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微凉笑眉毛一扬,笑看着龙琴。
「季微凉,把所有的真相告诉我!」龙琴,从来不会被她的话语欺骗,季微凉这人,说什么都是假的,她做什么才是真的。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所有的真相,那么你就必须得承受相应的后果。」季微凉看向擂台,西洲的修者来来去去,不知何时才会轮到凌瑾晞上台。
「你这人说的话一句都不能相信,我自己来。」龙琴的眉心飞出一道微光。
季微凉不闪不避,任由那道光飞进自己的额头。
我,是我,而且永远都是我。
啪啪,本该失去意识的季微凉拍了两下手,几个影子出现在她身后。
「季魁首,我们完成了你交代的任务,现在你该履行你的承诺了。」一道影子出声,若有参与过赤虹界大战的人在,一定会记得这声音,西洲第一阵法天才慕凉歌。
「当然,我从不食言。」看了一眼闭着眼的龙琴,季微凉的眼眸中带着某种疲惫。
「献祭只差最后一步,我的身体已经献祭,我的灵魂也完成了献祭,你们都可以得到你们想要得到的。」失去的,就自己找回来,渴望的,就自己夺过去,作为至强者,他们从不在乎旁人,他们在乎他们想在乎的。
骗人又如何,只要能达成目的。
杀人又如何,只要能达成目的。
千夫所指又如何,蝼蚁万千,挡得住哪一个修者的脚步。
「季微凉,为什么你到现在还在骗他们。」开口的是明朝羽,或者,可以叫他明姬。
季微凉是死了无数次的人,她在无数次生死中,自然有无数相识的人。
对于这个问题,季微凉笑而不语。
「还在乎,所以还愿意欺骗……季微凉,你当真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么?」明朝羽问她。
「我若后悔了,你们都完了,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你们离得偿所愿也不过一步之遥了。」季微凉说的是实话,他们几个都是疯子,在一次一次的轮转中,渐渐的变成了现在这样。
慕凉歌永远留不住姜圣瑜。
明朝羽也永远和他的爱人针锋相对。
明明他们是这个世界最出色的人,明明他们可以轻易的获得任何东西,偏偏他们最想要的永远都得不到,一次次的重来,一次次的失败。
不止他们,很多人都是如此,这个世界有太多的遗憾和痛苦,于是这个世界的天之骄子们,和外来世界的异世妖女联合。
妖刀之主,自然是妖孽,季微凉就像被关进纸盒子里的蚂蚁,她不属于这张纸,也不属于这本书,而那把刀,就是用来斩断的,所有的一切,只要是阻挡她的,都会被妖刀斩断。
因为,妖刀之中,就有季微凉的神魂。
南宫芝卉走到季微凉身旁,握住季微凉的手,「不要在乎,不要回头,我们说好了的。」
「嗯。」季微凉点点头,「我不会回头的。」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让季微凉全心全意相信的人,只有南宫芝卉。
《妖皇女君》这本书,故事的开始,是男主凌瑾晞的未婚妻季微凉的死亡。
那么在季微凉还活着的时候呢?
她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她真的只是一个背景板么?
她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也有自己的爱恨纠葛。
她一直被左未央欺负,直到南宫芝卉和她成为朋友,她开始崭露头角,借由天地通感修炼神速,她想要掌
控命运,所以四处游历战斗,最终成为了越州魁首。
也是在她成为越州魁首之后,她遇见了凌瑾晞,凌瑾晞来找她借用苍空青木杖。
那是命运,作为穿越者,她一度觉得自己可以改变剧情,所以她肆无忌惮地爱上了凌瑾晞。
可是那是男主啊。
男主是属于女主的。
凌瑾晞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他只是习惯性的对所有人都温和有礼,他只是天生长得好看,笑得漂亮。
可是那时候的季微凉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热烈地爱着,以苍空青木杖为由,一直跟着凌瑾晞去了西洲。
