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历二百三十七年的新年,恰逢景帝执政二十周年,现在大申政通人和,四海晏平,文武群臣商量着好好庆祝一番,景帝拗不过群臣,各衙门除了值守人员一律放假七天,国库拨下二十万两白银装点钟京,来个与民同乐普天同庆。
有钱好办事,沿街的店面商铺打扫得干干净净,刷上新油漆,挂上红绸布红灯笼,装点一新,本就热闹非常的钟京城变成了欢乐的海洋。买卖商铺趁着这个机会争奇斗艳,把压箱底的好货se都搬了出来,各行各业都想大攒一笔,不用说四村八里的人往京城赶,连些常年在外的商人也被钟京的热闹留住了。
过了腊月二十五ri,西平侯府就忙碌起来,这是刘平飞来到大申后的第一个新年,一切都感到新奇无比,看着管家刘喜里里外外的张罗,带着人换门神,刷门联、挂灯笼、粘飞贴(宋代用名片拜年,称“飞帖”,各家门前贴一红纸袋,上写“接福”,承放飞帖之用),家中的仆人也都各司其职,忙得连轴转。
刘顺鸣带着人开了宗祠,收拾好供器,请神主,打扫干净预备着初一拜祖先;刘平玉准备着过年时请客喝酒的ri期单子,让刘成看着小厮们将过年用的器皿清洗摆放好;冯老太太和姜氏从账房支出金银命人化成小锭子,预备着过年发给拜年的小辈,只有刘平飞倒是闲了下来,东游西逛的看着热闹。
游逛了一天,回到自家院子,见南南正在窗上小意地贴着窗花,刚想凑过去帮忙,被南南推出老远。南南嘲笑道:“少爷,这是女孩子家做的,你一个大老爷们凑什么热闹。”
刘平飞自觉无趣,转到大门口,想到到哪里找朋友打发时间,这时府中农庄的管事大车小车地拉着东西送年来了。西平侯府有个自己的庄子,钟京往南三百多里地,是当年先皇赐予老侯爷的,地方偏僻不说,还地少山多,是个穷地方,胜在地方够大,山上的出产还算丰富。
管事的是管家刘喜的儿子刘庆,听到动静刘喜迎了出来。刘庆是个敦实的汉子,见爹从大门走出来,赶紧从车前跳了下来,趴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磕头请安。刘喜一把把儿子扯起来,上下仔细地打量了几眼,这才开口埋怨道:“怎么这么晚过到,老爷都问过好几次了。”
刘庆瓮声瓮气地答道:“路上下雪,道不好走,赶了七八天的路,总算赶到了。”
接过刘庆递过来的清单,刘喜问道:“狗娃、大丫他们可好,长多高了。”
刘庆咧嘴笑道:“欢实着呢,成天念叨要来京里,本来想带他们来过年,可雪太大,就留庄上了,明年带来给爹看看。”
刘喜点头不再言语,翻开单子看,里面列着些山獐走兔咸鱼腊肉木耳香菇,各se干菜和稻米高梁的数量,最后是卖出谷物和牲口折合的银两,看了看银两的数目,刘喜一皱眉,问道:“怎么不到三千两,比去年少了快一半。”
刘成边招呼着人下车,边无奈地道:“咱们庄的收入大都仰仗着出卖牛羊,但今年好些老客都直接到盘台那边贩牛,所以银子少了许多。”刘喜皱着眉头,他知道今年府中的支出大,这点银两恐怕是难过关。
果然,刘顺鸣接过单子看了一眼就拧了眉,将单子递给姜氏,对着跪在地上的刘成道:“刘成,你起来吧,今年府中有笔大开支,原指望着你这能补点窟窿,不想这洞越来越大。”
刘成磕了个头,把情况向老爷和夫人又说了一遍。
姜氏细细地把单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听到刘顺鸣的埋怨,笑着开口道:“我听府里的下人说大少爷出手阔绰,老爷,是不是叫大少爷帮衬着点。”
刘顺鸣扫了姜氏一眼,心想,就算你开得了这个口,我还丢不起这个人。摆手示意刘庆退下,叹了口气,刘顺鸣道:“算了,府中几家铺子最近生意不错,看看这个年节能收回多少银两。对了,玉儿的事是大事,岳父他老人家可有信传来?”
