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赫连禹并未将芷菡两人送往擢翾序,差人带信给云祈峥说是有事相询,所以迟些再将两人送去,是以这段时间,两人暂住在琉璃境。
芷菡和茹薇并非贵客,所以管事的时常差遣她们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有时候还要伺候某个殿上的夫人,总之就是来当丫鬟的。
那日,芷菡受命采撷露水,听闻琉璃境后花园所种的花都是极品,花上的露水具有美容养颜的功效,她早早来到花园里劳作。
过了半个时辰,都没看见茹薇,她有些担心她的安全,询问了几名路过的宫女,她们都说没看见。
“不会有什么危险吧?”一想到这里,她赶紧扔下容器,往两人的住处跑去,却撞上一个白色物事,抬头一瞧,惊得后退几步。
赫连禹冷哼,“又要逃吗?”
“没有的事,我在这里好吃好喝的,安逸得很,干嘛要逃呢?”芷菡慌忙解释,“茹薇不见了,我正要去找她!”说话的时候语速很快,想必很着急。
“茹薇?”沉吟半晌后,赫连禹开口询问,他神色看似平静,但眸子却如同幽潭深不可测。
芷菡正想再说些什么,就被睿远打断,“跟她一起来的那名女子。”
赫连禹故作镇静,“怎么?难道她逃了?这琉璃境的结界不是一个凡人能破的。”
“属下也认为不可能。”睿远搭腔,目光中充满郁色,“莫不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
“原本我们是要一起来采露水的,可是到现在她都没出现,会不会出什么事啊?”闻言,芷菡越发焦躁,不停地来回踱步。
“睿远,你派人找找看。”赫连禹紧了紧背在身后的手,云淡风轻地吩咐。
“是!”
还未走远,花园的另头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她衣衫不整,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的,像是受了伤。
走近后,才发现是茹薇,她脸上有好几处伤疤,身上也有被鞭笞的痕迹,芷菡心头一紧,赶紧奔过去,将她扶住,充满担忧地询问,“你怎么了?”
茹薇缩着身体,低着头,嗫嚅着什么,根本听不清,这可把芷菡急得直跺脚,“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见对方没什么反应,芷菡意识到事态严重,越发急躁,“有圣君在,有什么尽管说,不要有什么顾虑!”
“快说!”睿远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急躁,帮腔道。
“今日早晨有位宫女传话说曼郡主有请,不曾想,我去了后,曼郡主居然命人将我绑了起来,然后……就成这样了。”茹薇低着头,颤颤惊惊地说。
除了赫连禹外,睿远和芷菡皆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因为淳于曼柔柔弱弱的,不像会干这种事的人。
但是芷菡知道茹薇不会撒谎,寻思着,“淳于曼为何要对付她呢?”
“在淳于曼的心中,赫连禹就是他的全部,除了争风吃醋外,还有什么事能激怒她呢?”芷菡终于找到了原因,“嫉妒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估计接下来就要轮到我了!”
即便茹薇受了伤害,芷菡也不敢恳求赫连禹为她讨回一个公道,淳于曼在他心中的分量极重,他不可能为了一个赤族人去处罚淳于曼。
偷偷瞥去,只见赫连禹紧了紧牙关,一声未吭,停留了多久,空气就凝滞了多久,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不多时,便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没走几步,转身对芷菡说,“到本君殿上来,伺候本君!”
此话有如石破天惊,震得芷菡不知所措,当日在拓藏城的校场,赫连禹亲口说过,伺候他的人多不胜数,赤族人身份卑微,没有资格近他的身,“今日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她不禁感叹。
说实话在他身边当差,就是要忍受他那君王的脾气,也没什么不好,既保障了生命安全,又可以在外人面前耀武扬威。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随他而去,一路跟到了朝夕殿上。
朝夕殿是他办公的地方,这里摆放的都是卷轴,堆积如山,可以想见,他平日里是很忙的。
刚走进殿内,芷菡就感到有些头晕,估计是受到了清气影响,自从来到琉璃境后,她时不时地感到头晕眼花,果然如落枫所言,凡人是无法在琉璃境长期生活的。
作为凡人,在还没有法力护体的情况下,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她想尽快离开这里。
“过来!”赫连禹的声音响起。
闻言,她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像喝醉了酒似的,“圣君有何吩咐?”
“沏茶!”声音坚决且毋容置疑。
芷菡大大咧咧地倒了一杯茶,直接放在案几上,一点奉茶该有的规矩都没有。
“一点女人的样子都没有!”
