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万籁俱寂,暮色深沉,然而宜秋院却是烛光通明。
望着面前黑白两子交锋的棋局,长孙卿陷入了苦恼之中,手里握着一颗白子,压根不知道该落在哪里才最为合适。
她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眉眼深沉的苏明月,不得不向其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中原人喜爱下棋,但是洵国人压根不会。
长孙卿曾经也学过,奈何悟性不高,棋艺一直不怎么精湛。而今晚闲来无事,苏明月便要她陪他下会棋,但是长孙卿没料到对方是精通棋艺,她的略懂就显得尤为拙劣。
而现在,白棋已基本陷入死局。
长孙卿觉得自己的颜面已经荡然无存,但骨子里的好胜心使得她不想认输,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对手。
“卿儿,一步错,便会满盘皆输,棋局如此,人生亦是如此。”对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伸手将长孙卿上一步落下的棋子挪了个位置,白子顿时迎来生机,“可即便身陷囹圄,也要殊死一搏,如此才会有时来运转的机会。”
长孙卿是叹为观止,苏明月就是这么一挪,霎时就逆转了白棋惨败的局势。
长孙卿之前一直想的都是怎么补救,却未想到过绝境反击,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心情瞬间激动起来,略一思索便将手中白子落下。
因为这一步的改变,黑白两子的局势转变成了势均力敌。
苏明月继而落下手中黑子,看见长孙卿眼中是掩不住的欣喜,便随口问道“卿儿这棋艺是跟谁学的?锋芒过盛,然无内在。”
长孙卿执棋的手微顿,神情淡漠“在来到陛下身边之前,臣妾只跟那一个中原人接触过。”
苏明月抬眸看她,心中已了然。
突然有点懊悔自己问出这个问题,让长孙卿提及了那个让她不愉快的人。
长孙卿也总算明白苏明折曾教会她的是什么了,不惜一切代价直捣敌人腹部,只为达到自己的目标。后来苏明折就不惜一切代价登上了皇位,可他耍尽手段,实则毫无根基,皇位能坐多久还真不好说。
几番交锋过后,白子根基已稳,势力不输黑子,但若想要取得胜利,仍是艰难险阻。
长孙卿绞尽脑汁,而苏明月从容不迫。
看见长孙卿逐渐失去耐心,苏明月突然摁住她执棋的手,瞥了一眼夜色朦胧的窗外,“时辰不早了,这棋局便留给卿儿明日好生琢磨该怎么取胜,今夜……便先歇息。”
长孙卿也跟着看向窗外,月光皎洁清透,恍然意识到现在已是亥时过半。
确实该歇息了。
长孙卿将未落下的棋子放回去,却见对方直直望着自己,眼神很微妙,长孙卿心头一颤,试探性问道“陛下在想什么?”
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
“在想卿儿。”
下一刻她便直接被苏明月拉进怀中,坐在他的大腿上,为了稳住重心,长孙卿的左手便下意识揽住了他的后颈。
两人的距离霎时拉近,彼此的气息近在咫尺。
苏明月单手抱着长孙卿的腰,另一只手停留在长孙卿的颈间,指腹轻抚她柔滑似玉的肌肤,勾起长孙卿心中层层涟漪。
两唇相触,唯余满腔欲/火。
意乱神迷之间,长孙卿的衣裳已被褪至肩膀以下,大片光滑白嫩的肌肤裸露在外,而苏明月的衣衫亦是凌乱不堪,健壮的胸膛若隐若现。
唇齿之间的交缠,逐渐吞噬长孙卿的理智,慢慢步入苏明月热烈而又柔情的陷阱里。
美人的芳香,是男人最难拒绝的。
苏明月亦不例外。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拉回了长孙卿的思绪,两唇迫不得已霎时分开,长孙卿慌忙看向房门处,紧接着外面就响起了重雪的声音“公主,黎王殿下来了……”
苏明月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阴冷。
……这该死的苏明折。
长孙卿果然已从缠绵悱恻中抽出身来,赶紧追问“他在哪里?”
外面是重雪压低的声音“已在院中……”
自从上次会面以后,苏明折就同她说过,若是有事会直接来宜秋院找她,只要苏明月不在。后来长孙卿跟苏明月坦白了此事,紧接着他便安排了个护卫留在宜秋院,好监视她与苏明折。
而今晚苏明月为了所谓的雨露均沾,召见了一位后妃留在昭阳殿侍寝,而他自己则故技重施,悄悄摸摸来到了宜秋院。
苏明折并不知道他就在这。
长孙卿赶忙起身离开苏明月怀中,并快速将敞开的衣裳拉好,扭头看见苏明月一言不发地望着自己,长孙卿便赶紧将他也拉了起来“陛下快将衣服穿好,去屏风后面躲着,别让黎王瞧见了。”
苏明月显然不情愿,甚至不可思议“朕还要躲着他?”
搞得他好像在和长孙卿偷/情一样,见不得人,可他们是正当关系!为何要有这种害怕被人捉奸在床的感觉?
