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丧门星,小杂碎,不配存活于世。
可有一天,有人伸出手问我,可愿跟着她,她对我讲,她会教我习武,不受旁人欺负,不打我骂我,她对我讲,莫怕,一切有我。
我记得我碰见她那天,阳光晃的我睁不开眼,屋外的蝉鸣让我烦躁,凭何我挨打还要做饭,隔壁的孩子不做活也有爹娘疼爱,而我没有爹娘便罢了,还要处处受人欺辱。
那时我便想:“来一个人带我走,无论是谁,救我,我愿付出一切,我所拥有的一切。”
所以当心夭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便知道,我心中所想成真了,我毫不犹豫的选择牵她的手逃离这个让我窒息的昏暗鼠窝。
心夭的手很细很软,我从旁人口中听过柔弱无骨这个词,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她长得很好看,我的同僚与我说,媚骨天成,活色生香这两个词说的就是我阿姐这种女子,回家后我仔细瞧了瞧她,带着男人审视女人的目光,实在看不出这个翘个腿大口吃肉的人哪里姿色动人,愈发觉得他们眼瞎,两眼好似摆设。
他们艳羡的眼神让我只想说她不是我阿姐,她是心夭,可心夭是我的什么人?算了,阿姐便阿姐吧。
一晃我跟她以两年,我也被她逼着习了两年的武,却一句夸赞也不曾听过,她与我说,劈柴能使我练就一身神力,我闻言不置撇撇嘴可否,挥斧将放置木块的树墩墩都劈烂了,阿姐瞧见我这番动作,连喝水的嘴都忘记闭上了,口水流下来沾湿了她的衣襟。
她可真脏,我嫌恶的瞥她一眼,抱起柴生火烧饭,看,我还是没能逃离做苦力的命运,只是我若不做,她便自己去外吃香喝辣,让我喝凉水充饥,事后还一脸深明大义的告诉我:“子逾啊,你年纪应当多加锻炼,不该惫懒,你瞧,一惫懒就瘦了不是。”
她说罢打了个酒足饭饱的嗝,我当时站在院子里差点嗝屁,我转身抱着她假意哭诉:“阿姐,你就是不爱我了,不心疼我了。”
我听见她轻叹口气,本以为她心下松动了,不成想听见她说:“子逾啊,你别把鼻涕泡蹭在阿姐的衣服上了,明日阿姐还要凭着这身行头蹭吃蹭喝。”
阿姐已经好久未着女装了,听她此言我才仔细瞧她的脸,她向来不施粉黛的,如今却在眼尾处描了朵梅,峨眉清扫,略施粉黛,便足以让我移不开眼。
我好像懂了他们口中的活色生香,媚骨天成了,这些形容女子姿色过人的词语好似都为我阿姐量身定做的。
听闻此言,我便不再偷懒,日日勤勤恳恳,烧饭洗衣,劈柴读书,我长身体很快,才刚裁的新衣便堪堪过脚踝露出一截来,阿姐见状叹了口气,收下一笔不菲的银钱便出去了,直至夜深才归来在我身侧躺下,身上带着尘土的气味,还夹杂一丝腥气,与她身上的山茶花香气混杂,熏的我头疼。
她入睡很快,不出一刻便睡着了,她应该是面向我睡的,呼出的热气一下一下吹在我的耳畔,痒痒的,我有心想伸手抓一抓,却不忍扰了这难得的安稳。
“她应是累坏了。”
一个少年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年岁应与我差不多大,音色清冽,入耳淡漠,让我下意识的将被子提了提。
我不知他何时存在的,好似一直在,我与旁人不同这点我从未提起过,便是阿姐都不知道。
我的心中有两个我,旁人欺辱我时他都叫嚣着让我做些什么,可我什么都不敢做,我太弱了,他总是这么说我。
我一直以为我们二人可以在一个身体内共生,活的好好的,一起享受阿姐给予的一切,可我还是低估了他。
他的性子究竟如何我也不知,直至后来我与阿姐去了朝歌城,他知道阿姐一直与一个叫莺莺的青楼女子牵扯不清,阿姐还与我说过想要给莺莺赎身,我自是没有看法,可他却与我说,莺莺会夺走阿姐的爱,如果不想失去阿姐便除了莺莺,我想要独享阿姐却又不忍下手。
“我可以替你去做这件事情,阿姐不会知道,你也不会不忍。”
我听他如是说踌躇了一下点点头:“好。”
这天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样貌,与我无二,只是眼角的朱砂痣泛着妖冶的光,眼底戾气一点不显,面含微笑,语气蛊惑,他会把身体还我的。
我闭着眼睛,觉得自己好似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外面发生了什么我只是有一个模糊的大概,具体是怎样的,我也不大清楚,从这以后,我占据身体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多半都是他在陪着阿姐,背地里却称呼她为心夭。
“阿姐,别相信他,他居心不良。”
我挣扎着想要冲出这个牢笼,奈何被他的意志压的死死的,像一只被蛛丝缠住的昆虫,只得一点一点被拉近无尽的黑暗深渊。
后来阿姐得知了他做的事,我在他身体里察觉到了万念俱灰的感觉,我心痛如烈,不知不觉和他一起掉起眼泪来,我知道我又自由了,可是为何我这么难过。
原来,我与他的心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