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不管是与不是,都没有过多意义。
萧子桑去世了,带着那些美丽的过往去跟他的父母相见。
分别十多年的一家人终得团聚,只是这个世界被他所舍弃。
当然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美好,他或许也没有眷恋感吧。
在去往医馆的路上,陆拂诗想着她一会应该怎么去面对萧子桑。
陆拂诗想,他想要看到不是她哭泣的样子,他好久之前说过,他希望她一直开心。
“我会一直开心的,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她低声自语着。
尔芙离陆拂诗两步远的地方跟着她走,没有开口说话,默默地陪着她,听着她的自言自语。
遇到这种事情,人通常都会号啕大哭,可是陆拂诗不是那种会掉眼泪的人。
不论遇到何种问题,陆拂诗总是有办法解决,从未红过脸也未红过眼。
她真的很会调整情绪。
“小姐,我们到了。”
走到医馆门口,尔芙提醒道。
今天医馆还是有营业,只是坐诊医生不是萧子桑了,而是他在后面培养出来的另外几个郎中。
萧子桑很早之前就有意培养在医术上很有天分的孩子,当初陆拂诗还以为他是爱惜贤才不想才华被埋没,如今才知道,那都是他的计划之中。
他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往后的日子,医馆不能没人在,将人培养起来是最佳办法。
今天跟往常一样,只是萧子桑不在了而已。
陆拂诗走进医馆里。
里面还是如常,好似他们都不知道萧子桑已经去世的消息一般。
“拂诗姑娘来了,人都在里面。”坐诊的郎中看到陆拂诗来了,起身跟她说道。
陆拂诗点头,“外面靠你们看着了。”
郎中颔首,“您放心,我们都答应了子桑大夫,我们会看好医馆的。”
“好。”陆拂诗走进里屋,尔芙留在外面帮忙。
“诗儿来了。”萧寒走来,他的语气依旧,看似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只是陆拂诗从他的眼中,看出他的不对劲。
“师兄呢?”她问。
“在里面。”他错开身位让她进去。
陆拂诗走进去,在掀开帘子之前,她深呼吸几次,再三犹豫,还是掀开进去了。
彼时,萧子桑躺在床上,嘴角带着笑容,面容白皙,五官还是那般让人沉迷。
他像是只是睡着了,不像是离开了人世。
“师兄,我其实还是很想问你,你怎么到了最后还有骗我?”陆拂诗坐在床边,看着萧子桑。
明知不会得到回应和答案,可她就是不愿意死心。
这个答案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她就是很想知道。
“师兄,你真的把一切都做好了,唯独是忘记了你忘记了我。”陆拂诗眼眶泛红,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娓娓道来。
“你觉得你做的那些会让我在你去世之后没有那么伤心,可我想要的是你跟我说实话,而不是你一个一个的骗局,一个一个的谎言来蒙骗我。我很想得到你的真话,可我已经得不到了。”
萧寒从外面进来,手里捏着一封信走来。
“诗儿,这封信是子桑留给你的,或许你要的答案部在里面。”他说,“你别怨子桑,他是真的不想你伤心才出此下策。”
陆拂诗从萧寒手里拿过那封落款萧子桑的信,走到外面院子里拆开阅读里面的内容。
“诗儿,见字如晤。
当然我知道,师傅不会等我下葬之后再将这封信给你。但我还是这样写了,我想这样写会更好。
你很怨我在生命最后时刻都不跟你说实话对吧?我其实知道你的,你只是看起来很坚强而已,你不过是个女孩子。
在写写封信给你的时候,我的脑海中总在播放着我们刚认识那会的场景。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的病会如此严重,会在这个年纪就撒手人寰,更加不知道我后来会对你这个不听话的师妹用情至深,甚至不愿意让你感到半分伤感。
我想过把事情部告诉你,但我不敢,我有我的顾虑。
师傅不曾跟我说过我的还能有多久的时间,因为他也不知道,我跟你说的一月三月不过是谎话。
我想你不要把此事记在心上,我想最后也能看到你的笑容。
我的一生没有遗憾,在世上的每一时刻都被你填满。
父母的事情对我而言是痛苦的,是无措的,也是无法接受的。
在我知道父母作恶多端后,才幡然醒悟,我的病许是替他们赎罪。
我都接受了,你也不许伤心了。
我知道,我的一个一个谎言在伤你的心,我很抱歉。
但我不得不做。
我很感恩那时候的自己,没有跟你说出那句喜欢,没有和你有过任何超出师兄妹范围的感情。
我用行动守护你一段日子,看到你的笑容很多很多,心满意足了。
往后的日子里,没有我之后,你要开心,要认真生活。
如果哪天遇到那个有幸被你喜欢的人,一定要同他幸福地生活下去。
我已经得不到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写到这里,我有很多想说的话,却提笔忘字不知如何接着往下写。
诗儿,有你相伴的十多载,我这一生没有遗憾了。
诗儿,我喜欢你。
到了最后,我才舍得和你说出这句喜欢。
算是我自私吧,我想你一辈子都记得我,记得有个萧子桑的人,陪了你十多年。
诗儿,千万要开心。
到这,便是我想与你说的部。
萧子桑,绝笔。”
信读完,一滴泪落在萧子桑的名字上,晕开墨迹。
强忍的泪水在这一刻决堤,强忍多时的情绪,在这时爆发。
陆拂诗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尔芙进来看到这一幕,想上前去安慰她。
“尔芙姑娘,不要去打扰她,让她把情绪释放出来,一直忍着对她不好。”萧寒拦住尔芙。
尔芙点头,望着不顾形象哭泣的陆拂诗,身边神色伤感的萧寒,很识相地退到一边。
——
萧子桑的葬礼按照他说的那样,一切从简。
他甚至连尸体也没有留下,没有选择土葬。
萧寒将他的尸体火化了,带着陆拂诗乘坐一艘船,抵达江河中心,将骨灰扬起,看着被烧成灰烬的萧子桑落入水中,顺着河流的流动流向远方。
“子桑,我们师徒这一生的缘分到此结束,下辈子有幸再相逢。”
陆拂诗很冷静,看着澄清的河水流过。
一阵秋风吹来,吹干她眼角的泪水。
那是萧子桑。
是他最后一次为她擦泪。
“师傅,我们回去吧。”她哑着声音道。
“好。”
回到京城后,医馆发出公告。
萧子桑与萧寒决定游历四海,此后不再在医馆坐诊,医馆将有萧子桑徒弟接手,一切都照旧,只是更换大夫。
人们对此皆是表示可惜。
陆拂诗从此没有再去过医馆。
原先跟着萧子桑做事的那些助手,有些接着在医馆做事,有些离开京城回到老家生活。
小雅离开了京城,陆拂诗本想留她在身边,但她拒绝了。
她留在京城是报恩,恩人离世,也没有留在此处的意义。
陆拂诗尊重她的想法,不再对她挽留。
往事随风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