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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安城外的亲征军营地上营帐连着营帐。士气昂扬的士兵们在来回巡逻。
身穿乐安军服的田宽和袁忠从暗道中钻出,向前走去。
“站住!”一支巡逻队发现了他俩,立刻冲过来,将他俩团团围住。
袁忠赶紧高声道:“自己人!自己人!”
巡逻队长走到跟前,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俩。
“你们究竟是谁?怎地穿着那边的军服?”
“我是大内校尉袁忠,”袁忠亮出身份。“刚刚从城内潜出,有重要消息奏报皇帝。”
巡逻队长一脸怀疑。
袁忠催促:“快带我们去见圣上呀!事情紧急!”
“好吧,不过得先委屈一下。”巡逻队长转向士兵。“把他俩的兵器下了!”
两名士兵上前,摘去田宽与袁忠腰间的刀剑,上下搜身一番,将两人的双手缚住,然后朝队长点点头。
“随我走吧!”队长吩咐。
巡逻队将田宽与袁忠押至皇帝行营御帐外时,正好于谦在此值班。
巡逻队长上前,与于谦悄声嘀咕了几句。
于谦快步走至两人跟前,惊呼:“袁校尉?快快松绑!”
士兵解开袁忠和田宽手腕上的绳子。
于谦问袁忠:“怎的如此装束?你不是随蒯所正去营救小芹姑娘了吗?”
袁忠道:“说来话长,于大人。我们有重要情况向皇上奏报,特地溜出城来。”
于谦转向田宽。“这位是?”
“青州中护卫小旗田宽,”袁忠介绍。“我们在乐安城中的内应。”
田宽向于谦抱拳道:“在下是田铎的弟弟。”
“哦,田兄弟,幸会,幸会!可是圣上此时已然就寝。你们有什么事情,不妨与于谦说吧。”
田宽道:“不行,于大人,事关重大,必须立刻当面奏禀皇上!”
“究竟是什么事情?”
田宽悄声道:“李默大人托我们送降表,汉王答应投降了!”
“答应投降了?太好了!你们稍候,于谦去去就来!”他转身快步走入帐内。
※
宣德帝朱瞻基连夜召开紧急会议。他坐在御帐内的御座上。陈符侍奉于一侧。
杨士奇、杨荣、夏原吉、张辅、薛禄、朱勇、于谦等文臣武将站于下方。
田宽和袁忠面对朱瞻基恭立。
朱瞻基晃动着手中的书信。“汉逆的降表,说只要朝廷既往不咎,他愿意投降。诸位爱卿,你们说说,朕该不该答应他?”
薛禄底气十足地奏道:“臣以为不该答应。乐安城已被我们围得铁桶一般,济南的增援路线也已被切断,靳荣龟缩在济南城中,不敢出动。乐安守军逃兵不断,只要发起进攻,即刻便能破城。汉逆这时候想起来与我们讲条件,早干吗去了?投降可以,无条件可讲!”
朱勇奏道:“臣赞同阳武侯,攻城!”
于谦奏道:“微臣以为,陛下应该答应他。”
“说说理由。”朱瞻基道。
“陛下早前发出敕令,目的就在少流血,”于谦奏道。“既然他愿意投降,朝廷就应该给城内一条出路,开通和平的渠道。”
薛禄反驳:“此一时,彼一时。况且敕书中说,首恶必办。首恶就是他汉逆!此刻乐安城内军心涣散,而朝廷这边兵强马壮,士气高涨,双方实力天壤之别。我们发起总攻,将会是摧枯拉朽,何必要答应他开出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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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降,必须是无条件的!否则,刀枪说话!”
墙倒众人推,乐安明显处于劣势,这边的官员,不论文臣还是武将,落井下石都是当下最稳妥的策略。
于谦不一样,他坚持己见:“尽管朝廷兵力远胜乐安,可乐安城城池坚固,攻破它我军也必定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孙子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伤亡巨大,非不得已而不为。天下苍生计,和平解决方为上上之策。”
杨士奇奏道:“臣赞同于御史的见解。为天下苍生计,陛下应该接受乐安提出的条件,尽量避免攻城,不战而屈人之兵。”
朱瞻基从善如流,道:“好,朕答应他。袁忠!”
“微臣在!”袁忠应答。
“你们两个立刻回去,告诉李默,朝廷对叛军既往不咎。不过,朕也有朕的条件。你们传话与汉逆,让他亲自来朕的跟前请罪!”
“遵旨!”
朱瞻基道:“汉逆骄横跋扈,不断挑战朝廷,朕不能轻易放过他。于谦!”
于谦:“微臣在!”
“汉逆请罪时,你代表朕,在众人面前斥责他一番,历数他的罪行!”
“微臣遵旨!”
你不是最要脸面么?朱瞻基心想,朕要让你脸面全无!
※
李默来王府便殿晋见朱高煦。
“殿下,朝廷回话了。”
“如此之快?”
“昨夜臣派人出城,把殿下的降表亲手交到了皇帝手中。皇帝表示,只要投降,朝廷既往不咎。不过……”
“不过什么?”
