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赫连禹正坐在案几旁看书,一想起那晚芷菡说的话,他就感到心神不宁,这个赤族女子聪慧绝顶,从细枝末节的小事,不仅猜到了他的部署,还推测出茹薇的真实身份,如此危险的人物,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立刻手刃了她,但在关键时刻,他居然犹豫不决,心痛病也突然发作,这才被她逃脱了。
如果她暴露出茹薇的身份,茹薇将再也无法实施什么绝密计划了,更可怕的是,茹薇还会面临生命危险,他靠在椅背上,陷入深深的自责中,“为何当时会心慈手软?”
思索片刻后,他暗下决心,“不行,不能让她活在这个世上!”
正这样想着,睿远走了进来,禀告穹觞近期的动态,第一时间把穹觞将与擒西城联姻的消息相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赫连禹更是一脸愁容,“慕震合为何突然想起与擒西城联姻?”
“据说是为了冲喜,还是殷柳主动提的亲,他是在授道会上看中梦楚的。”睿远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
“慕震合信这个?”赫连禹满脸疑惑,沉思片刻后说,“擒西城地理位置特殊,乃穹觞的咽喉部位,还与逍遥逸接壤,一旦得之,要想攻打穹觞那是难上加难。”
睿远似有所悟,“如此说来,冲喜是假,巩固边防是真。”
“梦楚同意了?”赫连禹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窗边,望着湖边的风景疑问。
“说什么都不同意,向慕震合求了几次情,都被拒绝了,还找到慕箜漓,希望他能帮她说情,就连慕寒隐都说了几句好话,最后慕箜漓答应了,只是不知管不管用。”
“慕寒隐?他从不过问这种事情,倒是稀奇!”闻言,赫连禹转过身来,有些吃惊地盯着睿远看,脸上的忧色更浓。
“据说是偶然遇到梦楚求情,看不过去,这才说了几句好话,应该是无意为之。”睿远赶紧分析道,以宽慰对方的心。
闻言,赫连禹终于松了口气,神色也轻松了起来,“不过,即使慕箜漓去说情都没用,慕震合不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睿远心中没底,看上去比赫连禹还着急,遂疑问道“要阻止梦楚嫁过去吗?”
“必须阻止!”赫连禹紧了紧拳头,坚定地说,与此同时思考着对策,舒展的眉头又重新向眉心聚拢,他应该没过一天舒坦日子,整日里操心的都是国家大事,正所谓相由心生,所以才会给人一种郁郁寡欢的印象。
“如何阻止?”睿远摩拳擦掌的,愈发急躁,就等着对方下命令,他去执行了。
“日子定在什么时候?”赫连禹追问。
“这个月月末,想来慕震合急着要促成这件事情。”
“还有半个月,我们还有时间。”赫连禹意味深长地说,“更何况,有人比我们更急!”
“逍遥逸吗?”
赫连禹沉默不语,只是盯着远处的高山,若有所思……
在睿远快要离开的时候,他又叫住了他,“告诉茹薇,让她立即停止所有行动!”
“为什么?难道她暴露了?”睿远跨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转身疑问,“不可能啊,她做事谨慎,又经验丰富,不可能暴露!”
“别问那么多,快去!”赫连禹不耐烦地说,想必要不是到了绝境,他也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赫连禹猜得没错,慕箜漓去替梦楚求情,慕震合非但没答应,还将其骂得狗血淋头,所以梦楚嫁去擒西城根本无法改变。
将近成亲的日子,为了将婚礼办得隆重些,慕震合差了慕箜漓全权负责此事,他的亲信成亲,他理应操办好此次的婚事。
与此同时,苏蕤也被安排给慕箜漓打下手,毕竟女儿家的事情,她更懂一些。
在去采购货品的路上,慕箜漓和苏蕤同行,逛了一个上午,大家伙已是饥肠辘辘,他们就近找了家饭馆吃饭。
苏蕤自告奋勇当起了点菜员,点完菜后,她补充说,“记住菜不要太咸,不能放葱和大蒜。”
待店小二要离开之际,她又急着喊道,“先上一壶姜茶!”
