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欢是带着微笑进入梦乡的,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被笑意挤出些酒窝,可爱极了。
睡前江皋特意说要守着她睡着,还给她讲了新的故事。
玩了一天的她累极了,所以在江皋温柔的讲故事声中,不用自己多加催眠,便已然沉沉进入梦乡了。
江皋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没忍住抚上她的脸,温欢像是睡梦中有感应一般,嘟囔了句,“别闹。”
江皋这才把手撤了回来。
他起身走到温欢桌前,桌上是她今天特意打印出来的照片,他将里面他比耶和温欢合照那张取了出来,悄悄地塞进了兜里。
以后的以后,天各一方,这张照片便是他仅存的思念了。
一滴清泪从他眼角滑落,在暗淡的月光中,模糊得只留脸颊的弧线,在光影中半明半暗。
兜里手机震动了几下,江皋没看,他知道是催他走的。
他抬眸深深地看了眼床上的温欢,沉重又利落地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许高阳是在睡梦中接到江皋的电话的,彼时江皋已经上了车。
许高阳迷迷糊糊的就听江皋道“拜托你一些事。”
许高阳几乎是瞬间清醒,打了自己一巴掌,不敢置信地问“拜…拜托我?”
“对。”江皋的声音哪怕再过十年他也依旧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他根本没有怀疑电话那头的究竟是否是江皋。
只是那个狂傲到不可一世的主竟然说要拜托他??这太阳明天怕不是要从西边升起来?
江皋的神情由震惊转为虔诚,“您说。”
“从明天开始我不会去轮滑了,也不要告诉温欢我是谁我去哪了,所有的一切请帮我保密。另外,我会把钱给你,你给温欢说将她提升成主教练了吧。如果有人去报名,也请把提成都给他。我会让郝助理给你们介绍人的。另外……”
许高阳不解,同样大为震撼,他几乎是瞬间直立起了身子,跪在床上安静地听江皋的下文。
“帮我照顾好她。拜托。”
虽然许高阳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么照顾温欢,但就拜托两字就让他答应得满口。
只是……
“江哥,你要去哪?为什么不见温欢?”
“一年后我会亲自来见她,并向她解释的。只是这之前,我希望你帮我想个借口拦住她。”
“诶,我……我想什么借口啊?”许高阳抓狂,他哪擅长这些啊?
“拜托你。”
“成!这事包在我许高阳身上!”一听江皋说拜托两个字,许高阳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十分讲义气拍着胸脯保证。
等江皋挂了电话他才反应过来,他被一句拜托你给忽悠了??
“啊啊啊啊啊啊!”
真是烂摊子,许高阳要疯了。
江哥不会是玩了就跑吧?渣男!
江皋刚挂断电话,一道闪电自道路尽头的天际一劈而下,只是瞬间雷声接踵而来,天黑得恐怖,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外面行道树被吹得哗啦作响,就连路灯也开始忽明忽暗。
顷刻,大雨倾盆而下,雨声哗啦伴随着打雷声,空前的骇人。
夏日雷雨最为响亮,也最为可怕。
江皋的心在雷声响起的那一刻就揪了起来,他的手在座椅下狠狠地捏成拳,似在极力忍耐。
郝助理看了天,“可得快些回去了,这么大的雨,还有这雷打得,都能把小姑娘吓哭了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但江皋始终没发话。
温欢在第二声雷响的时候就被吓醒了,风吹得窗帘呼一呼的鼓起了个大包。
她起身走到窗前想去关窗户,一声惊雷吓得她退了好远。
温欢捂着耳朵往江皋的房里跑,一边跑一边喊,“江皋,打雷了,江皋,我怕,该捂耳朵了。”
温欢翘着小嘴委屈巴巴的去敲江皋的房门。
敲了一会儿没人应,温欢以为是雨声太大把她敲门声给盖住了,再次一声雷下,她等不住江皋开门了,直接按下门把手就跑进去了。
屋内漆黑,雨滴打在窗户上哗啦哗啦响。
温欢本来是想直接霸占他床的,谁知床上的被套枕头却叠得整整齐齐。
温欢的心突地一跳,几乎是瞬间,她按下了灯具开关。
房间瞬间亮如白昼,干净得像是从来没有人住过一般。
床上没人,整个屋子都是空荡荡的。
温欢又不死心地跑去厕所看了,都没人。
“对了,轮滑,许高阳。”
温欢又连跑回房间去拿手机,不知是因为被打雷下的还是怎的,她按键的手总是忍不住颤抖。
“接电话啊,接电话…”
许高阳刚睡下,听见手机响了心想又是谁。
拿过来一看,见来电显示是温欢,吓得他瞬间清醒了。
他江哥刚刚给他说什么来着?
