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内,穹顶花饰繁复,绕着一圈又一圈,自中而下的阶梯,与欧式古堡如出一辙,以及那墙角的壁炉,巨大的欧式人体画,竖立的罗马柱,就像进入欧洲某个小皇室的宫殿一样,充满着奢靡和颓烂。
此时大家长江昌雄正坐在客厅中央的主位上,旁边是坐立不安的苏清婉。
饶是已经四十多岁的年纪,但岁月丝毫没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依旧美丽动人,是那种一看就温婉的类型。
当然,在江皋眼里除外。
“他当真说他要回来?”苏清婉看着江昌雄,愈发的坐立难安了。
她的手反反复复的在黑色的长卷发处摩挲,一遍又一遍的去挽并不存在的耳边发。
“我让郝助理去接的。”
苏清婉的眼神更加慌乱了,见江昌雄看过来,她连去端茶几上的咖啡杯。
完全没有了往日悠闲在这喝咖啡的女主人的架势,反倒被咖啡的侧翻洒了一手。
她吃痛地呼叫。
江昌雄蹙眉,“你怎么了?”
苏清婉尽量镇定地摇头。
一旁佣人早已跑来收拾了。
但江皋进来的那一刻,苏清婉还是没忍住颤抖了手,杯子再次被碰碎一地。
苏清婉条件反射地要自己去捡。
下一瞬眼前却换了个人,阴影逐渐笼罩她。在她要抓住碎片的片刻,手被来人给拽住了。
少年强势又偏执,嘴角的笑阴深而恐怖,他凑近她,“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苏清婉闻言吓得跌坐在地上,尤其是在触碰到他那双眸后,颤抖更加严重了。
她死死地盯着他不敢说话。
江皋笑着起身,“母亲,真是愈发怕我了。”
江昌雄皱眉,“说什么呢,你母亲怎么会怕你?”
江皋闻言朝苏清婉伸了手,但后者却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他转身坐在了与江昌雄对立的位置,“一年在家几天的人,知道什么?”
江昌雄恼怒,“你说什么?”
江皋坐姿吊儿郎当,他看着自己的手指,极其随意的问“听说我离家出走了啊?”
江昌雄眉头皱得更紧了。
江皋一瞬间转眸看向苏清婉,后者被他眼神刮过,全身都颤栗起来。
“这么拙劣借口也只有你敢用了。”
苏清婉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反抗的神色,“怪物!”
江皋眸里一痛。
走上前去抓住她的手。
苏清婉不敢与他对视,眼神避在了一旁。
江皋强势让她看着自己,“怪物?你生的,你说怪物?你好好再看看!”
苏清婉瞪着她,“你就是怪物!怪物!”
没有人会亲手杀死自己养的狗,更没有人会将自己所有的玩偶都丢在泥土里,任由其被碾压。
只有怪物才会掐着自己母亲的脖子,一遍又一遍的在梦中惊扰她,让她终日不得安宁。
江皋眸中讥讽愈胜,他颓凉的笑着坐回自己的位置。
“你让我死,我死了,但你万不该将本不该掩盖的事实掩盖。”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掩盖,温长明应该受到所有人敬仰的,哪怕不是因为救他,就凭借温长明之前立的功勋他也不会只是空得一个被队长力争下来的烈士名头。
他应该在所有版面爆出来,让其他人来瞻仰,不至于坟前冷冷清清的更不至于就连那两个势力亲戚也敢欺负她。
这一切啊,都归功于她的好妈妈呢。
江昌雄皱紧眉头,“什么叫让你死,你死了?”
江皋看向他,“还不知道吧?你的好妻子把你的儿子,也就是我,亲手从桥上推了下去,再亲手把医院里侥幸活下去的人弄到垃圾场自生自灭。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他像是孩童般天真的询问。
江昌雄脸色更难看了,他看向苏清婉,“他说的是真的?”
苏清婉只一直摇头,不敢辩驳。
“你说话!”江昌雄是真的怒了。
苏清婉踉踉跄跄站起来看向他,“难道你不希望他死吗?”
江昌雄看了看江皋,又看回苏清婉,“我是他父亲,我怎么会……”
“因为你怕!因为只要再等一年,只要他成年,你就要被迫退位,你的一切都仅仅是为这个所谓的儿子忙碌,你不过是代管而已。”
“代管”两个字深深刺痛了江昌雄。
“他的不就是我的?我是他父亲!”江昌雄辩驳。
“但他的不会是我的!更不会是我的儿子的!”苏清婉脸色扭曲至极,与她温婉的外表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江皋鼓掌,“真是一出夫妻相爱,母慈子孝的好场面啊,也不知道我那亲爱的弟弟听见了,是不是要感谢一下她的好妈妈。曾经为了他抢走他哥哥的一切,现在为了他让他亲大哥死。以后,是不是还要为了他,也把父亲推下水呢?”
江皋笑得邪肆,仿佛他说的主人公不是自己一般。
江昌雄是真的怒了,他一巴掌打在了苏清婉脸上。
“别说了,自己滚回房间!”
苏清婉失望地看着他,最后不甘的走了。
直到苏清婉彻底离开,这场闹剧才跟结束一般。
整个客厅重新安静下来,甚至安静得还有些诡异。
江昌雄重新坐了下去,对江皋道“别听你母亲的。但毕竟她是你母亲,有些事也不能做得太绝了。”
江皋眼底冒出阴冷的寒笑,所以究竟是夫妻一体是真的?还是利益驱使是真的呢?
