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卿准备俯首下拜,而原本端坐御榻前的君王不知何时已来到她面前,伸手扶住了她,制止长孙卿跪拜的动作。
文武百官都在看着,长孙卿正觉得难堪,苏明月却笑着对她道“你有孕在身,这跪拜之礼便免了,往后你也不必向谁行此大礼。”
朝臣闻言神色各异,但谁也没敢多言。
长孙卿只当他那句“往后也不必”是说笑之言,而现在苏明月既然已经将她扶起,长孙卿也就没再坚持跪拜。
凤冠霞帔,娇艳如花,苏明月仿佛看到了初见时的她。
那般惊艳,一眼便让人沉沦。
后宫佳丽三千人,却无人能及她分毫。
苏明月亲自牵着长孙卿走上台阶,并从侍臣那里接过皇后玺绶,亲手交给长孙卿。
长孙卿双手接过玺绶,与苏明月并肩而立面向群臣。
这一刻,她终于能真正站在君王身边了。
从今往后,她也是唯一有资格站在苏明月身边的人,而且是以正妻之名,不再是妾。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文武百官齐齐跪地叩拜,宫人侍臣也纷纷跪地,参拜声响彻大明宫,久久在皇城回荡。
而在这些文武百官里也有苏明折的身影,他身着紫色官袍,与韦涣一样位于最前方,为群臣之首,同时他也是离殿上的长孙卿最近的朝臣。
分明就在眼前,可她身旁的人不是他。
苏明折一抬头,看见的即是她与别人相携而立的身影,共同接受百官的朝拜,受万民敬仰。
苏明折忽然感觉他这步棋似乎走错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再也回不来,机关算尽,却没有算到自己的心究竟归属何方。
他的卿卿,成为了别人的皇后。
册封大典的繁文缛节非常多,这一天下来长孙卿就没歇过,直至日暮时分才得以回宫。不过回的不是观云殿,也不是昭阳殿,而是中宫皇后的居所未央殿,即使长孙卿不住这,可也要在这接见皇族女眷的朝拜。
后宫嫔妃是由叶希儿领头,公主是由苏缕带领,其她女眷则是由亲王妃带领,里里外外站满了未央殿。
其她女眷的脸上皆是喜色,唯有叶希儿郁郁寡欢。
长孙卿也没同她计较,勉强打起精神接受她们的参拜,直到夜晚众人散去,封后大典的仪式才算真正结束。
苏明月亲自来接她回昭阳殿,重雪等侍女也跟随她一并前往昭阳殿侍奉。
住进昭阳殿后,日子一直过得很安宁。
苏明月早朝归来,长孙卿亲自迎接,正准备向他下拜行礼时,苏明月像之前一样扶住了她,并且将她扶去榻前坐下,“卿儿,从今往后除了祭拜先人,不论见谁你都不必行跪拜礼,见朕是如此,见太后更是如此,她与你我夫妻二人无任何关系。”
皇后之尊只对君王屈膝,但是苏明月不想让她对任何人屈膝。
长孙卿受宠若惊,跪拜是中原不可或缺的礼节,天底下也只有君王不用向谁行跪拜礼,她一介妇人又何德何能?
但见苏明月的神情不容辩驳,长孙卿也只好顺从。
反正她也不喜欢中原的跪拜礼。
夜色笼罩的宫巷里,无双疾步向昭阳殿而去,手里拿着的是刚从尚食局煮好的馄饨,还在往外冒着热气。
长孙卿夜晚突然想吃馄饨,而昭阳殿的膳房里没有,只有尚食局有一些。
此时已经入冬了,夜间的风寒冷刺骨。
经过一处竹林时,寒风吹得竹林沙沙作响,无双想再加快点脚步,却一头撞上了个人,她捂着额头抬眼看去,顿时浑身颤栗。
是那晚侵犯她的人,此时正面若寒霜地看着她。
无双下意识后退,转身就想逃跑,却被他从身后一手揽住腰肢,将无双牢牢禁锢在怀里。
“救——”
无双想要大喊,却被他捂住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还将她手里的食盒夺了过去放在一旁的地面上。
君子行反手就将无双按在树上,锐利的刀锋与她的脖颈只有咫尺之隔。
虽然他没再捂着无双的嘴,可无双也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那把利刃随时都有可能划破她的咽喉。
君子行用眼神指了指旁边的食盒,“这是给皇后吃的?”
