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文半梦所料,她在城中驻扎休养了一夜,第二日,城外的越**队就有了退兵的迹象。
她第一时间去了萧平的营帐报喜。
那日的火药爆炸威力过大,他至今还没脱离生命危险,原先文半梦想将他送到萧府中,交给夫人照顾,可他身子太过孱弱,不宜走动,只能辛苦夫人到军营照料。
此次报喜,她刚走进营帐,就察觉到帐中气氛十分压抑。
雀跃的脚步止住,军医和城中的大夫在床前摇着脑袋,夫人低头拭泪,握着他的手紧紧捏着。
“无论用何种办法,都必须得救活萧郎,要不然,我与卿儿可怎么活啊。”
她的身旁,一个与林月差不多大的孩子正半跪在床前,宽慰着萧夫人,“阿娘别担心,阿爹只是暂时睡着了,马上就会醒过来的。”
周围的大夫见到此情此景,亦是心中触动,可他们能想到的方法都用了,实在是救不了也没办法啊。
文半梦抓住一个要走的大夫,“萧伯伯的情况怎么样了?”
“唉,老朽已经尽力了,可火药造成的伤口太大,已经伤及了肺腑,即便能熬过今日,也还是命不久矣。”
“怎会如此?你们需要什么药材我都会想办法提供,只要能救回萧伯伯,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地去……”
“大人,不是老朽我不愿意救,实在是无力回天,爱莫能助啊,你们要是有什么想说的,就赶紧说了吧。”
文半梦握着他的手被松开,她有些踉跄地扶住身旁的柱子。
如果不是她大意了,萧伯伯就不会为了救她而死在那些人手上,更不会害萧夫人和他们的孩子难过至此。
此事,说到底都是她的错。
文半梦走到萧夫人面前,“夫人,都怪我没有保护好萧伯伯。”
“不怪你,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萧郎他救你们,也是不想看到当年的事情再度重演,毕竟你的祖父,就是死在了他的面前……”
她说得恳切滚烫,文半梦却不寒而栗。
“你说什么?我祖父战亡的时候,他也在场?”
萧伯伯不是一直镇守风起城吗,祖父当年战亡,她可不记得自己有见过他。
提起当年的事情,萧夫人也有些恍惚,“此事说起来十分久远了,当年你祖父受到圣上的旨意前去洪山平乱,可战败过后,圣上嫌他办事不利,就换了萧郎代替他……”
她接下来的话,文半梦一句也没听进去。
怪不得,怪不得纪实甫那么着急地要她杀了萧平,原来是因为当年的事情还有遗漏,原来他早就想过,要杀了他们灭口。
如果是这样……那父母亲岂不是也……
剩下的她不敢再想,只是从地上弹了起来,“夫人,萧伯伯就交给你照顾了,我去做一些事情,你放心,你说的这些我只当没听过,最近你一定要多加提防,也许会有人趁这个机会对你们不利。”
纪实甫既然要她做这件事情,就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想必在她还没到风起城之前,就已经有他的暗卫埋伏在风起,只等她和萧平勾结在一起,就借机夺了她的性命吧。
“快把朝阳公主近期给我传的信件拿来,还有,我之前寄去给圣上的信,到哪了?”