“听说救你的是个小姑娘,你很珍视她吧?”江昌雄话风一转。
江皋眼底一抹凌厉闪过,但也只是一瞬,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十分随意地靠在座椅上,极其不屑地磨着修长的指尖,“她?配吗?不过是为了让她救我一命罢了,你真以为那么重要?”
他的神色当真是极其的厌恶。
江昌雄也只是笑笑,“我就问问。这么晚回来,快去休息吧。”
江皋站起了身来,“不用了,我回市里,你知道,爷爷去世后,我从不住这里的。”
“对了,好好管管你的人,再调查我,就不是今天那模样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了,极其嚣张又让人无可奈何。
江昌雄看着他的背影,手按着座椅头青筋凸起。
江昌雄是没有资格继承江老爷子的一切的,他只能代管到江皋的十八岁。
但以前的江皋从来没有要争这些的意思,所以他虽然表面督促江皋学习,但实际并没有对他有任何的严格要求。
只要江皋没有想要的意思,那至于江老爷子把财产留给谁就无关紧要了,只要他能一直把江皋牢牢握住。
这江家就还是他说了算。
只有那个无知的蠢妇,不知道老爷子的盘算,才会选择让江皋死。
江皋若是死了,他们不仅分文没有,还要将集团拱手让给其他人。
江昌雄久久地坐在客厅,空旷的城堡,极具压迫的穹顶,让**无限滋生。
江皋开门的时候,温欢就醒了。
那“咔嚓”声轻易的就惊扰了本就浅眠的她。
温欢几乎是瞬间起身跑了出去。
江皋刚关门就看见温欢跑了出来,光着脚丫跑到门口停住。
江皋皱眉看着她□□在地上的脚,莹白的脚踩在冰凉的地上,因为凉趾头还有些蜷缩。
她的脸上无助的,委屈的,一双眸如同小鹿般可怜又悲戚。
江皋走过去,将她打横抱回了床上,“不是肚子痛吗?怎么还不穿鞋子?”
温欢更委屈了,下弯着两边嘴角,鼻子抽抽的厉害,就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江皋,你去哪了啊!我找你都没找到。”
江皋叹了声摸了摸她脑袋,“我去教轮滑了。”
温欢这才反应过来,对呀,他没请假啊。
温欢无辜地看着他,她不知道这两天怎么了,总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这种感觉都快把她折磨疯了。
她伸手环抱住江皋的腰,脸趴在他腹部上,“你今天睡在我房间行吗?”
她有些怕,她看见他才睡得踏实。
“好。”
江皋照常在她床的旁边打了地铺,温欢只要一睁眼,就可以看见他。
温欢姨妈向来是来的第一天疼,第一天疼过了就好了。
江皋给她揉着肚子,直到她再次睡下。
两人手扣着手,一人躺在床上,一人躺在床下。
江皋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
他不能让江昌雄知道她是他的软肋,至少在18岁之前不行,否则他定会拿着她来要挟他的。
江皋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窗外月亮高挂枝头,云雾层层掩映,天说不上明也说不上暗,似乎有什么将来未来。
江皋盯着温欢看了一整夜,像是想要把她的面容牢牢记住一般。
等一切尘埃落定了,他会把所有都给他,江家给她,他的命也还给她。
也好遂了所有想让他死的人的愿。
温欢第二日醒时。太阳已经高悬了,日光透过床帘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点不一的光影。
温欢想到自己昨晚的失态有些懊恼,见江皋的地铺没有了,起身出了门。
就见江皋围着她的小熊围裙在厨房里忙碌,客厅的新饭桌上已经摆满了吃食,有买好的中式豆浆油条,米粉稀饭包子,还有西式的牛奶面包,另外还有江皋刚端出来的鸡蛋面。
温欢只觉得今日的江皋有些过于殷勤了。
“你怎么准备这么多啊?”
江皋见她出来,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她的脚,见她好好穿着鞋才回她,“今天不是过节吗?不知道你想吃什么,所有都买了些。或者你都尝尝?米粉是清汤的,没加辣椒。没敢买咖啡,说你们这时期喝不得。”
温欢没忍住笑了,眉眼弯弯的,“你不会专门去搜了吧?”
江皋点头,“当然。对了,还差杯红糖水,你快去洗漱吧。洗漱完就可以吃了,奶茶店那边我今天帮你请假了,工资我补给你,就当发发好心陪我过节行不行?”
温欢觉得今天的江皋格外的积极热心,“过节没事。可是方白和蔡蔡也要过节啊。”
他们过节去了,留方白和蔡蔡在店里不好吧?
“我问了,今天店长说她一个人守。”
温欢眼睛亮了,“太好了!”
“快去洗漱吧,吃了,就带你出去玩。”
“好!”温欢开心的点头。
温欢吃饭的时候,江皋把买好的菜一一放进了冰箱里。
温欢见他买了这么多,很是诧异,“你怎么买这么多啊?”
江皋一一展示给她看,“放心,这次砍了价的,我想着多买一些,不然也麻烦跑。”
温欢想想也是,毕竟她还要上班。
只是她低头那一瞬,恰好错过了江皋眼底的黯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