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冰蓝惊惧地看着她,那茫然的表情像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一般。
只有害怕挨打的恐惧。
沈雪萍阴测测地冷笑,“他知道你要离开他,想去追你,所以我剪断了他的刹车线,我本来只是想阻止他去找你,哪知道他运气不好,竟然车毁人亡了……
“还有啊,其实你的儿子生下来时还有一口气,是我亲手把他掐死的!”
儿子……
亲手掐死……
方冰蓝的眼底快速闪过一抹极致的痛楚。
终于有点反应了。
“你……”她忘了哭,红着双眼死死盯着沈雪萍。
“方冰蓝,赫连沅州和你的儿子,都是被你自己害死的!”
沈雪萍松开方冰蓝的头发,站直身,噙着得意的笑,冷冷说道。
“你胡说……你胡说……”方冰蓝胡乱地摇着头,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目光闪躲,神志不清地喃喃。
“是你的不信任,把他们推向了死亡,如果当初你肯原谅他,我就不会有机可乘,所以,他们就是你害死的!!”
沈雪萍眼底泛着阴毒的寒光,一字一句,如魔咒一般灌入方冰蓝的耳朵里。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胡说……你胡说!啊!!”
方冰蓝脸如白纸,尖叫着钻进被子里,像只试图逃避现实的鸵鸟,缩成一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雪萍见状,开心极了。
“你胡说……你胡说……”方冰蓝不停地叨念着,痛苦不堪又惊慌失措。
她的儿子没有死!
没有死!!
可她神智错乱,在沈雪萍刻意的刺激下,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听说她掐死了自己的儿子,心便痛得无法呼吸。
“方冰蓝,好好呼吸现在的空气吧,再过两天,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滋味!”
成功把情敌刺激得痛不欲生,沈雪萍满意,心情舒畅。
极尽鄙夷地瞥了眼藏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方冰蓝,无声地嗤笑一声。
转身,她噙着得意的笑,扬长而去。
……
次日。
天气转晴。
两个小家伙药到病除,一早起来又生龙活虎了。
瞿嘉许给老夫人把了脉,开了点药,便准备告辞。
就在这时——
“老夫人!老夫人!”
门外突然传来焦急的大喊声。
来人似是想进来,却被门口的佣人阻拦。
蒋南星也在客厅里,听出呼喊声是方冰蓝的贴身佣人阿菊。
“你们放开我,我要见老夫人!”阿菊奋力挣扎,声音已带哭意。
可守在门口的两个男人身强力壮,阿菊根本挣脱不开。
“老夫人……老夫人救命啊!”她只能拼尽全力地喊,无助又绝望。
“滚!再不滚信不信打断你的腿!”男佣将她狠狠一推,凶神恶煞地骂道。
阿菊跌下台阶,摔倒在地。
手脚被擦破,她却顾不得疼,爬起来又要往屋里冲。
“老夫人,救命啊老夫人……”
“咋咋呼呼的干什么?天塌下来了?!”
两个男佣正欲再阻拦,身后却倏地响起一道苍老而低沉的呵斥。
老夫人杵着拐杖走上前来,顺便冷冷瞪了两个男佣一眼。
男佣怂,往边上退开。
老夫人最近身体不行了,这赫连家恐怕是要易主了。
当太太说,只要投靠她就给双倍工资时,他们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所以现在赫连家大半的佣人,都是沈雪萍的人。
“老夫人救命啊,夫人她……她……”
阿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眼婆娑地看着台阶上的老夫人,哭喊道。
“她怎么了?”老夫人狠狠蹙眉。
“太太她又发病了!”
