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十有八九是江湖人士,且个个有不俗的武功,她虽是压低了些声音,但众人依旧听得真切,齐齐向她望去,目光中带有惊异,可见她那叫花子般的脸庞又摇头移目开。
“一个黄毛丫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连华公子和岑姑娘也敢得罪。”
岑涵露和孟华相视一眼,又很快双双垂下眼帘,二人都略微感到有些尴尬和害羞。
对那女子的话,并不做多追究。
孟华的好友林俊向那女子走过去,在对面身落坐下,道:“姑娘只身一人出行,乱说话可是很危险的啊。”
然,那女子只是自顾吃得乐意。
林俊是自讨无趣,再次问着:“请问姑娘是何芳名,好教在下在紧急时刻也好寻去。”
可哪晓得对坐的女子一脸狐疑地盯着他,还不忘将鸡腿往口中塞去,片刻后才神秘道:“你别想打我的注意,我可是带着保镖的。”
见林俊一副全然不信的姿态,她将身子凑近几分,指着身后道:“看到坐在角落的那俩人没,他们就是我的保镖。”
这回林俊真的忍俊不禁,因为场合之故,只低声嗤嗤笑着。
那女子没想到对方居然不相信,指着对方的鼻子,到了嘴边的‘狠话’又咽了下去。
她随后又重新坐下,扬手幽幽道:“算了,想你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不与你一般见识。”
她还很大方邀请道:“真么多菜肴,你要是饿了也一起吃吧。”
听此,林俊眼神不觉扫向桌面。
一片狼藉,那只烧鸡比狗啃过的还难看,那盘素菜也有不少洒在桌上,鱼刺根晒稻谷似的撒开……
这哪是一个姑娘家能办到的?林俊不由得一阵反胃,他立即运功压下。
林俊心中不大相信封子夫是逍遥浪子,但孟华所言他又不得信其几分,随后问:“姑娘,你可知道逍遥浪子这人?”
这女子顿时来了精神,放下手中之物,一双满是油污的细手又拭了拭两边脸颊,真是越抹越油。
“江湖中传言逍遥浪子,英俊潇洒,时常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主要的是他的‘飞花折柳剑’出神入化。哎,可惜我出来这么久还未一睹真容。”
林俊眼前一亮,悄悄问道:“姑娘,我听人说你的那位保镖便是逍遥浪子,你看,就是大碗喝酒的那位。”
女子回身望去,随后鄙夷道:“他那粗鲁的做派怎会是逍遥浪子,你当我傻子么。”说罢,竟下了逐客令,“看你长得挺斯文的,怎么这么烦啊,本姑娘还要忙着吃呢,可没空搭理你。”
林俊面冒黑线,抬目四扫,数道眼神赶忙收起。他如何受过这般待遇,有几个与其相识之人依然在边上窃笑。
林俊不再多言,识趣地起身离开。在他离开后,‘花猫’女子狐疑地再次向后方望去,她看到自然不是封子夫,相比后者,她对舒长夜的印象颇深。
封子夫此次察觉有目光看来,这回他终于看清了那女子的面容,‘噗’,他一时禁不住将口中美酒尽数喷出。
舒长夜精扇说时迟那时快展开,扇子上有内力护住,他又忽地将扇子向对面扇去。
听到舒长夜的抱怨:“臭酒鬼,平时你倒是惜酒如命,如此浪费可不是你的做派,还你。”
封子夫笑口大张,酒水入口,他已是本能的咽下。
舒长夜背对着那女子,当然不知老友因何笑起,遂又问:“诶,臭酒鬼,你是怎么了,笑个不停?”
封子夫勉强忍着笑道:“我……看到了一只大花猫。”他方才便觉得这女子盯着他看,不料怡人的背影转过,竟是这般模样。
那女子目光在舒长夜身上停留几秒才缓缓移开。
封子夫打趣道:“四不像,她在看你哦,你的桃花运可能要来了,快转身。”
舒长夜并未转身过去,只是淡淡笑着道:“什么跟什么,你又在说胡话。”他似想起了什么,声音中有淡淡的忧伤。
封子夫见气氛不对,赶忙岔开话题,道:“四不像,残阳半露,你是喜不喜欢夜里赶路?”
“嗯,好。”
封子夫面上略带惆怅,“哎,可惜了此地佳人。”
在封子夫猛喷出酒水时,岑涵露顿时循声望去,看是封子夫,这个粗鲁的男人在她心中的印象便更差了。
然,她蛾眉微凝,俨然是看到舒长夜将那些酒原封不动送还的动作,不禁脱口道:“高手,真正的高手。”
“什么高手,岑姑娘你在说谁呢?”孟华问着。见对方不应便顺着其目光转身望去,却只看到强憋着笑意的封子夫。
他道:“他?他当然是个高手,方才不是与你说了?”