无双颤抖身躯着点了下头。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能让她大费周章跑去尚食局拿吃食,肯定是要给长孙卿的。
君子行随即将一只药瓶塞到无双手里,无双迫于威压只得接住药瓶,君子行一手抱住无双的腰,慢慢凑近她耳边低语道“待检验过后,想办法将这药粉洒进去,放心,只是会让皇后失去孩子而已。”
感受到无双浑身一僵,君子行微微侧过头,冰凉的唇瓣轻轻划过无双的脸“你若不从,便休怪我将你失贞一事公之于众,让你没有脸面苟活于世。”
无双闻言,双眼皆是愤恨,但她不敢多言,更加不敢抗拒。
君子行将食盒提起来重新放到无双手中,收起刀刃的同时转身离去,转眼之间便消失在夜色中。
见他走了,无双浑身瘫软背靠着树干缓缓蹲下身,紧咬着嘴唇强行忍住泪水,无边的羞愤几乎要将她吞噬。她很绝望,也很无助。
“方才那人……是谁?”
无双恍然间听见说话声,转头一看,小怜步伐犹疑地朝她走来,神情怯生生的。
看她这样子,好似知道刚才发生的事。
无双无助地摇头“我不知他是谁……”
她也懒得在小怜面前掩饰了,她不想自己一个人承受这些。
小怜看了看无双手中的食盒,又看了看她手里的药瓶,小心翼翼地试着问道“那人是要威胁你毒害皇后腹中的孩子?你……你打算怎么办?如果不从的话,你……”
小怜也颇为纠结和心疼,但她的话里却有要无双顺从之意。
无双怔了怔,目光沉寂地望着前方,静默不语。
“无双……”小怜蹲下身扶住她的手,开口想要劝解,可又不知该怎么说。
无双紧握着手中的药瓶,指关节都泛了白。
昭阳殿中,医官将无双拿来的那碗馄饨仔细检验过后,便又将馄饨重新交回给无双,由无双呈给殿上的长孙卿。
无双手里端着那碗馄饨,低着头一步步走向长孙卿。
明明是一段很短的距离,无双却感觉路程漫长且艰难,不知长孙卿有没有在看她,无双的心神反正是一片混乱。
小怜就站在一旁,目光紧盯着无双。
那瓶药就在无双的袖中,只要她用衣袖稍作遮挡便可将药粉洒入汤内,旁人根本无法察觉,是以直到无双将馄饨端给了长孙卿,小怜也不知她到底有没有动手。
长孙卿接过馄饨后便让侍女都退下,只留重雪陪伴在侧,无双和小怜等人便离开了殿中。
无双走得很快,而小怜是踌躇不前,总是悄然回头望,就见长孙卿已经端起馄饨吃了起来。看着她咽下去的那刻,小怜亦是心惊肉跳,赶紧跟随其她侍女离去。
药效没有那么快,但小怜还是怕被牵连。
退出大殿后,小怜到处寻找无双的身影,却见无双穿过长廊往偏僻的后殿走去,小怜便快步跟上前去。
然而无双不是要去后殿,而是在庭院里的池边停了下来,她从衣袖里掏出药瓶,拔开瓶塞将药粉倒入池水中,而后扬手将药瓶也扔进了池中。池水被激起一层层涟漪,而那药瓶和粉末都已彻底沉了下去,再也望不见。
小怜大为震惊“你……你没有动手?”
无双静静望着那幽深的池水,一言不发。
小怜赶忙上前去拉住她的手,急道“你没有按照他说的去做,那他知道后定然不会放过你的!”
“他不敢将我的事说出去的!皇后会替我做主,倘若他真敢公之于众,那他自己也定然在劫难逃!我失去的是清誉,他失去的就是性命!”无双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抬眼望向主殿,神情尤为坚决,“皇后待我不薄,即便身处水火之中我也不能忘恩负义!这个孩子对她和圣人来说都很重要,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小怜一时哑然,没想到无双会看得这么透彻,几乎是把那个人给拿捏住了。
无双这是在赌,即便赌输了,也就是失去清誉而已,而长孙卿和圣人一旦知晓有人意图谋害皇嗣,定然不会放过那个男人。
小怜这下是没话说了,悻悻收回了手。
长孙卿就此逃过一劫。
接下来的日子里,无双基本不会再独自离开昭阳殿,尤其是夜间,所以即便她没有下药,那个男人也没有再来侵扰过她。
如无双所料,她被侵犯一事也不曾公之于众。
次年初夏,长孙卿在夜间临盆,却遭遇难产,苏明月一直守在殿外,昭阳殿的宫人也都整整齐齐在殿外侯着。
内殿中,为了不添乱,重雪等侍女都在屏风外等着,只留几个稳婆为长孙卿接生。
稳婆一边扶着长孙卿,一边大喊着要她用力,可就在这时,另一个稳婆却抱来一床棉被,目光阴恻恻地落在长孙卿满是汗水的脸上。
长孙卿察觉到稳婆的不对劲,可刚想要出声,那稳婆便将棉被铺在长孙卿的脸上,紧紧捂住她的口鼻,而另外几个稳婆则抓住她的手脚,制止她反抗。
屏风外的重雪等人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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