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和大田分手的时候,计安平给了她一粒金珠,拜托她继续研究黑泥灰,计安平觉得黑泥灰跟上一世的水泥有相似之处。
只是当时大田抹了地面的部分在三个月的时候就已经开裂、粉末化……
计安平给她提了一些意见,让她继续改进,不知进度如何了。
计安平计划到三月底等一切稳定之后,如果还是没有消息,就往长石山再跑一趟。
计安平想起大田还有一个原因,普通工人虽然已经齐了,但是得力的人手还是不够用。
牛大角、老古不能动,计安平倒是看小古古挺内秀的,还想着给她动一动,可是后面几次去都没碰到人,看她提交的账本什么的,在伐木点也是管着“安居桥”和老张的那块地,伐木点自产的蔬菜那边都吃上了……
只得让她在那儿继续发光发热。
老林师傅一个人看两个工地,有点弹压不住;城北的工地没办法,还是提了老李师傅去看场。
两个老板每天在安居坊收完账,处理好一应事项,就往三个工地跑。
叶婉儿的泡菜几经实验终于做了出来,一经面市就让工坊里的匠人们爱得不行,一时之间连米面的消耗都大了不少。
之前安居坊的米面是去米坊里买,后来叶婉儿找到西市里面的一家舂米坊,又换到她家买。
这天一大早,计安平就给城北送了一坛泡菜和几斤猪肉,回来的时正好跟从西北角回来的老张碰到,两人神情截然相反。
老张怡然自得,计工头面色严峻。
“怎么了?安平。”老张给计安平夹了一块羊腿,又招呼桌上的牛小角、小田多吃菜,“是不是城北路太远了?”
饭厅里摆了三张桌子,两张大桌,一张小桌。
大桌上坐满了工匠,吃的是泡菜、猪杂、糙米粥、白面馒头管饱。
小桌上每样都有,再加一盘红烧羊肉……坐了老张、计安平、小田、牛小角四人。
让叶婉儿来坐,他不愿意,端着饭碗在饭厅后面吃……
“不是。”到城北那点路虽然远了一点,对于一心干事业的计安平来讲,根本不以为意。再说她一般都会在西市坐车过去。
小田看看计安平的脸色,努力往嘴里塞干馒头。
牛小角自顾自地撕开馒头,夹点羊肉泡菜,吃得眼睛直发亮。
叶婉儿从饭厅后面伸头看看,见计安平和老张的碗空了,赶紧进来拿去添加……
“我过去的时候都辰时(早上□□点)了,工地还没动静,大米还是大米,人员懒懒散散的……”计安平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工坊里的工人也都起来了,两个老板去完工地回来,这边工人都干一早上活了。
老张沉默了一会,“……老李就那个性格,以前也没带过人,好在是个老人,还是有分寸的,工地一切都还正常。”
计安平看了一眼饭厅,“工地要是不正常,她就是末流。勉强做好叫平庸,驾轻就熟才叫及格,不仅把事情做好,还能规避风险,有所创新才叫优秀。她这样下去,连端我们‘安居坊’饭碗的机会都找不到。”
叶婉儿把两人的饭碗端上来,又赶紧下去了。
一屋子人除了牛小角,都放轻了动作。
进入三月份,计安平把各工种的人员考级又搞了出来,工种岗位等级什么的,各有不同的工资等级,只是她一个人忙得东西太多,之前只是口头上跟坊里人讲了讲,真真落实到纸上还得慢慢来……
“端‘安居坊’的碗容易,只要好好干,哪怕出苦力,也能得一个优秀,要是不好好干,划到末流,就不能怪我不给饭吃了……”
计安平的话说得有点重,但是没办法,她还得说,老张惯会和稀泥,今年又招了不少新人,不三令五申根本就无法管理。
伐木点有个工人,还是牛大角招进来的同乡,安排她伐木,她跑去削枝,安排她削枝,她跑去扛树,安排她扛树,她跑去做饭,最后还要去种地……
老古小古都奈何不了她,计安平正好过去碰上,把在地里偷懒犯混还要让小古给她记录好好上工的人,从地里直接掀到田埂下面……
幸好牛大角也及时发现,赶过来找人。
不用计安平说什么,牛大角直接让人走了,就这牛大角这个月的考评掉到了平庸。
“是,是,是。大家都知道。”老张一口扫掉半碗粥,“出去打听打听,我们这儿最低层工资是别的工坊工地的中高层工资。”
这倒是不假,听计平安给工人们划等级列要求,老张觉得自己要是员工,想踹死这个工头。但是算完给工人发的工钱,老张想找根绳子先勒死自己,免得出血而亡。
一屋子气氛凝重,工坊门口冲进来一个小书生,见饭厅里气氛不同以往,愣了一下,就欲往外退。
“秦汉斌。”老张赶紧叫住了她,“进来吃饭。”
秦汉斌就是之前叫破流氓偷“安居坊”东西的那个小书生,她才十三岁,也是去年中的秀才,现在在城里官学上学。