为了保护凌瑾晞,让他能顺顺利利地成为西洲魁首,季微凉找到了西洲清流第一人慕凉歌,希望慕凉歌帮助凌瑾晞成为西洲魁首。
慕凉歌的条件只有一个,就是找回姜圣瑜,就是因为这个,季微凉卷入了姜族的往事中,身败名裂。
这个时候,赤虹界是季微凉唯一的生路,她进入了赤虹界,为赤虹界做事。
也是在赤虹界中,认识了明朝羽,他是赤虹尊者最宠爱的人,却爱着赤虹界遗族最后一个女子,魅姬。
看着明朝羽对魅姬的爱,季微凉才意识到凌瑾晞,或许一直都不在意她,只是她自己会错意了,他对所有人都是那样。
季微凉不是非要爱情不可的人,但是男主才能救她,她向凌瑾晞求救了无数次,可凌瑾晞一直没有回音。
最终,季微凉因为知道了赤虹界的阴谋,想要保护虞城,被赤虹界长老青霄落雨抓住,炼成了一颗丹药。
若说那个季微凉做错了什么,大概就是天真的以为凌瑾晞会爱上她吧。
可那一次死亡,季微凉并没有多大的怨恨,她接受,凌瑾晞不爱她这件事。
她接受。
她所有选择的后果。
按理说那个季微凉已经完成了她所有任务,走完了属于她的剧情,可是她依旧没有死,她再次重生,一次,一次,又一次,直到被炼成丹药的痛苦永远刻进她的灵魂。
季微凉记忆重置确实只有三十七次,但是她死了,不止三十七次。
对神力而言,时间是无前无后的,所以在一次次的死亡中,她一次次的收集万仞山的神骨,融入自己神魂,将之丢到了她诞生之前。
妖刀为什么叫凉微,因为她是季微凉,从始至终,妖刀只有一个主人,吞噬万物的属性也只是神力本身的属性。
拿起妖刀的季微凉,才是完整的季微凉。
无数次的死亡,无数次的尝试,终于,季微凉成了别人口中的疯子,甚至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疯了。
凤凰楼外雷雨大作,这可笑的穿越终于要彻底结束了。
真是讨厌啊,被作为礼物送给神明的命运,被无缘无故牵扯着和凌瑾晞纠缠。
连季微凉自己的记忆都不可抑制地被更改,带上凌瑾晞的影子。
那些编织的记忆,到底是编给谁的?
说谎的人当了真,听的人就该见笑了。
季微凉回过头,她感知到了,凌瑾晞上台了,他拔出了自己长剑。
她不想回头,也不会回头。
「界。」随着这一个字出口,那个名为动物园,混合了诡异世界,神力,血肉祭坛还有季微凉本身化神期修为的界,展开了。
为什么是动物园?
因为季微凉觉得自己就像在动物园里,她是游客,也是被游客关观赏的动物。
从选择这个诡异副本开始,季微凉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身份。
擂台变成了祭坛,季微凉站在凌瑾晞的对面,执刀而笑,「
战胜我,你就能成为西洲魁首。」
凌瑾晞的思维已经彻底被她弄乱了,她一次次洗去他的记忆,一次次用神力干扰他的心境,或许,他也快疯了吧。
凌瑾晞眼里,她不是她,他不想思考那么多,战就好了,赢就好了,他喜欢胜利。
刀剑如同挚爱,锋刃间全是心潮。
她笑着挥刀,一刀将他逼退。
他微微皱起眉,再次出剑。
她却像在嬉闹,回手又是一刀,划过他的脸颊,她在笑,「我最讨厌你那张脸了,讨厌那张让人喜欢的人!」
凌瑾晞应该觉得她是个疯子,应该觉得她很讨厌,但是他却跟着她笑了起来,或许,就像她之前那样,她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是无边幻境,现在也是幻境吧,既然是幻境,那就任性一点吧。
凌瑾晞刺出一剑,断了季微凉一缕发。
她还在笑着,笑得那么开心,出刀却越发狠厉。
他应该觉得诡异和可怕,但是他完全没有,他甚至觉得她开心,挺好的。
没有灵力和神力的加持,凌瑾晞的剑法轻灵而不乏力量,季微凉的刀法果断却不失细腻。
招招致命却慕朝朝。
噗嗤一声。
凌瑾晞的笑僵住了。
季微凉的笑还依旧。
一把刀刺入凌瑾晞的心口,那把剑却手下留情了,只是划破了季微凉的一层皮。
金色溢出。
夹杂着红丝一般的相思锦。
相思锦由爱而生,由爱而长。
当金色溢满眼眶,那些红穿透了凌瑾晞整颗心。
带走他生命中所有的关于她的痕迹。
一切戛然而止。
等凌瑾晞再看清眼前,依旧是凤凰楼中的擂台,他的心中怅然若失。
无数人蜂蛹着祝贺他,祝贺他成为西洲魁首。
