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兄弟不睦
正月十五日，上元灯节。()
申都钟京金吾不禁，热闹非凡。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大街小巷热闹非常，舞龙灯、狮子舞、踩高跷、扭秧歌、猜灯迷等等戏乐在人群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向清福门进发，申帝今日将与民同乐，共渡佳节，还要亲点戏乐的排名。
明月皎洁，却被清福门的广场上的灯火夺去了颜色，广场上已经是摩肩擦踵，百姓们围着先到的戏乐队，不时地爆发出阵阵的喝彩声，和着不时响彻天地烟火，真是说不尽的太平盛世，道不完的富贵繁华，好一派烈火烹油的盛世景观。
凉都祥城，同样也沉浸在一片欢乐之中，皇宫御花园暖亭，亭外围着绵幔，亭下烧着暖龙，亭内温暖如春，一片欢声笑语。
正月天气，犹是寒风彻骨，侍立的凉亭外的宫女太监一个个站得笔直，谁也不敢四处晃动驱寒，偶尔可见暗处人影绰绰，那是宫中的侍卫高手。园内到处张挂着彩灯，有亭台楼阁状、有鱼龙狮兔状、有各色花卉状，有的灯下悬着字谜，灯光在花丛树影中闪烁，将树上扎得绢花照得栩栩如真，整个御花园装点的分外美丽。
赏灯的人儿还在暖亭内喝酒。正中央一张大圆桌，摆满了珍羞美味，正当中一张靠椅，铺着北地进贡的白熊皮，上面坐着凉帝伊志魁。伊志魁一身团龙绵袍，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些许红晕，看上去气色不错。
今日是家宴，并没有外人，左手是程皇后、太子、长公主以及程皇后的一双儿女；右手是威亲王伊志霸及陈王妃，一子一女。()伊志霸不住地举杯畅饮，旁若无人，桌上已经摆了二个空酒壶。
太子和长公主自小跟皇叔很亲，见他豪饮有趣，一左一右帮他布菜，数着他喝了多少杯。陈王妃面带忧郁，有心相劝，却一向柔弱，不知如何开口。程皇后暗中叹了口气，端起酒杯来到伊志魁身旁，微笑道：“皇叔，本宫敬你一杯，多谢你救了皇上。”
伊志霸不得不起身，也不多话，一扬脖，酒入喉中。
凉帝见气氛不对，笑道：“亭外已经挂好灯笼，梓童不妨带大家到园内观灯猜谜。”话音刚落，小儿女们已经欢呼着向亭外跑去，程皇后和陈王妃欠身为礼，急忙追了出去，亭内只剩下兄弟两人。
凉帝拿过酒壶替弟弟斟了杯酒，举杯道：“朕要多谢你出手相救，我们弟兄已经久不对饮，来，干一个。”说完举杯先饮，酒入喉中却被酒呛得连声咳嗽起来。
伊志霸嘿声道：“你身体不好，不必勉强。”举杯饮尽。
好半天，咳声停歇，两人一时无话，亭内静了下来，听见外边小儿女们的欢笑声传来，两人的嘴角都不知不觉地挂起了微笑。
凉帝看着伊志霸，柔声道：“霸弟，还记得当初我们也如强儿般大小，在宫内过上元灯节吗，那时颖儿还在，唉，一晃眼都二十多年了。”
伊志霸没有作声，脸色温柔，陷入到当年的回忆中，耳边仿佛还听到那清脆的声音在笑着喊着：“霸哥哥，等等我。”
当年自己和皇兄拜太师于正刚为师，与于师的孙女于丽颖青梅竹马长大，不约而同喜欢上这个美丽脱俗的女子。在自己的记忆中，颖儿总喜欢跟自己一起玩乐，而皇兄则是在一旁微笑着观看。
人总要渐渐长大，自己喜武厌文，转拜性如大师习武，皇兄却好文，一直跟在于师身边，深得于师的欢心，想来便是自己跟随大师游历天下，与颖儿并不常见，颖儿才会逐渐喜欢上皇兄。
记得自己得知父皇和于师作主，将颖儿嫁于皇兄时心丧如狂，三日横渡八百里翰海，五天不休接连跑死六匹宝马赶往京都，想要阻止这场婚姻。然而，自己赶到时，只见大红“喜”字刺眼地贴在东宫各处，颖儿在三天前已经嫁给了皇兄。
伊人已嫁，看着鲜红如血的“喜”字，自己心如死灰，不理父皇、母后的呼声，自己夺空而去，这一去，便是十二年。
等自己跟随师傅回到京城，一切早已物是人非，父皇母后相继过世，皇兄已经即位，颖儿已经有了一双儿女。在颖儿的恳求下，自己接受了威亲王的封号，在京中住下来，每日里却以酒为伴，对朝政毫不在意。
十年前申军大举侵犯，皇兄原有意让自己带兵出战，可是自己心恨他横刀夺爱，推脱不去。皇兄无奈御驾亲征，结果在天狼关前被敌击伤，自己得到消息赶到替下皇兄，却因为耽误了时间皇兄伤势严重，后经师傅抢救却留下了病根，延绵到今已经积重难返。
颖儿心伤皇兄的伤势，又自责引起自己和皇兄的不睦，不久后郁郁而终，留下兰儿和强儿。临终前，颖儿让自己照顾这双儿女，自己含泪答应，伊人已逝，自己对皇兄的恨意却更加重了一分。
怕皇兄恋新欢冷待兰儿和强儿，更怕太子之位不稳，自己这才强势入朝，靠着自己在军中的威望在朝中呼风唤雨。皇兄对自己始终放纵，宽仁有加，细细想来并非皇兄对不起自己，而是自己对不住皇兄才是。这次替皇兄打通经脉，惊觉皇兄已经到了油干灯枯之境，恐怕没有多久的日子了。要不是当初自己使性不愿出征，皇兄也就不会受伤，也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怨恨、自责、愧疚交杂在一起，伊志霸长叹一声，举杯欲饮，才发现自己手中的酒早已被自己攥得粉碎。
伊志魁看着弟弟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知道他想起当年的往事，当年的恩恩怨怨已经太远，谁也理不清对错是非。自己的这个弟弟当年何等地雄姿英发，顾盼生威，如今却以酒相伴，颓废落拓，当年如果不是为了兰儿和强儿，恐怕他早已抛下一切，跟随性如大师出家为僧了。
想到这里，凉帝也叹了一口气，暧亭到寂然无声，只听到烛心的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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