岑涵露说道:“不是他,是与其同坐的那位男子。华公子,若是有人突然将酒泼向你,你会如何?”
“那还用说,移身闪位,一泼落空。”他又赶忙改口道,“若是岑姑娘泼的,在下也甘愿被泼。”
岑涵露一双美目有些嗔怪瞪了他一眼,才道:“能动自然可躲,倘若你对坐不能移动呢?”
“要有东西也能挡一下。”
“若那人是个高手呢?”岑涵露再问。
孟华不假思索道:“如此距离,当然被泼个正着,就算采取措施,结果仍旧。”
岑涵露又道:“可那人却在瞬间将酒尽数扇了回去,不是高手是什么?”
孟华望着舒长夜的背影,若有所思。虽说在烟雨阁时他曾被对方的胆气所折服,但他也没看到多少出彩的地方,比如对方的身手如何。
此间想起,孟华才发现之前自己忽略了很多细节。
这时,有一男子走来敬酒,赫然是从窗户进入酒楼的那人,“岑姐姐,我是杨子琪,还记得我么?”
岑涵露狐疑看着眼前之人,可却没有一丝印象。
杨子琪又提醒道:“小时候在吴周山,我经常跟在你身后请求教我武功,每次都被你揍得好惨。”他越说越小声,这毕竟是不光彩之事。
经得这般提醒,岑涵露终想起,道:“你是杨伯伯的儿子?时间真快,如今已是俊朗儿。”
杨子琪挠头道:“岑姐姐变得更漂亮,我一时间也没认出来。”他转面向孟华打招呼,“在下杨子琪,这位兄台是……”
对于眼前人,孟华转念一想便猜地大概,能自小与岑涵露相识,怕是只有与凤阁相当的门面才有可能,恰好神风门的掌门也姓杨。
虽然杨子琪他看不上眼,却要卖其老子的面子,留个好印象,日后行事多个方便,遂道:“在下孟华,有幸认识杨公子。”
“啊?孟华?难道是人称多情剑华公子的孟华?”杨子琪面露惊色道。
孟华拱手谦逊道:“哪里,都是些虚名罢。”
岑涵露问着:“子琪小弟,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不怕杨伯伯担心么?”她记忆中杨叔堂十分疼爱其子,无论走到哪都会有好几人保护着,生怕不小心给摔疼了,又是一个极为护短的角。
杨子琪坐下,道:“我可不是自己溜出来的,我爹也来了,不过这栖笺山是必经之路,想着能顺道上山拜访岑姐姐,便先行一步,不料在此相遇。”
岑涵露笑道:“子琪小弟倒是挂心,这杯酒姐姐敬你。”说着便一饮而尽。
杨子琪抢着道:“姐姐饮一杯,我得陪三杯,请。”
申时,日影开始西斜,外面虽依旧毒辣,可相对而言好了许多。
封子夫的提议舒长夜没有异议,说着他将银子至于桌上,纵身往窗外翻去,稳妥地落于马鞍上。
舒长夜见此,摇了摇头,从容地从楼梯走下。
然,整个酒楼之人都能听到外边封子夫的喊声:“四不像,你再不快些我可不等你了啊。”
酒楼中不少人心中有焚火燃起,这小子有病吧,乱喊乱叫个鬼啊,静等一两分钟不就好了。
“臭酒鬼,你怎么还再呢?”舒长夜走出酒楼,轻笑道,“我还以为被人群起围殴没了。”
封子夫不理会,轻哼一声,已是扬起鞭子,将心中的一丝不乐意狠狠地灌在鞭中,马儿吃痛,蹬蹄绝尘远去。
舒长夜轻轻一跃,飘然坐在马鞍上,也快速追去。
见舒长夜二人离开,林俊又走过去,问着:“姑娘,你的保镖走了,你咋还坐着哩?”
这女子吃饱喝足,很是满意地揉着肚子,听到林俊之言,回头望去,人果然不在了。于是笑答:“没事,那是让他们先行探路,我随后……”
这时,几道人影从楼梯上来,映入她的眼帘,她忽打住,抖擞精神,留下银子,急忙从窗边逃走,头也不回。
“大哥,这臭女人真是可气,听闻她在这栖笺山,这回可不能让她给逃了。”
“四弟,这人是不可貌相,都怪你太老实了。”
“怎么是我啊,明明是五妹说她可怜,非要带上一起走。”不动山石海碎碎道。
杨乐儿不说话,默默走着。
林俊听得那几人低语,在望向窗外,忽笑起,呢喃:“真是个有趣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