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溪章派金顶大殿。
一身材矮小,精神矍铄,鹤发童颜的男子,身着棕色长袍,正歪倒在内殿侧面的玉塌上,他正神采奕奕的翻看着手头有些泛黄的纸卷。
另一旁的小弟子灵息控制着鼎炉打风蒲扇正有一搭没一搭,轻飘飘的晃着,跟他瞌睡的脑袋晃得相得益彰。
扇动的风只怕连丝毫都撩不到计都鼎,但那鼎底赤红的灵火却愈发旺盛的灼灼燃烧着,鼎身雕刻的麒麟,眼睛开始缓缓浮上赤红的颜色。
“锵——”
房间中传来金铁交鸣的声音,男子的察觉,他连忙翻起身来,查看计都鼎,果然通过厚重的鼎,里面隐约有爆裂的声音。
他纳闷的用药杵敲了敲鼎身,“不对啊,这计都鼎里的炼化一向稳健,怎么会有这种异动呢?”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只见计都鼎开始闷响震颤,麒麟兽的眼睛已经变成了夺目的红。
眼看着计都鼎的异状,他连忙化掉鼎的结界,只见红光一闪,灵火劲风骤然碰撞,气流猛然爆出。
司扶珠三人正在陷入怪圈,他们越是努力对抗虚空中的灵息,灵息越发强势,几人被缠绕的无法脱身。
环绕在周围的灵息察觉到司扶珠的疲态,汇聚穿透她的身体的霎那,空间中的灵息像被捕捉似的引入她的体内,如同水草般蔓延滋润她的经脉。
苍迹、贺明元神色大变,震惊的看着这奇异的灵息源源不断的涌动,或者应该说被吸纳,进入司扶珠体内。
随着灵息的吸纳,漆黑的空间出现了道道裂缝,忽然一道闷雷,刺目的光亮穿透黝黑虚空,将他们重重甩了出去。
骤然的光亮和遮天避目的烟尘让三人有些看不清周围。
只听到耳边有人惊慌大叫道,“戚师叔,这计都鼎怎会炸鼎?”
“戚师叔小心!”
等烟尘散去,三人与殿中一老一少两个身着溪章派道袍的男子目光对视。
几秒沉默后,小弟子疑惑道,“这里面的天材地宝也没有会成精的吧。”
反倒是戚发兔子一般迅速跳开几步远,眼睛瞪得牛眼一般大,手指向三人身侧,震撼不已。
“计都鼎!计都鼎呢?”
果然原本安置在殿中央的计都鼎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地的炉灰药渣,以及殿中央四四方方的空白,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有一个怎样的庞然大物。
苍迹面露戒备,他不动声色的扣住司扶珠的手腕,一缕灵息顺着手指探入她的经脉,只感觉一阵强劲的吸引力,自己的灵息就跟断线的风筝一样,消失不见。
“嗝~!”司扶珠配合的冒出个饱嗝,然后心虚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一脸无辜。
刚克化了一份大餐,此刻她的魂元已经十分饱了,加上刚刚苍迹投喂的一缕,溢出一丢丢真不能怪她。
之前曾听过司扶珠姚家战斗的始末,但亲眼看到她克化能力还是有些震撼,至少刚刚的试探能看出,她并无异样,苍迹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此时,已经游走在崩溃边缘的戚发二人已经无暇察觉他们的动作。
小弟子连忙传令告知长老,两人难以置信的不断在殿内找寻着。
戚发转过身来,目光聚拢在三人之间,“你们,你们是何人,胆敢擅闯溪章派金顶!”
贺明元行了个宗门礼,赶忙开始编瞎话,“我们三人隶属联盟冶矿司,今日正在矿底开采石矿,不知怎得就进入一片漆黑界中,等清醒时候就进了这里。”
他双手刚想拂下身着的冶矿司衣饰,低头一看已然被灼烧的东一个洞西一个疤的,看不出样子。
“计都鼎在金殿内多年从无异动,偏偏你们...定是你们偷了计都鼎!”小弟子愤愤的指责道。
收到消息赶到大殿的溪章派众人恰好听到了这句话,看着空荡荡的大殿,面色有些茫然。
张长老瞬间气势全开,法杖往地下重重一敲,掷地有声道,“小贼,好大的胆子!”
苍迹伸手比划了下殿中空白光洁,没有炉灰覆盖的位置。
“这计都鼎看方位,口径至少十尺有余,重逾数吨。”
“别说是刚刚短暂的几秒了,给在场所有人十天,偷一个看看?”