对,拜托他!
许高阳犹豫了会儿还是按了接听。
“这么晚了,打我电话干嘛?”
“江皋在你那吗?”温欢急切的问。
许高阳寻思着江皋不是应该在你那吗?
随即又反应过来,江哥不会今晚就开始始乱终弃了吧??
他只好直说,“江哥没在我这。”
手机嘟的一声电话挂了,许高阳一脸懵逼地拿下来看,屏幕上显示通话已结束。
他真的,都服了这两口子了,不要总是换来换去折磨他行不行?
温欢在给许高阳通电话时就突然想起来,她为什么不直接给江皋打电话?
她真是被搞得晕头转向了。
温欢扶着额头给江皋打电话,急得在原地打转。她脑袋望天,嘴里一直念念叨叨。
“拜托,接电话,拜托。”
但电话那头却始终一遍又一遍地响起冰冷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外间的雷雨声更大了,但这次温欢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手机上。
她像是有种莫名地执念般,明知道电话已经关机了,却依旧控制不住的一遍又一遍打。
她的眼泪控制不住的从两边眼角滑落,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直到温欢想换一种方式联系,却怔在了当场,她的眸死死地瞪着屏幕,那里,有江皋留下来的消息。
-对不起,不能当面跟你说再见。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给了我新的人生。现在,我有我需要做的事,别来找我,一年,一年后,我会回来给你一个交代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温欢一连翻了好些消息,都没有再看到只言片语。
她疯狂地打着他的电话,始终都提示已关机。
温欢要疯了,被江皋折磨疯了。
什么叫对不起?什么叫不要找他?什么一年以后他会给她一个交代?
那现在呢!现在她就想要个交代!
温欢红着眼一遍又一遍的给江皋发消息。
“我不想等一年后,现在,现在你就告诉我为什么?”
“你去哪了?为什么说走就走?”
“江皋,你究竟什么意思?”
“江皋。打雷了……我怕……”温欢奔溃大哭。
“你快回来,我知道你一定会看消息的,你快回来吧,我在楼下等你,你告诉我什么事好不好?我和你一起承担行不行?”
江皋看着微信上跳出来的一条又一条的语音,他一句接着一句的放。
在大雨声中,听筒放出来的声音颤抖着充满无助。
又是一道雷声劈下。
“江皋,我怕……”温欢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听得江皋的心一揪一揪的。
“掉头!”江皋颤抖着手。
郝助理看了他一眼,提醒他,“江皋……”
“掉头!”江皋红着眼大吼出声。
郝助理心一横,左打方向盘调掉转了车头。
黑色的uv,在暴雨夜中如利刃般疾驰而行。
江皋推开车门下车。
远远的就看见了蹲在大门口的温欢,她像个小可怜一样无助地捂着脑袋,眼珠一晃一晃地看着远方。
每当有雷声落下,她的身子都会下意识往后一缩,明明那么怕,但雷声过后,又再次倔强地咬着下唇,死死地盯着来路。
江皋的拳头握得极紧,眸色像是泣了血般红,他几乎是瞬间就想冲上去。
却被郝助理一把拽住了手臂,“江皋,温长明!”
江皋的身子几乎是瞬间被冰冻在原处,任由雨水打落在他的身上,无丝毫敢再动弹的意思。
那是他自己对郝助理说的话。
“如果拦不住我,就对我说温长明,那样我便自然不敢上前了。”
他果然很了解自己,哪怕再痛,他也迈不出一步了。
温欢始终蜷缩在黑暗的楼梯口,她在等,等江皋一个心软。
但她不知道,她的江皋就站在不远处,跟她淋着同样的雨,守着她。
江皋痛得几乎不清醒了,好几次他都没忍住想上前。最后还是用刀去划手臂,才让自己恢复片刻清明的。
郝助理看着他胳膊上深浅不一的划横,有血珠渗了出来,被雨水冲刷着掉落在了地上,心都跟着颤了几分。
“你的手…”
“无碍!”江皋面上并不显,眼神始终落在温欢身上,“这本就是我该受的。”
一切都是他应受的惩罚,这个还太小太小了。
他本该活在深渊里,有幸见过光便已足够,他凭什么把光拉下来,她该高悬啊。高悬于天,做最闪耀的她。
而他,竟然让她难受了,那她有多痛,他就还她多痛可好?
命运啊,真是给他开了一个最不好笑的玩笑。
那一晚,温欢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泣不成声,而不远处的江皋看着她,面色惨白如纸。
如果可以,他真愿一切从未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