长孙卿也知道这样很荒谬,但还是得耐着性子劝他“黎王深夜冒险来见我,定是有要事知会于我,若是他看见陛下在这,臣妾怎么跟他解释?所以万全之策便是先委屈陛下,暂且躲一躲避开他。”
此刻苏明月没有其他想法,他只想宰了苏明折。
早不来晚不来,偏生这个时候来,扰了苏明月的雅兴不说,还得忍气吞声避开他,好让他与长孙卿单独会面。
苏明月阴沉着脸拢上衣襟,转身向着内室的屏风后面走去。
而就在此时,房门被人推开,一袭月白长袍的苏明折步入屋内,长孙卿慌忙收拾好仪态抬眸望向他“你怎么来了?”
“卿卿……”苏明折走上前握住长孙卿的手,却瞥见她颊边还未消散的红晕,“你的脸怎么了?”
“我的脸?”
长孙卿下意识就想捂住脸庞,可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遂放弃了去捂脸的冲动,故作镇定地回道“许是这天太热了,闷成这样的……”
这个理由说出来明显底气不足,因为屋里的窗子是敞开的,通风良好……
所幸苏明折并未质疑,而是将目光落在她的衣襟处,长孙卿低头瞧了一眼,她的衣襟并未完全拢好,一看就知是散乱过的。
苏明折一言不发,长孙卿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思绪飞速运转,再次试着解释“夜已深了,我原本正要更衣就寝,就听阿雪说你来了。”
长孙卿微垂着眼帘不敢与他直视,害怕自己眼中的心虚被他窥见。
气氛仿佛凝固住,苏明折握着她的手无任何动作。
就在长孙卿的心虚在一点点蔓延之际,苏明折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转而抚上长孙卿的脸颊,神色略带歉意“实在对不住,这么晚前来打搅你休息了,卿卿莫怪。”
“无妨。”长孙卿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你来找我是有何事?”
长孙卿的眼角余光不自觉地偷瞥内室的屏风,而苏明折的手还停留在她脸上,虽然隔着屏风,长孙卿仿佛也能感觉到屏风后面那人锐利的眸光。
长孙卿对苏明折的抚摸不但没有抗拒,反而很顺从。
后宫那么多女人为他争风吃醋,也该让他尝尝嫉妒的滋味,让他难受难受,哼。
苏明折牵着长孙卿来到桌旁坐下,四下看了一眼,确定屋内屋外皆无异样动静之后,他才刻意压低声音对长孙卿说道“后日便是崇德皇后的祭日,届时圣人会携皇亲国戚前往黄粱山祭祀,以他对你的宠爱,定然也会让你同行,而我有一个计划需要你配合,让他此行有去无回。”
有去无回?
长孙卿心中大为震惊,面上却并未表现出异样,“你这么快便要动手了?需要我怎么做?”
苏明折却摇了摇头,眼中温和的笑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不是我要动手,是他人迫不及待要取他性命,而我只是顺水推舟。”
长孙卿小心翼翼地询问“是什么人?”
他回道“青龙帮。”
这个名字长孙卿前生曾听说过,只是现在不得不故作疑惑“青龙帮是?”
“前朝齐氏一族的余党,多年来一直盘踞于西部地区。”苏明折并未起疑心,耐心地给她讲解,“前朝已亡,然而他们还是一心想反夏复梁,曾多次对皇族发起突袭,但皆是未果。此次他们倾巢而出,计划在祭拜崇德皇后那天谋杀天子,以达到他们推翻大夏政权的目的。”
长孙卿细细听着,听到最后不禁皱起了眉,担忧地扯住苏明折的衣角“明折哥哥也要与他们为伍?可你也是夏国皇族中人……”
“我怎会与他们那群乌合之众为伍?”苏明折却是温雅地笑了笑,紧接着握住长孙卿的手以示安抚,“前朝齐氏余党乃是亡命之徒,其势力远不如我大夏皇族,他们的想法很天真,以为杀了天子便可推翻政权,而我大夏皇族那么多宗室亲王,又怎会让政权落入外人之手?”
“卿卿大可放心,只要青龙帮的计划成功,我们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苏明折眼中的笑很温柔也很澄净,尤其是他看着长孙卿时,犹如十里春风拂过,令人心神荡漾,沉浸其中。
但是此刻的长孙卿心如止水。
苏明折慢慢向长孙卿靠近,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长孙卿随即郑重点头“我会尽量配合。”
但事情成功与否,那就说不准了。
长孙卿所表现出的迫切与果断,正是她对此事的期许,不知不觉间便牵动了苏明折的心神。
“卿卿……”
他望着她,叫唤声中带着几分温情与无奈,伸手就将长孙卿拥入怀中,瞬间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长孙卿愣了愣,心里颇为不自在,余光又不自觉地瞥向内室。
而在那屏风后,苏明月的手已经握成拳。
被温热气息包裹的长孙卿有些紧张,如此亲密接触好像有点过头了,所幸屏风后面始终都没有任何动静。
长孙卿庆幸的同时,心中竟也有那么一丝丝失落感。
但随即这份失落便被长孙卿抹除了,他们本就算不得夫妻,没必要在意那么多,大家都能保持理智才是最好的。
他们只是怀着各自的目的,暂时建立合作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