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曹操采纳庞统铁索连舟之计,大小船只配搭连锁停当,亲自视察旱水两寨,观看操练。
但见水旱两军均分五色旗号,严整壮观,不禁大喜,在中央大船上置酒设乐,醉酒高歌,众欢畅相和,尽欢方散。
次日,曹操升帐聚众商议:“若非天助,安得凤雏妙计?铁索连舟,果然渡江如履平地。”
程昱不无担心:“船皆连锁,固然安稳,但若用火攻,难以回避,不可不防。”
曹操大笑。
荀攸说:“仲德所言,不无道理,丞相何故不以为然,反而大笑?”
曹操说:“程仲德虽有远虑,也有所见不到之处,故此多虑。凡用火攻,必借风力。若是春夏秋季,吾岂能不防。方今隆冬季节,但有西风北风,哪里会有东风南风呢。吾军居于西北,敌军尽在南岸,敌若火攻,岂不引火烧身,何惧之有?”
众皆拜服。
蒋干见曹操极力赞赏庞统妙计,自觉引荐有功,上前进言:“吾两番到对岸,见江左众多隐士乃至孙权手下谋士战将多有怨恨周瑜者,愿再往劝说,或许会有更多者临阵倒戈。”
曹操心想:前日阚泽受黄盖所使来献降书,自己却以未定来降日期责其诈降,阚泽却巧言善辩,又得蔡中、蔡和密报方知是实。阚泽临行,定于十一月十八来降,算起日期,还有两天。今见蒋干再次请缨,于是说:“也好。对岸黄盖受责,教阚泽来纳降,约定十一月十八来降,现在算起,还有两日。子翼前往,定要打探明白,莫使延误。只是周瑜诡计多端,谨防上当。”
蒋干说:“来来往往,未免引起周瑜怀疑。丞相可差一心腹随我前往,吾居住敌营探访,使其来回传递消息。”
曹操从之,遂差一心腹随蒋干乘舟渡江。
蒋干扁舟还未到岸,早被巡江船只围困锁定,绑缚蒋干及其随从进寨来见周瑜。
周瑜见是蒋干,作色说:“子翼何故欺我太甚?”
蒋干说:“你我同窗契友,来叙旧日情义,何言相欺?”
周瑜说:“首次前来,说我投降,被我拒绝,因念契友,不忍相害,热情款待,痛饮一醉,留你同榻而眠。而你却盗走私书,不辞而去,归报曹操,杀了蔡瑁、张允,坏我大事;二次前来,好心留你暂住,教人殷勤服侍,而你却刺探我军机密,私自逃归;今又前来,必不怀好意。若不念旧情,定将你一刀两断!本想将你驱赶回去,怎奈这一两日间就要开战。只好将你等囚禁,等破曹之后,再行处置。”
蒋干目视周瑜说:“随从自九江随我至今,关系非比寻常,望公瑾留情。”
周瑜遂令将随从送甘宁营寨关押,嘱咐好生招待。
等随从被押走后,周瑜令将蒋干送后寨关押,严加看管,以防逃脱。
左右闻令,将蒋干牵出。
蒋干大笑:“吾师评价果然不差。”
周瑜令将蒋干推回:“提起师父评价我倒记得,说‘子翼大智若愚,心胸开阔’,果如其然。两日内我即破曹,破曹之日即是子翼死期。死到临头,还能笑出,真是‘心胸开阔’。”
蒋干说:“事已至此,岂敢妄谈对我评价。吾师说‘公瑾聪慧机敏’,绝非谬言。然公瑾虽设计精密,用计精巧,只是东风难遂公瑾意,十一月十八未必成功。”
周瑜闻听,顾不得回想同窗景况,来不及探讨师父评价,急忙问:“子翼何知十八交战?又怎料不能成功?”
蒋干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曹操之所以连索战船,就是料定冬季绝少东风南风。公瑾最不应该的就是使黄盖与其约定日期。两日之内若无东风南风,公瑾妙计均会破灭。”
周瑜脸色骤变,急令将蒋干囚禁后寨,然后领众将出寨来至山顶,遥望江北曹操水寨。
正望之际,忽然狂风大作,江涛拍岸,身旁战旗随风飘扬,旗角掠面,周瑜猛然想起蒋干所言,不觉大叫一声,往后便倒,口吐鲜血,不省人事,左右救回帐中,一面申报孙权,一面求医调治。
再说庞统回来,往见诸葛亮,备说曹操素船及见徐庶之事。
诸葛亮说:“元直既然知之,自有脱身之计。只是蒋干虽然中计,怎能瞒过曹操?”
庞统说:“看来子翼并非只是嘴巧善辩,还有深藏不露之智。”
诸葛亮说:“子翼九江人,又与周郎同窗,犹如你我元直,且居家都在江南,暗助周郎也未可知。”
庞统说:“周郎若有子翼相助,则如虎添翼。”
诸葛亮说:“周郎聪慧机敏,只是心胸狭窄,岂能相容?”
