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和尼克拉异常紧张,他们没在房子前面露面,而是顺着一条通向房后的小巷谨慎地挪过去。
关山注意到,那些平房是用再生砖建造的,后面没有出口。
靠小巷的这一边只有很小的窗户,而且是又厚又不透明的玻璃砖,极难打破。
关山和尼克拉从汽车旅馆的后部绕过去,藏在一只可倾卸垃圾箱后观察着平房的前面。
追踪器显示,发射器就在这里的某一间房间里。虽然那20套房间里有一半门前都停了车,但其中只有3套在拉起来的窗帷后面还亮着灯。
这中间又有两套是相邻的,离关山用来隐蔽自己的垃圾箱很近。
关山不用看追踪器也清楚,信号就是从这其中一套房间里发出来的。
房前停着一辆车,一辆蓝色的福特车,正在冷却的发动机不时发出啪啪的声响。雨水落在福特车发热的前盖上,变成了一层薄雾似的蒸汽。
关山想,要快点。
如果萨拉在其中一个房间里,詹扬拿了钱回来就会尽快杀了她。
或者要是他检查那钱时发现了追踪器,他可能就会惊惶失措,在逃走之前杀了萨拉。
“你在这儿等着,”关山对尼克拉耳语道,“准备接应我。”
他尽可能轻地趟过一摊摊积水,来到那排房子里的最后一套房间旁,停在了灯光柔和的窗户前。一道强烈的闪电使他觉得自己就像没穿衣服似的毫无遮掩。
沉闷的雷声震得他摇晃了一下。
随后,夜幕又把他遮蔽起来。他注意到窗帷没有拉严,于是透过一条窄缝焦虑地朝房里望去…
一张双人床、一张廉价梳妆台、一台固定在墙上的电视机。要不是床上有只旅行箱,
这房间就好像是没人住似的。左面墙壁的中间,是一扇开着的门,通向隔壁的房间。
又是电闪雷鸣。
关山绷紧了身体,然后往隔壁那扇窗挪过去。虽然暴风雨的声音很大,他还是听见了讲话声,但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一个男人在说话,然后是一个女的。男的可能是詹扬,女的可能是萨拉。
这其实只是他的猜想。
也可能关山听见的只是电视机里的人物对白。
出乎他意料的是,另外一个人讲话了,是个男人,声音非常古怪,又低又哑。
关山一开始很迷惑,后来才明白过来,如果萨拉在那里面,詹扬出去拿钱时就得有另外一个人看着她。
他想象着萨拉被绑在椅子上,一团塞在她嘴里的破布松开了,掉了出来。
他似乎看到了那团东西重又塞回她嘴里时的情景,詹扬扼住她的脖子,她挣扎着,眼球突出来。
关山告诉自己,赶快行动!
他看了一眼门上的房间号,迅速回到尼克拉那儿,解释了一下他要做的事。
然后,他借着夜幕的掩护,冲到街上。
他记得在汽车旅馆对面关了门的加油站那儿看见过一部公用电话。他迅速钻进电话亭,飞快地拨键。
“查号台,”一个女声说道,“哪个城市?请讲。”
“波士顿。我要欢乐谷汽车旅馆的号码。”
立刻,有一个计算机发出的声音单调地说:“号码是…”
关山记住号码,挂上电话,又重新开始拨号。
铃响三遍之后,一个疲倦的男声答话了,听起来简直像在叹息,“你好,这里是欢乐谷汽车旅馆。”
“给我接19号房间。”
那个职员对他的要求没作出什么反应。
实际上,关山只听见咔哒一声响,电话就接通了。
他听见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响着,想象着詹扬朝电话机转过身,脸上满是惊奇和迷惑混杂在一起的表情。
毕竟,谁会给他打电话呢?
谁会知道他在这家汽车旅馆里呢?詹扬肯定在紧张地考虑着接电话是不是明智。
电话铃一直响着…4声…9声。
那个职员终于插话了,“先生,他们不接电话。也许客人不在。”
“接着试。”
“可能客人已经睡着了。”
“这事很急。”
那个职员倦怠地叹了口气。关山又听见咔哒一声。另一头的电话铃响了一遍,又响了一遍。
“喂?”詹扬的声音犹犹豫豫的,比平时低了八度,似乎他以为这样柔声讲话别人就听不出他的声音了。
“要是你运用一下常识,”关山说,“这事完了之后你还有可能活着。”
电话里沉寂了。
关山听到的唯一声音是雨水打在电话亭上的声音。
“你是…关山?”詹扬听上去像是在怀疑自己神志不清。
“我们很久没说过话了,詹扬。”
“但是这不可能。你死了。怎么…”
“我打电话要谈的不是我的死亡问题,詹扬。”
“天呐。”
“可能有时候看到的并非是事实,但眼下我却能更好地帮助你。”
“你在哪儿?”
“得了,詹扬。有关谍报术的那本书是我写的。我从不主动提供信息。
接下来你就该问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和我一起的有几个人。
但是你需要关心的只是你拿到了钱,而我要萨拉。”
电话里又沉寂了。
“要是她已经死了,詹扬,你就不可能跟我讨价还价了。”
“不。”詹扬紧张地发出一种吞咽声。“她没死。”
关山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是出于宽慰。“让我跟她讲话。”
“这事很复杂,关山。”
“以前是很复杂,但今晚,事情变简单了。塔昆和哈里曼都死了。”
“你竟然…这太难以置信…”
“相信我,詹扬。
他们已经不起作用了。没有人再寻找萨拉了。
你完全可以留下钱再放了她。至于你是怎么拥有和得到这笔钱将变成秘密。”
詹扬犹豫着,他因为紧张,呼吸变得清晰入耳。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想想吧,詹扬。要是哈里曼还活着,我肯定就不会跟你讲话了。并且出现在交钱地点的就真的是我的尸体了。”
詹扬的呼吸声听着更重了。
“而且这会儿我也不可能给你打电话,”关山说,“而是他们正打破你现在那间旅馆房间的屋门。”
关山好像听见詹扬的手捂住话筒的声音。
他听见模糊的说话声。
他一边等着,一边发抖,一则由于他的湿衣服,再则由于他从骨子里害怕詹扬会对萨拉采取什么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