姜氏听到老爷说起平玉,顿时忘记了其他,笑着应道:“前两天爹派人送信说银子已经送过去了,玉儿的事应该在年后就能批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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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申的除夕一样要守岁,待鸡叫头遍,刘顺鸣吩咐刘喜燃放爆竹驱邪辟凶,接着祭拜祖先。申国的女人和庶子也可以参拜祖宗,一家老少在冯老太太的带领下拜过先人,然后大家又拜老太太。老太太把准备好的红包依老幼发放,接下来是拜见刘顺鸣夫妇,刘平飞又领到红包一个。
兄弟间拱手见礼,刘平玉有意慢了半拍,看上去倒像刘平飞先向刘平玉见礼,刘平玉回礼一般。刘顺鸣瞅了眼姜氏,果然见姜氏面有得se,知是她有意安排,心中有些不快,因为过年也不多言。
刘平玉还有两个妹妹,大的叫刘平婷十岁、小的刘平筠八岁,两个小姑娘叽喳着向哥哥们行礼。平婷听丫头们说过大哥哥很有钱,伸着手讨要红包。
刘平飞很喜欢这两个粉琢玉装般的妹妹,见平婷伸着小手,一脸可爱的笑容,而平筠也笑眯眯地望着自己,一脸期冀,伸手从怀中掏出几个金锞子,一人发了两个。两个妹子甜笑着谢过哥哥,又把手伸向刘平玉。
刘平玉一脸尴尬,他怀里倒有些姜氏预备下的银锞子,但刘平飞掏出的是金锞子,这银锞子如何拿得出手。平婷嘴巴一扁,娇嗔道:“哥哥真是小气。”刘平玉脸一红,心中暗恨刘平飞扫了自己的面子,只好佯笑道:“妹子,哥哥没带红包在身上,待会我回去拿给你。”
姜氏见儿子吃瘪,瞪了刘平飞一眼,笑着对平婷道:“婷儿不要胡闹,到娘身边来,你哥待会会给你的。”
管家刘喜带着家中的下人仆妇小厮丫环们来给主人见礼,一阵乱轰轰说吉祥话,领押岁钱。
刘平飞抽身出来去佛堂给娘拜年,燕南南眼尖,跟着刘平飞出来。燕南南过年穿着件红棉袄,愈发附得小脸娇艳如同桃花。
看着南南乖巧地跟在自己身边,刘平飞心中一暖,取笑道:“南南,你这个小财迷怎么不去跟老爷夫人拜年领红包啊。”
南南先是嗔怪地道:“人家过年已经十四了,不小了。”接着嘻嘻一笑,满是狡黠地答道:“老爷给的红包哪有少爷你给的多。”
刘平飞被南南逗得哈哈大笑,掏出四个金锞子塞到南南的手中,南南两眼金星直冒,连谢谢都忘了说,一会用手紧紧攥着,一会又摊开巴掌用手指轻轻擦拭着元宝,回归当初小财迷形象。
府中到处张灯结彩一派热闹景向,佛堂依旧冷冷清清,只是道旁的竹叶被打扫得干净,显出肃洁的样子。
陈氏坐在大堂的椅子上等着刘平飞,见儿子带着小女孩进来,满心欢喜地站起身叫了声:“平儿。”眼泪止不住落了下来。
刘平飞让娘坐好,自己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南南赶紧在旁边跟着跪下磕头。磕完头,说完“恭祝娘亲身体安康”的拜年话,刘平飞伸出手讨红包。陈氏把准备好的红包放在儿子手中,只是没想到南南会跟着来。
带着几分迟疑,陈氏对着南南道:“你是南南吧,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南南赶紧的补上一个头,笑着道:“婶娘过年好,爹让我向您问好来着。”
“好好”,陈氏有些激动,从拉着南南的手回忆道:“当初你还只有椅子高,一晃都快成大人了,唉,多亏有你们父女照顾平飞,我老婆子才能在这佛堂里躺清闲。”
刘平飞赶紧打岔道:“娘您还没给南南红包呢,这小丫头可是个财迷。”南南白了刘平飞一眼,拉着陈氏的手撒娇道:“婶娘,少爷尽瞎说。”
陈氏逗得抿嘴一笑,从脖子上解下个玉佛放在南南手中,慈爱的道:“这玉佛是我娘小时给的,今天我就给你吧,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照顾平飞一辈子。”
南南红着脸将玉佛收下,一直到刘平飞从佛堂出来,脸依旧红扑扑得如同三月的桃花,惹得刘平飞时不时向娇羞的南南瞟上几眼,心中嘀咕:难道是天就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