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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蒯祥夫妇静静地睡在寝室的床上。
蒯祥忽然高喊:“大郎!”他猛地坐起,满头是汗。
蔡小芹被惊醒。“你怎么了?”
“做了个噩梦。”
“梦见什么了?”
“我军全线溃败,一名瓦剌骑兵抡刀砍向钢儿。”
小芹也坐了起来。“这几天我的感觉也很不好,他会不会真的出事了?”
蒯祥道:“可能不至于。钢儿人机灵,况且还有田铎照顾着他。”
“那你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小芹仍然忧心忡忡。
“梦都是反的。算了,睡吧。”蒯祥重新躺下。
小芹也躺下。
两人不再说话,但都在黑暗中大睁着眼睛。
※
驸马都尉井源与金吾卫将军樊忠一起,保护着从城堡中撤出的正统帝朱祁镇及数十名朝廷大臣,趁着夜色向外突围。
去抢水源的三军皆已被歼,撤离城堡的皇帝和大臣反倒孤零零地落在了最后。他们的身边只有为数不多的羽林军。
丢盔卸甲的王振追了上来,身后跟着彭德清和喜宁。
王振高喊:“皇上!”
天生神力、勇武过人的樊忠手持铁锤,拦住王振去路。
“樊将军,皇上怎样了?”王振问。“王振护驾来迟!”
樊忠义愤填膺,怒目金刚:“王振老贼,是你这奸佞误国,葬送我大明数十万将士!”
“大胆樊忠,你竟敢出言犯上!快快来人,将他给我拿下!”尽管到了如此田地,王振仍然威风不减,窝里横。
“你要拿谁?”樊忠怒斥。“你罪恶滔天,饶你不得!我为天下诛此贼!”新仇加旧恨,他抡起铁锤,击在王振头上,顿时脑浆迸裂。
羽林军士兵中爆发出一阵喝彩:“杀得好!”“活该!”
一旁的彭德清吓得魂飞魄散。他趁人不备,拨马跑开。
喜宁眼见大势已去,倒吸一口凉气,缩起脖子,也悄悄溜走。
樊忠来至朱祁镇跟前。“启奏陛下,臣已为国除害!”
“你怎么可以击杀三军统帅!”朱祁镇痛心疾首,到了这种时候,他仍然觉得他的伴伴是好人。
正说着,瓦剌平章卯那孩率领着一队人马追了上来。
樊忠朝井源高喊:“驸马爷,你带着陛下先走,樊忠给你们断后!”
井源催促皇帝:“走吧,陛下,瓦剌人追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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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一群羽林军护卫着皇帝,向外突围。
锦衣卫校尉袁彬紧跟在皇帝身边。袁彬字文质,是锦衣卫老侍卫袁忠的儿子。
樊忠回头望着皇帝的背影,高呼:“陛下!樊忠为国尽忠了!”言罢,带领着剩余的羽林军,迎上前去,抡起铁锤,与卯那孩的瓦剌军展开了激战。
樊忠连杀数敌,终于寡不敌众,被乱箭射死。
井源护卫着皇帝和大臣们,一路纵马狂奔。
后边杀声不断。
箭如飞蝗,大臣们或被射中,或被瓦剌武士追上,死于刀下。
首辅曹鼐也死在乱军之中。
跟在朱祁镇身边的侍卫越来越少。
井源拨转马头,阻挡追上来的敌人。他跃马挥刀,力斩数敌,终于寡不敌众,浑身是伤,被一拥而上的瓦剌武士斩落马下。
朱祁镇痛呼:“姑夫!”
袁彬催促:“陛下,快走吧!瓦剌人追过来了!”
朱祁镇依依不舍地最后望了一眼垂死的井源,然后在袁彬等人的护卫下继续狂奔。
又跑了一程,他的身边只剩下了袁彬一人。人困马乏,他的战马终于扑倒在地,口吐白沫。
袁彬勒住缰绳,跳下马背。“陛下,请骑臣的马!”
“不跑了!”朱祁镇拣了一个高处,就地盘膝而坐。“哪边是南?”
袁彬抬头望望天上的星星。“陛下正对的就是南方。”
“好,朕就坐在此处,面向着朕的北jing城!”
“陛下!”