这些嘱咐在别人眼里算不上什么,但对于慕箜漓来说却意义重大,因为他喜欢清淡的食物,并且从不吃葱和大蒜。
“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喜好?”慕箜漓面无表情。
苏蕤扬起嘴角,笑道“只要有心,自然就知道了。”说着,将店小二提来的姜茶倒了一杯放在男子的面前,说,“老是喝酒对胃不好,喝点姜茶暖暖胃。”
“你居心叵测的讨好我,究竟想干什么?”慕箜漓双臂环抱,非得不领情,还出言责问。
“我能有什么企图,仅仅因为您是大殿下的三弟而已。”女子依旧带着笑容,并不生气。
“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有什么企图,否则我定不会轻饶你!”慕箜漓并不喝姜茶,恶狠狠地说,像对待自己的仇人。
一行人吃完饭,又采购了些其余货品,苏蕤还买了件私人物品,置办完毕后,不等停留,便往穹觞赶去。
天有不测风云,行到半道,天空居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他们走的是山路,附近没有歇脚的客栈,一行人不得不加快脚步寻找栖身之所。
雨下的很大,踩在泥泞地上,深一脚浅一脚,不仅全身湿透,连脚上都沾满了稀泥,狼狈至极。
慕箜漓自顾自走在前面,全然不顾淋雨的苏蕤,在旁人眼里,他这是故意避嫌,所幸前面有一处由茅草搭建的亭子,一行人暂且躲在那里避雨。
等了好半天,雨终于停了,但天色已晚,附近又没有歇脚的客栈,他们只好暂居在附近的山洞里,将就过一宿,等天亮了再赶路。
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山洞里便生起了火堆,作为主子的慕箜漓和苏蕤坐在火堆旁休息,其余虾兵蟹将守在洞外,保护主人的安全,预防敌人或者猛兽攻击。
两人在火堆旁架起竹架,然后将脱下来的外衣放在上面烘烤,各顾各地坐在火堆旁,不消多时,便将周身衣物尽数烤干。
因为慕箜漓的抗拒,两人不仅坐的远,还不说话,山洞里静的可以听见虫鸣鸟叫声,还是苏蕤率先打破沉默,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流苏状的物事,递给对方,“白日里在街上,我瞧这个与殿下的宝剑相配,所以买了下了,现在送给殿下。”
慕箜漓在火堆上添了一把柴,然后瞥了一眼那物事,只见是一块剑穗,顶端有一个蓝色花瓣状的物事,下面连接着一块白玉,最下面是蓝白相间的流苏,看上去确实挺别致的。
他只是瞥了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接,淡淡地说,“你这是干什么?”
“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觉得这个适合您。”女子期盼地望着对方,眉目含情。
“我不需要!”慕箜漓断然回绝,然后又添了一把柴火,火苗“嗖”地一声蹿了老高,将苏蕤吓得往后缩了一下。
见对方不收,苏蕤十分没趣地收起了剑穗,神色落寞了许多,不似先前那般明亮。
正在这时,慕箜漓突然站起身来,朝外面走,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苏蕤很疑惑,急迫地问道,“殿下去哪里?”
“衣物都已经干了,我们待在一个山洞里,不合适,我住在外面。”慕箜漓边走边说。
女子赶紧追了上去,拦在对方前面,提议道“还是您住山洞里,我出去吧,堂堂穹觞三殿下不能露宿在外。”说着提步往洞外走。
慕箜漓也不推辞,一声不吭地返回了山洞,找了些干草铺在地上,顾不上脏乱差,倒在上面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突然听见外面有打斗声,他身子一腾便跳了起来,操起旁边的剑便冲了出去,来到洞外,便见自己的人与十余名黑衣蒙面人交起手来,显然寡不敌众,不及思考黑衣人的来历,纵身一跃便朝敌人攻去。
果然身经百战,上过战场,收过妖兽,数十招下来就扭转了局势,黑衣人被逼得节节败退,死的死,伤的伤,溃不成军。
以为胜券在握,正待意志松懈之时,从斜后方突然蹿起一个黑衣人,朝慕箜漓的后背刺来,他只顾着前方,还没来得及顾及身后,等反应过来,黑衣人已经蹿到身侧,手中的匕首刺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慕箜漓使出一道掌力,正准备朝来人劈去,岂料眼前突然冒出一道影子挡在了黑衣人的前面,搞不清楚状况,只听见一声凄惨的叫声。
定睛一瞧,这才发现苏蕤手握着胳膊倒在地上,慕箜漓又重新朝那人劈去,将那人当场劈死。
“你没事吧!”慕箜漓随即走到苏蕤身边,不咸不淡地询问。
“只要三殿下没事,我受点伤算什么。”原来苏蕤见黑衣人趁慕箜漓不备攻击他,危难之际,挡在了他的前面,这才被黑衣人刺伤手臂。
“你根本不用替我挡刀,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我知道殿下神武,但是只要看见殿下有危险,我就会丧失理智……”苏蕤捂着手臂,表情十分痛苦,她的胳膊被黑衣人的匕首刺伤,流了很多血。
在这种情况下,慕箜漓思绪很复杂,陷入两难的境地,一方面觉得苏蕤这个人面相不善,绝非善类,另一方面无论如何她都因自己受伤,如果不闻不问,岂不是不仁不义?一番思考后,他将女子带回山洞里。
见她流了那么多血,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撕下一块衣角为她包扎止血,所幸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及筋骨,片刻功夫就止住了血。
“谢谢殿下!”见到对方十分细致地为自己包扎伤口,苏蕤十分感动,赶紧道谢,脸庞呈现出娇羞之状。
“别多想,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慕箜漓依旧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看上去并不想接受对方的好意,说完坐到了女子对面,刻意保持着距离。
思索半晌后,他疑问,“大半夜的,这路人是什么来历?”他始终低着头,只盯着火苗看,冷漠得有些不近人情。
“我也不知,应该不是山贼。”
“照这么说来,应该是刺客了?!”慕箜漓若有所思,“是哪个番邦的?居然大半夜的搞暗杀。”
苏蕤狠狠地说,大有替慕箜漓打抱不平的气势,“简直太猖狂了,居然敢刺杀三殿下。”
“你何以肯定刺客是针对我的?针对你也未可知!”
苏蕤莞尔而笑,“殿下说笑了,苏蕤无名无姓的,哪里会有人刺杀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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