“圣上要殿下亲自出城,当面向他请罪。”
朱高煦面呈怒色。
李默劝道:“殿下,咽下这口气吧。”
朱高煦叹了口气。“就算孤答应了他。可孤出了城,若是王斌他们在城内拒绝放下武器,又当如何?”
“殿下出了城,城中便群龙无首,王斌掀不起大浪,臣会寻机打开城门。”
正说着,王斌和朱恒走进便殿。
“出事了,大王!”王斌进门就喊。
“咋咋呼呼的,出什么事了?”
“蔡小芹走了!”
朱高煦没说话,只是脸上流露出些许失望的神色。
“大王好像无动于衷啊!”王斌觉得很是反常。
“树倒猢狲散,爹死娘嫁人,走就走了吧。”此时的朱高煦已经全都想开了,一切皆无所谓。
王斌道:“大王就不问问她是如何走的吗?”
“走了就是走了,如何走的重要么?都这个时候了,如何走的都一个样。”
“大王!”
“好了,”朱高煦道。“你们都退下吧。孤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王斌、朱恒和李默齐声:“喏!”
※
王斌与朱恒在王府庭院中并肩向外行走。
朱恒道:“你还没解释呢,蔡小芹究竟是如何走的?”
王斌道:“让几个自称是王府的人给接走的,十分蹊跷,还打伤了我们的人。我差一步没追上。”
“这几个人会是谁呢?”朱恒问。
“不清楚。两男一女,男的都身穿乐安军服,还有王府虎头牌。女的自称是王府侍女,叫秋儿。”
“我怎么不记得有叫秋儿的侍女呢?”朱恒思索着,他做了七年王府长史,对王府上下,无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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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皆一清二楚。
“是吗?她说她原本是伺候王妃娘娘的。对了,吴莹也曾经是王妃身边的人,她们两个认不认识?”王斌若有所悟。“昨晚吴莹好像故意给我指了瞎道。这会不会是内外勾结?”他越想越觉得事情可疑。
“这里面一定有诈!”朱恒思绪重重地说。“枚青走前曾经说,他在王府馆舍外看到过蒯祥!”
王斌道:“诶,有道理!只有蒯祥才会对那丫头如此上心,她毕竟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啊!可是,前些天我们在乐安城里翻了个底儿掉,所有的客栈都查过了,并未发现蒯祥。他若果真在城里,这些日子究竟藏在了何处?”
朱恒恍然大悟。“我知道!”
“你知道?在哪儿?”
“这件事交给我好了,”朱恒道。“我还有一笔账没跟他算呢!”
※
蒯祥、蔡小芹、田铎、郭文英、徐果待在王家的堂屋里,等待着战局明朗。
出去打探消息的王彤推门走进。
“外边怎样了?”蒯祥问。
“流言满天飞,”王彤回答。“都说要开打了,人心惶惶,就连平日里最热闹的集市上都空无一人了。”
蒯祥道:“朝廷这一回下了大决心,汉王的好日子肯定是到头了。”
小芹忧心忡忡:“只怕一旦开打,便会生灵涂炭。”
“打不打,怎么个打,咱管不了,”王彤道。“反正这里是安全的。你们只要不出这个门,我保大家平安无事。好了,到饭点儿了,我去杀两只鸡,中午好好撮一顿。”
秋红道:“那我去厨房烧水,帮你褪鸡毛。”
田铎乐了:“好啊好啊,有鸡吃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尽惦记着吃!”秋红怼他。
“俺不是为俺师娘嘛,”田铎找辙。“关了这么久,怎么着也得给她接接风,压压惊啊!”
秋红道:“自个儿想吃就说想吃吧,甭拿别人做托词!”
“人人有份,大家都吃,两只不够杀三只。得,我杀鸡去了啊!”王彤说罢,推门出屋。
“那我也赶紧去烧水。”秋红前往厨房。
※
朱恒带领着六名兵丁来到东关王家。
院门外,王彤正右手拎着菜刀,左手摁住一只老母鸡,准备割脖子。他一眼瞥见朱恒,手一松,老母鸡挣脱开来,咕咕叫着跑开。他扔下菜刀,装作追鸡,向院子里跑去。
朱恒喊道:“你给我站住!”
两名兵丁快步追上,拦住王彤的去路。
王彤转回身,故作惊讶:“哟,朱大人啊,难得难得!您有事吗?”
朱恒问:“你小子不打算请本官进屋去坐坐吗?”
“寒舍又脏又乱,”王彤找辙。“怎敢污了大人您的贵体啊!”
“本官不在乎脏不脏,乱不乱。记得几年前,本官曾嘱咐过你,家里来了人,赶紧知会本官一声。不会是真来什么人了吧?”
“没有没有。”王彤忙说。
“再说没有?”朱恒逼问。
王彤有些慌乱。“没……没来啥人。”
“没来人你杀鸡?”
“哦,对,是……来了几个亲戚。”王彤找补。
“亲戚?怕是只亲不戚吧?好吧,本官进去会会他们。”朱恒使了个眼色。“把他给我看好了!”
一名兵丁将刀架在王彤脖子上,呵斥道:“跪下!”
朱恒大踏步向院子里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