她家境贫寒,每天步行半个多时辰上下学,自从无意中在“安居坊”买了一个特价火桶,就经常从这边绕路。
计安平最近很忙,老张就把她拉来帮忙,别说多一个人做些汇总工作,计安平轻松多了。
就是她能上工的时间太少,一般只有一旬才有一天假,她住在西市下方很远的棚户区,晚上天一暗就得飞奔回家。
今天是她来上班的第二天,第一天叶婉儿就发现她早上不吃早饭,中午吃饭把馒头留起来……
叶婉儿跟两个老板讲了,就额外对她关照一点。
这天就是不平静的一天。
早上计安平刚刚被老李气了一顿,上午给秦汉斌安排工作,发现这小书生脑子很灵活,基本上一教就会,心情正有些好转,午后就又碰到一件不太顺心的事。
一个一脸憨厚的老太太,也是“安居坊”的老主顾了,计安平记得叫“福婆的”。去年底一口气从坊里买了十几辆水车。
可是后来订风车却没有看见人,计安平又不知道她家住何方,无法通知。
前几日来过了,要插队购买风车,小田自然是不肯,一辆二辆,坊里想想办法也就是了,她要十辆。谁都没办法给她货。哪怕她说自己是城外几个庄子的大管事,冬天降雪压了粮仓,需要赶着天晴把粮食清理一下……
来找了老板几次,两个老板都只能躲了。
这天这人又来了,还拿着计宣的贴子。
工部郎中从五品上,“安居坊”在城里做着生意,后面的工程还需要跟工部打交道,哪怕贴子说得很客气——故旧家人,便宜行事。事不可行,万不勉强。
计安平只能从现货里想办法给调出二十辆,对,福婆要的加倍了。
两个老板脸都黑了,最近所有人都在加班加点,三月份勉强能把先前的大单处理完,这二十辆一拉走,货期瞬间落下了半个月。
幸好先前等在门口的提货人,大部分都被小田拉去干临时工了,要不然这些货今天都出不了“安居坊的大门。”
“小田,大角,到饭厅开会。”货一拉走,计安平就召集骨干开会了。
事情大家都知道是什么事,就是需要集思广益,想个解决的办法,计安平心里有些想法,但是为了“安居坊”后面的发展,不能事事她一个人想办法。
“实在不行,我从工队里调些人回来?”老张早就算过了,卖风车水车比建城墙挣钱。
“这几天新来的几个对流程也熟悉了,人员可以再拉出一条线来。”牛小角想了想手上的每个人的情况,“而且有些风车我们可以不做得那么大、那么精致。”
去年为了搞预订,计安平让生产了一个样版放在店里展示。样版高达一米四,长达一米五,木料处处精致,番斗上雕蝙蝠,出灰口雕云彩,出谷口雕元宝,斗仓上还有鳞片……城里有些有人还真是买回去玩着看的。
“我们村里面需要的更多的只是用途,如果便宜些,有些人应该会乐意要不那么好的。”牛小角姐妹两常年做木匠,以往打家具,城里人要求精致些,村里人为了少花点钱,宁愿不要好看的,只要便宜实用就行。
之前她见工坊接的单子都是按标准来生产,大家都没意思,也就没提,能多赚钱谁不想多赚呢。
“我这边应该能挤出七八辆来。”小田等牛小角把话说完才道,“……”
“安居坊”的风车并不是装好一个提一个,因为有些人不能及时来提,安居坊会压货十天左右,这也是之前说好的,保证提货的人货期到后十天内来提都有货。
这也是为什么福婆能一下提走二十辆的原因,现在门口还有十辆左右的库存。
小田之所以能挤出订单来,全靠最近的临时工,有些人提早来拿货的,坊里不给提前拿走,就留了下来,正好坊里需要一些临时工,就干上了。
“有几个人昨天还说想多干两天,多挣点钱,她们的单子这几天就好了,还怕我不让她们干呢。”小田眉飞色舞起来。
“哎,小田这个有点靠谱。”计安平细细问了一下,老张的也是个办法,但是计安平并不想牺牲那一边的工程,更何况那边还挂着工部,到时候影响后面的工程。
小田天天翻风车的订单,对提货的日期大部分都记得,“……只要这后面的人不是一窝蜂的来提货,这些临时工的货可以往后压一些。之前咱家不让提前提货,所以后面来提货的少有提前的,更多的是晚几天,这样拼拼凑凑,差不多二十辆都出来了。”
计安平喊人开会的时候把秦文斌也叫上了,她这会儿看着桌子上神采飞扬的人,一脸羡慕。小田也不过比她大两三岁。
计安平讨厌计划外的事情,但是并不怕意外。这会儿见小田能顺便的解决这个事情,也就点点头,“那这件事交给小田来处理吧,中间有问题及时反馈。”
小田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计安平又跟牛小角聊了一下,两人商量了一下其他版本风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