“不要说了,天子死社稷!”
那么多的人因为他的愚蠢与固执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已无颜再见到自己的臣民。
“好,臣陪陛下!”袁彬大步走到朱祁镇身边,手持宝剑,昂首挺立。
过了一会儿,赛罕王手下的一对瓦剌兄弟带着几名番兵经过,哥哥是个牌子头。他们一眼看见坐在地上的朱祁镇君臣,围了上来。
“大哥,”弟弟道。“这个坐着的家伙,身上的金甲不错,咱们把他杀了,将金甲剥下,孝敬给王爷吧!”
“别价呀,”哥哥识货。“金盔金甲,一定有些来头!还是把人带回去吧!”
众番兵一拥而上,将朱祁镇和袁彬擒住。
※
夜晚,赛罕王设在土木堡以西雷家站的行营中火把通明。这里本是明朝设立在怀来城西的一所驿站,被瓦剌人占领。刚刚从战场撤下来的赛罕王正在此喝酒吃肉,庆祝胜利。
牌子头两兄弟押着朱祁镇、袁彬君臣走进。
“王爷,我们给您带来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俘虏。”哥哥将朱祁镇推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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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罕王上下打量着朱祁镇,问:“你是谁?”
朱祁镇昂首挺胸,气定神闲:“你又是谁?是也先,还是伯颜帖木儿,或者是赛罕王?”
赛罕王大惊,吩咐手下:“快,把那个早前抓到的小太监带进来!”
片刻后,喜宁被带进行营。他见到朱祁镇,慌忙跪下,高呼:“奴婢拜见皇上!”
赛罕王赶紧起身向朱祁镇施礼。“不知天朝皇帝在此,请受赛罕王一拜!”
他命人将皇帝带去安歇,然后急令小番:“速去飞马将那颜请来!”
一个时辰后,也先、伯颜帖木儿、大同王、孛罗、博罗纳哈勒等一众绰罗斯氏核心贵族齐聚在赛罕王的行营中。
赛罕王对也先道:“大哥,大明朝的皇帝被我们俘获,大哥看应该如何处置他呢?”
也先道:“这次出兵本来只打算教训教训明朝朝廷,没想到竟然抓住了他们的皇帝,歪打正着啊!不过,这倒成了个烫手山芋。杀了他吧,必定会与明朝结下大恨,日后两边将战事不绝。留下他呢,那不是养着个白吃饭的吗?你们都来说说,如何处置好?”
孛罗道:“臣弟以为,大明朝廷如此侮辱我们,我们索性就此将这个皇帝杀掉,让他们永远心生恐惧!”
博罗纳哈勒道:“五叔说的对,父王不必担心与明朝结怨,杀了就杀了,他们又能如何?”这位小王子仍在为上回的相亲受辱而恨恨不已。
大同王附和道:“对,杀了他!”
伯颜帖木儿力排众议:“臣弟以为杀不得!”
“为何杀不得?”也先诧异。
“大哥想啊,”伯颜帖木儿道。“如此混乱的场面,数万明军着刀的,着箭的,踩死的,压死的,这个皇帝却毫发无损,说明长生天尚未抛弃他。留着他肯定会有用!”
“嗯,也有道理。”也先犹豫着。
站在行营门口的喜宁弯腰屈背地走上前来。“大王,能否允小的说句话?”
也先瞥了他一眼,问:“你是谁?”
“奴婢喜宁。”
“王振身边的一个太监,”赛罕王解释。“刚刚俘虏的。”
“你有什么话要说?”也先问。
喜宁道:“大王得了个宝贝,岂可轻易丢弃?”
“宝贝?什么宝贝?”也先不解。
“大明皇帝呀!”喜宁道。“大王您想啊,皇帝是大明朝的一国之尊,他在大王手里,大王要什么,朝廷不就得给什么吗?”
也先茅塞顿开。“嗯,是这么个理儿。那就把皇帝留下来吧!”他转向伯颜帖木儿。“这个皇帝就由你来看管吧?”
他把这个宝贝俘虏交给自己的二弟并非心血来潮,在绰罗斯氏兄弟中,伯颜帖木儿最通汉文化。
“臣弟遵命!”伯颜帖木儿随小番去领大明皇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