一回到营帐,她就着急忙慌地吩咐道,自己也拣了支笔开始在纸上写信。
她带了一千骑兵到风起城,以那个老狐狸一贯的做法来看,他巴不得风起城出什么乱子,最好再失败,这样也就坐实了她和萧平与外城勾结的嫌疑。
毕竟朝中可是无人不知,她文半梦打仗就没有失败的。
想借此事要她的命,那就要看他那些儿子们同不同意了。
士兵查问一番后匆匆回答:“已经在半道上了。”
“派人把那些信拦截,顺便,将此信交给太子和端王。”
她写了两封一模一样的信,同时递给太子和纪清越,她在赌,那些皇子究竟是把自己的权力地位看得比魈国存亡更重要,还是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比纪实甫更重要。
话罢,她拿过朝阳的信件,里面果真提到她的父亲被罢了官,而且,若没有她的势力从中周旋,只怕这会已经入了监狱。
写给朝阳的信件必须有另外的渠道,文半梦在信中提到,要她将计划提前,埋下的棋子也可以派上用场,最好将纪实甫整得卧病在床,才能够给他的儿子们机会。
相信他们为了争夺监国之位,马上就会自相残杀了。
放了那么久的网终于捞到了大鱼,也是时候该收网了。
处理完这一切,天边已经暗了。
为了防止越国夜晚趁乱进攻风起城,文半梦一刻也不敢耽搁,只浅浅地睡了两个时辰,就在风起城外游走。
越国的士兵忌惮潼国的人马不敢轻易靠近风起,将营帐驻扎地远远的,文半梦只是在城外游走,倒也不会惊动他们。
这几日的事情扎了堆,她毕竟许久没有打过仗,一时处理起来并没有那么得心应手,也许现在想想,前世选择留在朝堂之上,也许是个正确的选择。
至少不会害了这么多人。
她沿着城外的边沿走,一路走至附近的山上,可刚走到山腰上,就听到断崖那头,传来了悠扬的笛子声。
三国对峙,谁这么有闲心,大半夜地还吹笛。
文半梦有些好奇,一路摸索过去,原本是跟着笛声走,可越走越近时,笛声却忽然停了。
她已经走到了断崖前端,只要拨开面前这片树枝,就能看到吹笛者了,可就在这时,身后却传来了希希窣窣的脚步声。
“谁?”
常年训练的警觉让她瞬间竖起了耳朵,往身后传来声音的方向看去,她拿着剑把拨了拨丛林,“再不出来,信不信我把这里毁了!”
她厉声威胁,丛林又是一动。
一个身着甲胄的瘦小士兵走了出来,缩着脖子很是害怕的模样。
“别动手,我是无意从这里经过的。”
那小士兵身上穿着的甲胄材料制造不菲,一看就不是寻常士兵,许是哪个军营来的贵人,文半梦看他也没什么威胁,收回了剑。
“小孩,你是从哪来的?跟着我想干嘛?”
“你别误会,我不是跟着你,我是跟着自家兄长来的。”他举起手,很是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你也听见笛声了吧,那是我七哥唱的。”
七哥,这个小孩的家里还真能生。
文半梦起了兴趣,点了点他的脑袋,问道:“你兄长排第七,那你呢?”
“我排十二,你是哪国的士兵,怎么会出现在我们潼国的地盘,你就不怕我身后那些潼国士兵把你给杀了。”
小孩还敢威胁她。
文半梦冷冷地勾起唇角,将剑收回腰间。
“我不怕任何人。”
“那是你还没遇见厉害的,你不知道我七哥,可厉害了,要是他碰见了你,肯定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提到自家兄长,小孩拍了怕胸脯,一副很骄傲的样子。
文半梦却有些不屑,“那我就在这里把你给杀了,看看你那位兄长有没有本事把你救回。”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
他连忙举起手求饶,“我就是个新来的,什么也不会,你可别伤害我,大不了,我保证,待会我兄长来了,我会替你向他求情,要他放过你。”
“我还需要你这么个小不点求情?……罢了,既然无趣,我就先走一步了。”
两个人正在对话中,文半梦刚觉得无趣要离开,身后却传来了一道凌厉的掌风,直冲她而来。
文半梦一个飞跃,轻松躲过了掌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阁下好功夫,既然如此,为何不出来一见,还要躲在暗处与我过招?”
小孩感受着空气中熟悉的气息,大笑道:“大姐姐,是我兄长!是我兄长来了!”
说着,他的身后一个白衣男子稳稳落下,小孩扑进他的怀中,“兄长,你刚刚真的太帅了!”
文半梦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在与一个极其熟悉的面庞对视后,愣愣地站在原地,惊了半响。
“……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