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许溪睡得很沉,等她醒来时,就已听到门外响起了唐崇远的声音,“午时了都还没醒吗?可怜这药反复温热,我估计药效都要失掉了。”
“没事儿,再去那间医馆买几包。”
是周姐的声音。周姐在门口,那陈以乔也在门口吗?还有,自己居然睡到午时了?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晚起了?
许溪起身舒展身体,觉得浑身充满了劲儿。看到太阳透过窗户投到地面的暖光,便知道外面是晴朗天气。昨儿下雪,今儿太阳,这天气真是反复无常啊。
许溪听到外面声音还在继续,于是一边穿上衣服,一边朝门喊道:“我起了我起了!”
唐崇远道:“哈哈,这声音响亮的,看来是精神百倍了啊。”
陈以乔慢条斯理说道:“我们在我房间等你,你慢慢来。”
许溪回应道:“好——”
周姚道:“你们想来有话要说,我先去忙了,有事就喊我或者阿虎啊。”
唐崇远目送周姚,“我们少不得要给周姐添麻烦了,周姐慢走。”
周姚一边走一边笑,“客气什么呀。”
门外再无动静,许溪立即收拾好一切,就推开了门。只见外面晴空万里,哪里有下过大雪的样子?许溪摊开手让阳光照在手上,心想,希望姐姐的事也能雪过天睛。
许溪走到陈以乔房门大开的房间,看见陈以乔和唐崇远围坐圆桌谈话,她也索性不敲门直接跨过门槛,奔至圆桌开始吃早已备下的饭菜。
“哇,小溪妹子,你这狼吞虎咽的,好像我们会抢你的饭菜一样。你放心,这些是给你的,我们不跟你抢。”唐崇远怪叫道。
陈以乔瞥了许溪一眼,“让她吃吧,一会儿有她受的。”
是的,饭菜旁也还放着黑乎乎的、还冒着热气的药呢。
唐崇远一边摇头一边怪笑道,“以乔,我到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冷淡的啊。那时,你还打算破门看她是不是又出事来着?要不是小溪妹子好像翻了个身弄出动静,我估计周姐现在应该是请木匠修门了。”
竖着耳朵听着的许溪也没想到在她睡觉期间还发生了这回事,举起小拳头,“我已经很久没这么晚起了,不过我现在精神特别好,劲头很足,可能可以打昏师兄。”
“你这是恩将仇报呢?”陈以乔的眼中射出了小飞刀,而后,又对许溪说道,“师妹,一会儿我和阿远出去查些事情,你呆在房间里不要出门。”
“我也要去。”许溪放下空碗。
“你这是伤疤好了就忘了疼。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直接打昏你了。”
“小溪妹子,听你师兄的话吧,放心,等晚上我们回来,一定会把查到的东西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外面别看太阳大,但还是有些冷的。你也不想让你师兄再背你背到医馆吧?”
许溪赧然,一边端起药碗吹,一边瞄了眼陈以乔,“好吧……”
“过一炷香再喝药,药喝完后就继续睡着或者做什么也行,就是不许出门。”陈以乔站了起来,往门外走,“我们走了。”
唐崇远一边跟着陈以乔身后,一边回头做了个鬼脸,“小溪妹子,安心等我们回来。”
许溪喝完药后,困意袭来,便又回自己的房间上床睡了一觉。
这一次,许溪做了个梦,梦见了她和姐姐年幼时一起玩耍的时光,那时父母还在世,笑着看两个女儿嬉戏。
直到梦境淡去,许溪渐渐地醒来。随着意识回拢,自己唇边的笑意也逐渐消失。
许溪愣愣地坐起身,突然发现地面上的暖光已褪去。倏地,许溪跳下了床,推开门奔向陈以乔的房间。
陈以乔和唐崇远已坐在凳子上,圆桌上摆了些饭菜,只是二人均未动筷,显然,是在等许溪。
“你们……你们怎么不叫我呀?”
“……”
“你们怎么不说话?”许溪见二人都不说话,神情还挺严肃的。猛地,一件可怕的想法窜出脑海,“是不是姐姐——”
唐崇远看许溪神情一下子变得骇人,瞬间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忙说道:“不是不是……刚才我们想敲门来着,但听到你在说梦话,就没叫醒你。”
“什么梦话?”
“就是……就是喊爹娘姐姐什么的。”
许溪眼睛湿润,随即眨了眨眼,收住眼泪,“我还以为怎么了,不说这事儿,快告诉我你们查了什么吧?”
