息的屏住了呼吸,果然听到了一丝不属于他自己的声音。
本身他所处的环境就是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外界的声音绝对传不进来。在沈斐进入之前,这里应该是静谧而又寂静的,可是此刻除了他自己的粗喘声,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声,气息均匀,吞吐自如,想来是内力深厚之人。
若不是来人刻意泄露气息让沈斐发现,估计他到现在也察觉不到室内有第二人。
沈斐睁开眼睛,明明除了窗子下的半片月光他什么都看不到,却泰然自若,目视前方,仿佛在自家的庭院闲坐一般,眼中像是盈满了一汪结冰的水,明亮锐利,丝毫不显半分柔弱。
“阁下,既然来了就请现身吧。”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耳边一阵微风吹过,再回过神来,身前就已经多了另一个人的呼吸,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人的发丝扫在自己的脸上。
竟是靠的如此之近。
“凤隐山庄的庄主,也不过如此。”
那人的声音低沉,一声轻笑,似乎又靠近了些,温热的鼻息向沈斐倾袭而来,仿佛想要将他的模样再仔细看个清楚。
沈斐也努力睁大了眼睛,却还是什么也看不到,只模模糊糊的看到那人的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的吓人。
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连贼人的脸都看不清楚。
好在他的脑子仍然清醒,只是瞬间,他脑中的思绪早已转了几转。
按理说以魔教教主的功力,这区区黑夜应该对他的视力没有任何影响,可那人却越靠越近,像是要用一双眼睛将他盯穿似的。
沈斐的头往后靠了一下,贴在墙上,不自在的侧了侧脸,心中想着,莫非此人并不是魔教教主严无峥?
那人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任由他看他猜,半晌才嗤笑一声,紧接着退后一步,重新归入黑暗,言语间皆是嘲讽“沈庄主,看你这副病怏怏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修灵教给你上刑了。”
沈斐向来不许自己因这幅病弱之躯而被人看轻,他下意识的挺直了腰,顶着一张苍白虚弱的脸,脸上仍然保持着教养良好的微笑。
“难道贵教的待客之道,就是如此吗?”
“沈庄主,我修灵教从来都不讲究什么待客之道。”
那人说得理直气壮,言语间竟是硬要做实‘魔教’的名头。
“沈庄主,你可要撑住了。这地牢中有虫蝇蚊蛇鼠,再加上冰河中引流过来的寒冰之水,哪怕是武功高强之人,也撑不过三天。”
沈斐面色自若,丝毫没有被吓到,甚至还拱手回了个礼。
“借您吉言,我自是硬撑也要撑过三天。”
那人没再多说什么,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沈斐听到了门锁细微的响动,知那人已经离去之后,便再也坚持不住,靠着墙滑坐在地。
他头上满是虚汗,身上忽冷忽热,地上湿冷的污水更是火上浇油,让他感觉痛苦难当,双目一闭,又陷入了昏昏沉沉的梦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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