……
老夫人带着瞿嘉许赶往佛堂。
这些年,方冰蓝时常发病。
平日里她只是神经失常疯疯癫癫,但没有什么攻击性。
可一旦犯病,她就会有自残行为,甚至不许任何人靠近。
所以当一行人在阿菊的带领下匆匆赶到方冰蓝的房间时,均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到了。
方冰蓝披头散发,双目猩红,跌坐在地板上。
她的双手布满鲜血,四周是摔碎的花瓶和玻璃杯。
她脸如白纸双目呆滞,正抱着一个枕头自说自话。
“乖,小金鱼乖……不哭……宝贝不哭……
“妈妈在,妈妈保护你,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小金鱼,妈妈好想你啊……
“宝贝,妈妈的小宝贝……”
方冰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把怀里的枕头当儿子,一边轻轻地拍,一边温柔地哄。
把怀里的枕头都拍成了血枕头。
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
听着方冰蓝一口一个小金鱼,蒋南星下意识地瞟了眼一旁的容时。
容时剑眉微蹙,看着狼狈又可怜的方冰蓝,心脏竟诡异地泛起一阵闷痛。
明明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为什么会触发了他心里的保护欲呢?
想了想,他觉得可能是……
这个女人太可怜了吧!
还有就是她好像一直在嘟囔“小金鱼”三个字。
他的小名儿就叫小金鱼,许是觉得亲切吧,所以对其心生怜悯。
“冰蓝……”
看着失心疯一般的前儿媳,老夫人眼眶微红,轻轻唤了一声。
听到熟悉的声音,方冰蓝从自己的世界里回到现实,缓缓抬头,看向众人。
“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结果却看到一屋子的人,她瞬时惊恐万状,本能地一边往后挪动,一边凄厉尖叫。
而她身后全是玻璃渣。
“冰蓝!”老夫人大惊,急呼一声。
老夫人巍颤颤地动了下,正欲上前拉住她,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却先一步冲了上去。
是容时。
在众人眼中,易容的他现在是一个医护工作者,救死扶伤是他的职责。
所以对他的举动,大家都觉得是理所当然。
但蒋南星除外。
看到容时冲上前去拉住方冰蓝的那瞬,她的脑海里顿时冒出“血浓于水”四个字。
毕竟像容时这样一个不爱管闲事的人,此刻竟第一个冲出来……
难道,这就是“母子连心”的心灵感应?
容时有点懵。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反正就是在看到方冰蓝要往玻璃渣上退的时候,他的动作快过大脑,想也没想就冲了上去。
紧要关头,他拉住了方冰蓝。
阻止了她的二次伤害。
突然被人抓住,方冰蓝仓皇抬眸。
四目相对。
本以为她会失声尖叫,容时默默做好了被她抓挠的心理准备。
哪知——“沅州?”
方冰蓝却突然不哭也不闹了,定定地看着他。
那专注的注视,似是在利用他的双眼去看另外一个人。
“呃……”容时有点尴尬。
自然知道她口中的“沅州”是谁。
没料到她会把他错认成自己的亡夫,容时一时之间有点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了。
老夫人连忙让佣人把屋内的玻璃渣清除干净。
“是你吗沅州?是你回来接我了吗?”方冰蓝丢开怀里的血枕头,改为紧紧抓住容时的臂膀,一眨不眨地死盯着他,急切地声声问。
容时哭笑不得,“我不是——”
可他话音未落,方冰蓝就蓦地往他怀里扑,抱住他的腰委屈哭喊,“沅州!带我走,呜呜呜……这里好可怕,带我走……”
容时嘴角抽搐,推开她不是,不推开她也不是。
方冰蓝的突然转变,把众人都看傻了。
老夫人率先反应过来,连忙杵着拐杖上前,去拉方冰蓝,“冰蓝,他不是沅州!”
“不!他是!他是我的沅州!”方冰蓝反应激烈,用力甩开老夫人的手。
仿佛生怕别人抢走她最爱的男人一般,死死抱住容时的腰。
同时恶狠狠地瞪着众人。
老夫人被甩得脚下踉跄,还好蒋南星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才没有摔倒。
见她如此疯魔,老夫人痛心疾首。
倏地抬手——
啪!
“方冰蓝!你给我醒醒!!”
老夫人重重一耳光打在前儿媳的脸上,厉喝。
方冰蓝被打懵了,僵住。
“你已经疯了十几年了,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老夫人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
疯……
逃避……
方冰蓝狠狠一颤。
她看着疾言厉色的老夫人,一些破碎的画面,在脑海里浮现。
看着看着,她泪如雨下。
“妈,我没有背叛沅州,我没有啊……”她蓦地哭喊,情绪再次激动起来,“你为什么不信我?你们为什么都不信我?!”