庞统说:“吾避乱至此,多蒙鲁子敬举荐,本想效力吴侯,却为周郎往江北献计,若成,必不相容。”
诸葛亮说:“士元先携家族回荆州等待。待破曹后,请同事皇叔。”
庞统说:“吾正有此意。只不过曹操这次如若败归,必定再整军马,待孙刘失和,便会卷土重来。当今要务就是要巩固孙刘联盟。吾暂留吴地,或许能助孔明兄一臂之力。那周郎气度狭小,对孔明兄才智多有嫉恨,还望早谋脱身之计。”
诸葛亮说:“孙刘联合抗曹来之不易,当为今后长远大计。吾定助周郎夺取赤壁大胜,为实施隆中战略奠定基础。吾已安排停当,士元勿虑。”
庞统告别走后,便自往南屏山相度地势。
这日诸葛亮立于南屏山顶,向北遥望平静江面,心中波涛汹涌:自与周瑜共谋火攻曹军,周瑜煞费苦心,日夜操劳,一计连一计,一环套一环,真乃旷世将才。只是心胸狭窄,难以善终。惜栽,吴侯!
诸葛亮正自嗟叹,忽然西北风起,诸葛亮急忙驱马下山。
来到山下江边氺滩处,见几位老人正蹲地谈论。
诸葛亮牵马上前,只见一发须皆白老者突然站起惊呼:“后日当有东南狂风,三日方息。我等速回告知子孙亲友,届时千万不要出船。”
诸葛亮施礼叩问:“何以知之?”
那老者指着泥沼中泥鳅钻行隆起的泥痕说:“泥鳅前行,未入水中,却掉头转弯而回,故知风向有变。”
诸葛亮又问:“又怎么知道风起风息的时间?”
老者说:“听先生口音,就知道不是江南人士,如此细问,难道近日要回江北?”
诸葛亮说:“实不相瞒,前天渡江访友,与家人约定明日归回,今见风大,不知何时风息?正自忧愁,故此细问。”
老者闻说,蹲身用手对泥鳅钻痕拃量一番,然后屈指计算说:“西北风明日即息。后日,就是十一月二十大约傍晚时分东南风起,三天方息。冬季连刮三天东南大风,数年也难遇一回。先生要回江北,过了二十,三天内都是顺风。”
诸葛亮闻听暗喜,心中暗忖:泥沼动物对天气变化最为敏感,民间尚有此等细心观测之人,正可谓经验大似学问,三人行必有吾师焉。
诸葛亮感慨万千,见天色已晚,叩谢众人,上马离去。
诸葛亮回到驿馆,还未坐定,忽报鲁肃来访,急忙迎入:“子敬天晚至此,必有要事相告。”
鲁肃便将周瑜突发急病详情告之,诸葛亮从鲁肃所述细节中猜知病发原由,便说:“公瑾此病,非一般郎中用药物可治,吾不用药物即可治愈。”
鲁肃闻言,即请诸葛亮同往为周瑜医治。
鲁肃引诸葛亮入见周瑜,教左右将蒙头卧睡的周瑜扶起坐在床上,请诸葛亮于身旁落座。
诸葛亮说:“都督连日操劳,不敢前来烦扰。不想几日不见,竟然贵体不安。”
周瑜说:“人有旦夕祸福,岂能自保?”
诸葛亮笑着说:“天有不测风云,人岂能料?”
周瑜闻言失色,料定诸葛亮已知其意,故作呻吟:“心腹绞痛,胸腹烦闷,肠胃呕逆,药不能下。”
诸葛亮说:“都督之病,乃气堵血淤所致,只要气顺血通,不治即愈。”
周瑜说:“不用药物,何得气顺血通?”
诸葛亮笑说:“吾有一方,可使都督气顺血通。”说罢,索要笔砚,教周瑜屏退左右,密书十六字,递给周瑜:“这就是都督的病源,”
周瑜接过展视:“欲破曹公,宜用火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周瑜大惊:“先生既知病源,定有破解之法。事态危急,望即赐教。”
诸葛亮说:“吾曾遇一奇人传教奇门遁甲天书,呼风唤雨术技。都督若要东南风,可在南屏山上建一座三层七星坛,高九尺,用一百二十人,手执旗幡围绕,吾于台上作法,借三日三夜东南大风,助都督用兵破敌,都督以为如何?”
周瑜说:“不要说三日三夜,只一夜大风,大事即成。只是黄公覆已与曹操约定十八日去降,却如何是好?”
诸葛亮说:“更改约期,都督自有妙计。只是筑建七星坛也需一两日。吾定于十一月二十日甲子祭风,至二十二日丙寅风息。其余都督处之。”
周瑜闻听大喜,心病已除,从床上一跃而起,传令五百精壮军士,往南屏山筑坛;拨一百二十人,执旗守坛,听候使令。
诸葛亮辞出,自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