“你……”芷菡在心里暗骂,“咒你喝水被水呛!”
刚想到此处,但见赫连禹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一不小心呛进了喉咙,开始咳嗽起来,芷菡一面欢喜,一面肆无忌惮地用衣袖擦拭他身上的水渍,却被他一把推开,差点摔倒在地上,气得她在心头暗骂,“好心没好报,活该!”
待整理干净几案上的茶渍后,赫连禹嫌弃地瞥了她一眼,“警告你休要再诅咒本君!否则本君断不会轻饶了你!”
原来自己心里想着什么,他都知道的,芷菡俏皮地摇了摇手,“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诅咒圣君啊。”
出于嫌弃和厌恶,赫连禹根本不打算再废话,又自顾自地看起案卷来,一副十分投入的样子,芷菡站在旁边甚是疲乏,不住地打起哈欠来,后来干脆端了一把椅子,盘腿坐在上面。
“磨墨!”一个命令的声音再次响起,只见赫连禹取出一副空白的卷轴,估计要写什么。
这两个字铿锵有力,惊得芷菡赶紧醒转过来,跳下椅子后,熟练地拿起磨条在砚台里研磨起来,“奇怪了,这种舞文弄墨的东西,我怎么如此熟练?”
磨了不多久,鼻翼里传来一股刺鼻的墨汁味道,墨汁原本是带着芳香的,只是她身体不适,闻起来特别难受。
“没吃饭吗?”见对方一副慢吞吞的样子,赫连禹停笔斥道。
“圣君,我已经够努力了。”芷菡出言反驳,又不得不加重力道,一用力就感觉氧气不足,胸口似有东西往上涌,一个没控制住,便全都吐了出来,喷在案几上,卷轴上也沾染了不少。
幸亏因为身体不适,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都是清水,不然得多恶心啊!
污染了君主的案几,这得是多大的过错了,搞不好是要砍头的,她意识到大事不妙,顾不上身体的不适,赶紧拿布去擦。
“对不起,对不起!”她不敢看赫连禹的脸,他肯定是气得满脸通涨红,随时都可能爆发。
“你这个恶心的女人!”只见赫连禹站起身来,匆匆往外走,想必是片刻都不愿停留。
“是,是,圣君说的极是!”芷菡哪里再敢反驳,只顾着奋力处理案几,用力过猛,一口气没上来,竟然控制不住身体,朝斜后方倒去,随即落入一副软绵绵的身体。
“好温暖!”她十分迷恋地抱着那团物事,死活都不愿松开。
当醒来之时,她才得知自己晕倒了,是被赫连禹抱到床上的,心中居然产生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和满足感,更令她欣喜的是,她所在的地方是他的寝宫。
据她所知,他的寝宫从来没有进过女人,就连淳于曼都不例外,这得是多大的恩宠啊。
“莫非圣君喜欢上我了?王子恋上灰姑娘的戏码?”芷菡心里默念,禁不住沾沾自喜起来,“我这么大的魅力,圣君喜欢我也挺正常的嘛!”
苏醒过来后,她又开始辛苦劳作,晚膳时间,她被要求伺候赫连禹吃饭,摆好饭菜,
赫连禹入座就膳,她站在旁边看着他吃,真是可怜啊!
饭菜香气逼人,她又是站岗又是干活的,从午饭到现在过去了三个时辰,肚子不争气地“咕咕”直叫,声音清脆响亮,在大殿里回荡起来,羞得她悄悄地低下了头,赫连禹那一本正经的脸上都浮现出些许笑意。
“坐下来吃吧!”他终于大发慈悲。
闻言,芷菡如蒙大恩,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饭的坏习惯改改!”赫连禹皱起眉头,嫌弃地说。
“圣君有所不知,赤族人都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所以才养成这种习惯。”她一边吃一边说着。
赫连禹登时语塞,从未体验过饥饿的滋味,自然体会不到那种感受。
“你不是土生土长的赤族人?”
“恩!”芷菡不假思索地说,“十年前,是我养父在山中把我捡回去的。”
赫连禹登时一惊,“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不记得了,我没有小时候的记忆,记事是从屾山开始的。”
听对方叹了口气,芷菡停下吃饭的动作,疑惑地问道“圣君为何对小女子的身世这般感兴趣?”
“随口问问!”赫连禹将目光移向别处,若无其事地说,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以便掩饰内心的真实想法,“大意了,希望她没有发现什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