她松开容时,一步步往后退,哭得悲怆绝望,喊得声嘶力竭。
情绪,已严重失控。
“抓住她!”
唯恐她伤害自己,老夫人连忙冲着容时喊道。
同时向瞿嘉许使了个眼色。
瞿嘉许立马打开医药箱,准备镇定剂。
容时下意识伸手拉住方冰蓝。
方冰蓝瞬时脸色惨白,惊惧地看着他,哭着哀求,“不要,沅州,他们要伤害我,你放了吧,求你了……啊……”
趁着她的注意力都在容时的身上,瞿嘉许当机立断,一个箭步上前,无比精准地将针头扎入方冰蓝的手臂中。
“啊……不要抓我……不要……”
方冰蓝凄厉尖叫,死命挣扎。
容时双臂箍紧,将她牢牢桎梏。
短短十几秒,方冰蓝就安静了下来。
最后双眼一闭,瘫软在容时的怀里。
……
方冰蓝情绪不稳,随时需要就医。
鉴于家丑不可外扬,老夫人没有送其去医院,而是让瞿嘉许再留两日。
瞿嘉许表示,只要钱到位,什么姿势他都会!
但他需要先回一趟医院,安排好后面两天的工作。
瞿嘉许暂时离开,留下了“助理”容时。
赫连老夫人经过这一番折腾,身体困乏得厉害,在佣人的搀扶下回了主楼。
蒋南星本是跟着老夫人一同离开,但走到半路,乘人不备她又悄悄折回了佛堂。
有一两个佣人瞧见,却没有吱声,因为知道这个蒋小姐身份特殊,不敢贸然得罪。
蒋南星回到方冰蓝的房间,见到容时正站在床边,默默看着沉睡中的方冰蓝。
“在想什么?”
她走上前,站在他身边,轻声问。
“想你昨晚跟我说的那些话。”容时答,目光依旧落在方冰蓝憔悴又苍白的脸上。
“然后呢?”
“我觉得你想多了。”
他不傻,稍微思索一下便明白了她昨晚那些话里的真正含义。
但他不信!
不信自己不是容家的孩子!
更不信自己会是眼前这个可怜女人的儿子!!
“那你刚刚为什么第一个冲上去?”蒋南星挑眉瞥了男人一眼,发出质疑。
“看她可怜。”容时淡淡吐字,像是在说服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她笑了,目光犀利似剑,“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以前咋没见你这样多管闲事!”
爱他那么多年,她太了解他,所以岂会不知他何时是袒露真言何时是口是心非?
容时面色一僵。
转眸看她,他有些气急败坏,“反正这不可能!一个相同的胎记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
“你不用跟我强调。”她笑得越发甜美。
“南星,别闹,这太荒谬了!”他的脸色严肃沉冷,满脸写着抗拒。
蒋南星用力抿唇,正了正脸色。
“容时,我并未逼迫你什么,我只是觉得……”深吁口气,她同样严肃地对他说:“有些事,总得搞清楚不是么?”
有些真相,不能永远被埋葬!
比如她爸妈的死!
如果她的爸爸妈妈是被人谋害的,那她必须把凶手绳之以法!
这是为人子女应尽的义务和责任!
她没有逼迫他非得搞清楚自己的身世,她只是有种很强烈的预感,这一切的疑团,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搞清楚?
不!
他一点也不想搞清楚!
“不可能!一切只是巧合罢了!”
容时用力摇头,一口否定。
嗯,肯定是巧合!
他不可能会跟这个女人有任何关系!
他姓容,他的家在a市,他的家庭很美满很和谐,他的母亲和弟弟妹妹都很爱他,他们才是一家人!
他……
不想打破原有的幸福!
……
赫连老夫人的状态越来越糟糕。
虽极力隐瞒,却依旧走漏了风声。
得知老夫人已病入膏肓,赫连家二房和三房便迫不及待地聚集在了赫连家的大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