“只怕耗尽修为都挪动不出这大殿吧。”
戚发眉头皱了皱,拱手向在场长老复述了刚刚的情形。
大长老余从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不动声色的示意手下的弟子搜寻大殿。
计都鼎庞大沉重,更有金顶的结界封印,想要不动声色的偷走它,其难度不亚于劈山填海,起码得化神期真人才能在短短几秒内,将计都鼎挪动带走。
可面前三人不过筑基修为,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可眼前消失的计都鼎怎么解释?
搜寻大殿的弟子回长老面前复命,默默的摇了摇头。
余从面沉如铁,杀机陡现,寒霜般肃杀的气势喷薄而出,他突然出手制住离他最近的司扶珠,司扶珠怕对方察觉到自己灵息的异动,没有抵抗,生生挨下对方的煞气。
“你们,究竟是如何来到金顶的?”
这么近的距离里,余从的神情令人从心底泛上来一阵惊惧。
贺明元抬步上前,再次将刚才的说辞解释了番。
余从目光划过三人,发出冰冷的轻笑声,一袭耀眼金光瞬间攻向贺明元。
突然,一道刀光闪过,余从的攻击打破溃散,李司矿慵懒的声音传来。
“余长老,就是四法司断案子也得质证质证,你这般...难道是想让我们冶矿司的人死无对证?”
李司矿带着迁老三还有冶矿司众人出现在传送阵的位置,与溪章派众人形成两方对抗之势。
余从隐下心中闪过的遗憾,神色严肃。
“我溪章派的至宝在此处失踪,殿内唯一异常就是突然出现的这三名冶矿司的人,任凭是谁来看,他们,都脱不了嫌疑。”
迁老三反倒是走到三人面前,查看了下他们无恙。
“余长老,嫌疑是要有证据来证实的。”迁老三辩解道,“更何况,浮山石矿与大殿的传送阵开矿之初就存在,我们都知晓。”
“而我们在矿中感受到了剧烈异动,他们消失不见,满身是伤的出现在这金顶中。”
“倒像是,计都鼎的异动透过传送阵把他们甩了进来。”
张长老自然不认可这种说法,斥责道,“满口胡言,你们这是在撇清自己!”
荀友跳了出来,指着司扶珠大声道,“长老,此人必然有阴谋!”
“她明明是万宝仙门弟子,却摇身一变成了冶矿司之人,我曾撞见她偷偷混进门派内,肯定是来踩点的!”
众人的焦点顿时落在司扶珠身上。
司扶珠:关于危急存亡关头被人扒掉马甲这件事,她有一万句脏话想讲。
司扶珠站出来解释道,“各位长老,荀友与我有宿怨,但正如他所言,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炼药师,哪有本事能凭空偷走神器呢?”
“去溪章派不过是宗门间好奇而已,至于我为什么在冶矿司....”
迁三毫不犹豫的接话道,“冶矿司内部机密,不便透露。”
司扶珠心中有些意外冶矿司等人的袒护,她暗自想到,或许是因为冶矿司与溪章派微妙的关系。
李司矿想要带走他们三人,溪章派众人不同意,冶矿司的人看溪章派不顺眼很久了,双方你一言我一语,大殿内局面一片混乱。
这个当口上,溪章派掌门汪伋姗姗来迟。
溪章派众弟子恭敬地见礼。
李司矿察觉不妙,汪伋已有元婴中期修为,远胜冶矿司众人,只怕想要带走他们三人很难了。
李司矿输人不输阵,开口讽刺道,“哟,见汪掌门一面可真难。”
汪伋并未理会他的挑衅,听余从汇报了现场的情况后,他径直走向冶矿司众人,路过李司矿之时,目光淡然的飘过,其后众人跟不自觉的让出一条路来,现场鸦雀无声。
汪伋走到计都鼎之前安放的位置,脚下浮现一圈光影,光影随之向四周洇漫。
大殿中并无异常,众人却能感觉到空间中充斥的气息。
片刻后,三个浅亮的气团包裹着银白色的毛发,漂浮到空中,汪伋伸出手,气团落在他掌心。
司扶珠她看的真切,那银亮的色泽似乎有些像苍迹的本体?
苍迹眸光微闪了下。
余从一惊,“这个气息是...妖皇?”
殿内众人顿时沸腾了,惧怕、恐慌情绪交织着,
“妖皇现世了!”
“什么,妖灵之境之人出现在开北了?”
“竟然是妖皇,他不是闭关多年了吗,他偷走神器难道...”
李司矿回头,“如果是妖皇,他的修为的话,就说的通了。”
他垂下目光看着汪伋掌心,此事已不简单是冶矿司与溪章派的争斗了,妖皇现世,竟然在开北联盟所有人都没察觉的情况下,潜入溪章派金顶,带走神器。
但是想想就令人发寒。
汪伋说道,“此事非同小可,只怕还蕴藏着更大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