凌瑾晞笑了一下,后知后觉的想「想起」自己赢了西洲的魁首大比。
这是他的目标,在他十九岁这年,他实现了自己的第一个目标。
大雨已经落尽,凤凰楼中全是欢呼。
顶层的包厢中,龙琴抬起眼,泪水恰好夺眶而出。
他看向一旁的椅子,空空的,什么也不剩了。
龙琴站起身,脚步却顿了一下,小几上,一个被咬了一口的果子还在那里。
龙琴拿起那个果子,走下高楼,他来,就是为新任西洲魁首,送上越州的信物的。
果子被揣进怀里,礼物早已备好,人潮汹涌中,龙琴挂起笑,他没有拿出越州一早准备好的礼物,而是掏出了一个鬼工球。
「这是鬼工球,以浮灵枯骨木雕琢,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层,其中,浮灵枯骨火会自然吸纳聚集,不会伤到主人。」龙琴说着把那个雕工繁拗的木球递给凌瑾晞。
周围都是惊呼。
「如此工艺,真是闻所未闻。」
「浮灵枯骨火,那可是稀罕物。」
「鬼工球,我一眼看过去至少有七层,那工艺当真的神鬼才有的技艺。」
毫无疑问,这个礼物,不仅特别,而且珍贵。
不愿与凌瑾晞多话,龙琴送上鬼工球便离开了。
更多的人围着凌瑾晞,他很快收起那个鬼工球。
毫无疑问,浮灵枯骨火并不容易诞生,这个鬼工球,更多的还是收藏价值。
龙琴一步步走出人声鼎沸的凤凰楼。
凤凰楼中无凤凰。
即使有,她也不想再重生了吧。
龙琴一步步走在湿漉漉的街道
,他红色的长发在夜色中暗淡。
一步一步,时空撕裂。
他已然回到了越龙渊。
站在山崖,面朝大海。
龙琴仰头星空,繁星满天。
「季微凉,你回到你的世界了吗?」龙琴低声问星空,问大海。
「季微凉,你回到你的世界了吗?」龙琴问星空,问大海。
「季微凉,你回到你的世界了吗?」龙琴对着大海和星空嘶吼。
「这个世界,这个世界……」龙琴跌坐在地。
或许他一开始就不应该追根究底吧,被骗多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当她还活着,就当她只是去了其他的地方。
反正以前也是这样过的,季微凉从来不需要对任何人交代,也从来不屑于对任何人解释。
是啊,就是因为她从前不交代不解释。
而这一次,她却想交代,想解释。
所以才会被拆穿。
季微凉离去,凌瑾晞庆祝。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的目标达成了,他成为了西洲魁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一切都安排地很好,如果龙琴听从季微凉的安排,他也会很好。
所以为什么要刨根问底呢?
大概也是因为在乎吧!
空寂的山谷中,南宫芝卉终于回来了,这些年,她一直在暗中帮助季微凉,为她联系那些不适合她自己去联系的人。
「微微,你说的神殿,我会为你去建造,你已经处置好了赤虹界,那么万仞山,就交给我吧,这个世界必须继续存在下去,我们不应该因为神的私,欲而消失。」南宫芝卉握住一小块银色的玉简,里面记录着季微凉关于神力的所有解读。
南宫芝卉来自未来,那个被神毁灭的未来。
除了季微凉,还有很多人爱慕凌瑾晞。
很多很多。
南宫芝卉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那一个。
她出身名门,却因为崇拜西洲剑主,孤身外出寻找,经历了千难万险,终于找到了凌瑾晞,费尽心力才找到留在他身边的借口。
毫无疑问,凌瑾晞温和有礼,聪明有度,但是这些都不是他如此受女孩子喜欢的原因。
出身名门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不顾一切的,跟随一个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人?
她们甚至不屑于跟别的女人去竞争。
那样为了一个男人失去分寸,在她们看来是极其丢人的事。
很多人天真的以为,名门是会和别人去争夺资源的,但是作为真正出身名门的南宫,他很清楚,如果她要什么就直接要新的。
她想在一个地方入学,那大可以自家建一座南宫学府,她对玉简感兴趣,那他有的是办法可以找到自己的路子。
竞争就意味着落入后手,作为世家,怎么可能后手?