唐崇远问陈以乔:“你说还是我说?”
陈以乔指了指饭菜,“先吃饭,吃完你说。”而后,看向许溪说道,“师妹,听话,过来先好好吃饭,吃完后他会让你听个饱。”
“好。”
“江月如果有人死了,那么衙门多半会知道,如果有不知道的,要么暂时没被发现,要么这个人人脉关系基本为零,人不见了死了都无人在意,跟住在深山野林生活死了也没人知道一样。”唐崇远一口气说出自己的想法,“我知道,你们想秘密调查,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我去衙门找认识的人问的时候,没有透露你姐姐的事。那人告诉我,年前年后,江月除了你们查到的那被基本判定为落水身亡的吴雨外,还有一对年过花甲的夫妻双双亡故,已经下葬,唯有吴雨不见尸体。”
“还有马车的事,我和以乔也去了那两家车马行,这两家的情况都一样,他们租掉的所有马车至今还未归还,没有有用的信息。”
“以乔说了陈叔让留意一些让人察觉不到有问题的人失踪的招数,可能是指寻常人被正当理由诱骗随那些人离开的招数。若你们想抓人,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既能让别人觉得没问题又能成功带人出去很久的?”
许溪听完,猛地想到了一件事,抬眸就就看到陈以乔也往她看过来。看来,陈以乔也与她也想到了一起。
“唐大哥,我和师兄遇到一个来自月尾村的孩子,他说他父亲和一个叔叔跟着一个人去了外地,为了赚双倍钱。不知道这个与此事有没有关联。”
唐崇远紧锁眉头,一圈一圈地摩挲下巴,“且不说有没有关联,但这个理由也算是绝佳的诱骗之辞了。”
许溪对陈以乔说道:“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找那个小伙计,问问他父亲的事。”末了,又补了一句话,“你可不要说让我留在这里的话。接下来的,我都要去。”
陈以乔从许溪的的目光里看到了坚定,让他再没有阻止的理由,只得说了声“好。”
正月二十二。
计划好的三人出了会馆走向阿虎早已牵出的三匹马时,柳琴秀和张夏平牵着马出现在他们面前。许溪和唐崇远都侧头看向陈以乔。
张夏平怕陈以乔不给柳琴秀说话的机会,便先开口说道:“陈公子,还请给师妹一点时间说说话。”
“陈公子,你放心,我这次来不是和你纠缠不清的。相反,我来和你做个了断。”
本是冷面的陈以乔这下诧异了,首先柳琴秀对他的称呼改变了,再是她提出要了断,虽然不知道一夜之间她为何转变得如此快,但总算是个转机,于是便说道:“怎么说?”
柳琴秀见到陈以乔总算对她不是冷言冷语,心中有些委屈,“陈公子,我知道你有事要办。但是我想提醒你,去年你曾承诺我你会帮我找我娘。不知道陈公子是不是也要一起毁诺。”
陈以乔忆起在弦月河与柳琴秀月下泛舟时,自己曾说会帮她找回她已失踪了几年的母亲。那时,他还是第一次郑重说了句“如你遇到危险,我一定会拼了自己的命救你”的承诺。也是因为这个承诺,他才在唐崇远和柳琴秀中毒时艰难选择了柳琴秀。
他的承诺已经几乎全部实现,何来的“也要一起毁诺”?但他已不想再计较这些事,只要她真能彻底了断。
“好,等我将事情办完,就帮你找你娘。”陈以乔的声音不带一点温度。
“我有一个要求。”
陈以乔周身散发着冷冷的气场,“什么要求?”
“我也要跟着你们一起,但不会掺和你们的行动,这样我不用担心你办完就跑了。”
“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可以不答应,但是你若答应,我就给你一年的时间,不管有没有办完或者找到我母亲,期限一到,我就不会再烦你。”
“……”陈以乔想了许久,终于说道,“好。”
同为女子的许溪算是明白了柳琴秀的用心,她这是想为自己创造与陈以乔相处的机会。陈以乔会答应,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条件已经很不错了,正所谓两害相较取其轻吧。
——
许溪、陈以乔和唐崇远一起上路时,柳琴秀和张夏平则是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
“以乔,你是怎么想的?”唐崇远忧心。
“既然她给出一年期限,怎么说她总算也是松口了。”陈以乔面带冰霜,“我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但我决定了的事,不会变,就算她要求五年十年,我也不会回心转意。”
许溪听着,回头看向柳琴秀的目光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