南宫很小的时候就听姐姐说过一个笑话,她姐姐的一个朋友嫁给了一个普通的男人,因为欣赏那个男人的才华和能力。
像这种世家女,她们并不需要男人有多少的钱财背景,反正不论有多少都比不上她们。
那些男人如果想要什么资源,对于她们而言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打个招呼或者自己安排一条轨道就好。
一般来说,世族之间的联姻是非常稳固的,唯一会出现意外的就是,她们失去兴趣了。
那个姐姐和她的丈夫分开的原因,只是因为她的丈夫说了一句,「二姐,我们现在也是上等人了。」
多可笑啊!
只是坐上了一次云船,就觉得自己是上等人
了,却不知道对于那个姐姐而言,她家有的是。
就像季微凉,张口就会让凌瑾晞陪她去买船,因为季微凉从小受的教育,就是她会嫁入世族,如果不是蔺奚不想娶她,她只怕早就嫁到东洲蔺家当主母了。
竞争,就意味着失败的可能性。
世族不可能失败。
世族如果会失败,就不会是世族。
凌瑾晞如果真的是个普通人,他不可能理解世族这种近乎离谱的道理。
可是事实就是,凌瑾晞是一个正统世族出身的贵族,他懂得世族间所有的潜规则。
世族的所有礼仪都只是代表着利益。
他们只是用礼仪来界定不同人的身份而已,不懂那些礼仪就不能参与他们的圈子,更别说和他们竞争了。
作为世族的女子,也不喜欢竞争,她们必须胜利,不可能失败。
而凌瑾晞,他具备了一个温柔的好看的,有前途的,有理想的外来者的身份,这对有些叛逆的世族女子来说,充满了吸引力。
同时,他还懂得这些女孩子所需要的所有的尊重和礼仪,这样的尊重和礼仪,便会让,他显得很特别。
即使他只是为了保持这种教养,但是对那些世族女子来说,少了世族男子的骄傲慵懒,凌瑾晞,有目标,有野心,还有能力。
选择这样的丈夫,能给这些女子更多的空间,更大的发挥她们家族的势力,让她们拥有更大的权势和话语权。
很多世族女子外嫁都是这个原因。
既能满足世族女子对自身尊严的要求,又能进一步扩大世族的力量,而世族需要付出的,只是一小部分的财富。
大家双赢,何乐而不为?
所以每一个留在凌瑾晞身边的女子,大概是真的爱他,也是因为他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跟同为世族的人联姻,她们不过是维系家族关系的纽带,很多事情她们都说不上话,哪里比得上自己,当家做主来的痛快。
南宫芝卉一开始,也是这样的想法,但是渐渐的,她发现了一件事情,凌瑾晞根本没有打算爱任何人。
他是生命最优先的,永远都是他的目标,他的事业,他要做的事,他的剑道都比他的感情来的重要。
这个世界啊,总是这样有趣,男孩子从小就被教导,只要他们功成名就,只要他们努力,将来他们想要拥有什么样的女子,都是轻而易举。
可是女子为什么就不会受到这样的教导呢?
南宫芝卉就是输在了这里,她从小就听说,女子嫁人是睁着眼睛投胎,一定要深思熟虑,一定要权衡利弊,可是没有人告诉她,如何才能选出一个最合适她的人?
所以她一开始就错了,她以为她喜欢的人就,是对的人。
那个人满心满眼都是事业,这难道不更好吗?
只要自己耐心的陪着他,一路帮着他,等凌瑾晞想要成婚的时候,他一定会选择她。
哪怕面对夜明月,南宫芝卉,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输。
因为夜明月并不是修者,一个妖魔怎么可能有资格和她争?
最后的最后,南宫芝卉对了,也错了。
夜明月,确实没有资格。
而她南宫芝卉,又何尝有过资格?
凌瑾晞早就已经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那条路上没有她们任何人。
三千烦恼丝……
万仞山的神子,发丝随情,情深发长。
她们只知道一次次共度难关之后,凌瑾晞的头发越来越长,她们都以为是因为自己。
直到最后的大战开始,凌瑾晞的长发一夜
雪白。
夜明月以为是凌瑾晞对她失望了,所以,不论凌瑾晞如何告诉她,从来都没有对她有过任何的想法,夜明月也始终不肯相信。
甚至南宫芝卉也曾幻想过,凌瑾晞是因为她而一夕白发。
「季微凉,我总觉得我和夜明月都是输家,如今看来你又何曾算是赢家?」南宫芝卉苦笑,这座山谷到处都是季微凉的神魂拓印。
被凌瑾晞念念不忘的,不过是一个死人。
一个早就应该死去的人。
而凌瑾晞却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才想起她,才寻找她。
一开始不去找她,到最后找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