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中弥漫着一股血腥气息,正在大街上巡视的并非是万剑圣宗的金甲军或是银甲军,而是一个个身穿黑色盔甲的士卒。
他们手中刀剑上均都沾着血迹,脸色阴沉,身上的血气还并未完全收拢,显然是巡街之前,刚刚经历过一场很残酷的恶战,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还并未完全恢复过来。
城中心,原江东掌剑司衙门,此刻已经完全被改成了一座军营,一群又一群气息深沉,修为强大的将领不断从中进进出出,看他们身上穿着的盔甲肩头处,都用特殊材料镌刻着“天威”二字。
显然,这是武威王的天威军。
掌剑司大殿,武威王独坐高台,他身影半虚半实,时而深沉如海,让人心惊肉跳,时而又隐蔽如烟,让人完全察觉不到,颇为诡异。
下方两侧端坐着的十多个人,气息虽都深沉如海,气势磅礴,但抬头看向上方的武威王时,眼神中都带着一抹浓浓的敬意与臣服。
“此番打下江东道,有赖诸位将士浴血奋战,本王敬诸位一杯,请!”
高台上的武威王,倏然手持酒杯站起身子,脸上带一丝笑意,面朝众人高高举杯。
“大王神功盖世,破城轻而易举!”
“为大王效命是本份,末将不敢居功。”
“江东贼子,不堪一击,大王言重了。”
…………
众人全都站起身,回话或谦卑或狂傲,可无一人的话语间,不透露着对武威王的忠诚,举起酒杯对饮后,在武威王的示意下,众人才坐下去。
倏然,下方一人眼神微闪,环顾左右,见无人开口后,起身拱手道:
“大王,咱们虽取了江东,但河西也拿下了建业府,如今下元道全境皆落入河西之手,那区区侯氏掌控的地界,竟比大王还多,是不是……”
整个大殿内顿时一静,倒不是这句话有什么问题,而是下方众人明显感觉到了,高台上武威王的气息有点不对劲,显然这将军的提议,让武威王的心神,微微波动了一下。
众人不知武威王是喜是怒,所以才静下来了。
“河西如今被三方挂念,看似高高在上,实则危如累卵,不必在意,我们的目光,还是要放在徐州这边,诸位说说看,接下来,我武威王府应该怎么做?”
真不必在意,还是故意避而不谈的……
众人心中虽如此滴咕,但脸上自是不会表现出来,一个个踊跃的站了起来开始发言,有提议就此休战,好好经略江东与星原两道的;有提议乘胜追击,继续攻打徐州其他道的;甚至,还有想回幽州向晋帝请命的………
这场商议,武威王没有作任何表态,只是任由众人讨论,到最后众人起身离开,他也只是言明会好好考虑诸位的提议,待做决断之后,会再通知众人。
待众将领离开之后,武威王一人独坐高台,久久都没有动。
“赵元拜见主子!”
“王登拜见主子!”
直至,两道略带激动的声音从大殿外传来,他才略显急促的起身,挥了挥手打开门,看着门外缓缓走进来两道苍老的身影,武威王那张半虚半实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一丝沧桑的笑容。
“十多年不见了,都老了,都老了啊……”
“不老不老,只要主子发话,我们这两把老骨头,照样还能上阵杀敌!”
“不说这些了,让你们过来,是有些事,要开始准备了…………”
三人在大殿内,开始了漫长的讨论。
………………
新禹历133年九月初一
一个多月时间,河西发生的事已然传遍天下。
佛祖释天兵解;法海世尊晋升成圣;罗刹圣教前教主司空星洲现身;雷音寺残存门人,全都投身加入罗刹圣教;禅宗之首雷音寺,彻底宣告覆灭,今后神州再无雷音寺………
这些消息,每一条单独罗列出来,都是足以惊动神州的大消息,可偏偏全都发生在一起,而且还发生在一个地方,河西!
瞬间,全天下都沸腾了…………
这件事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
首先是雷音寺本身就很独特,准圣地、神州最强的天级大势力、禅宗之首,种种头衔都能证明其不凡之处,更别说释天这尊武道圣人了。
多的不说,在很多人的眼中,释天佛祖,那是能跟其余九大圣地之主平起平坐的人物,这么一尊武道圣人死了,那造成的影响力,不亚于数年前太息被斩时,那场席卷神州的大地震。
天下间的圣人,是有数的。
如果把太息、逆寒也算作圣人,再算上13年大晋灭禹,最后一任禹帝姜不凡,就这短短七年多的时间,神州已经陨落了三尊圣人。
三尊圣人!
这可是三尊雄立神州之巅,手段通天的人物。
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
沸腾之余,有关释天陨落的种种细节,也被好事人给一点一点的披露了出来:
河西一百五十万大军率先发难,进军建业府,以雷霆之势先取彭康、九池两郡,雷音寺仓皇应对,举两百多万大军陈兵夜云郡,试图拒河西军在夜云郡以东;
不料河西技高一筹,玩了一手李代桃僵,提前在九池郡以昭阳军伪装为主力赤焰军,让夜云郡以为他们还要继续攻打,暗地里侯玉霄亲率百万精锐赤焰军,从南绕行,直逼雷音寺老巢,建业府城,其后一举破城。
雷音寺百万地煞僧兵依旧挡不住,最后城门被破,释天亲自出手,也没能战胜侯玉霄跟他的百万赤焰精锐,无奈兵解,化身舍利助法海成圣。
法海成圣,虽拼死与侯玉霄大战一场,最终却还是败下阵来,若非罗刹圣教新任教主司空星洲出手相救,甚至连他都可能会没命。
侯玉霄如今虽贵为河西之主,但司空星洲毕竟是老主子,老主子亲自发话,他也只能妥协,放走了法海,但建业府和下元道城,还是到手了。
…………
听来虽有些荒诞,但这的的确确,就是有关河西之事,神州百姓耳中流传最广的一个版本。
这就是信息渠道与眼界的差距,天下间,绝大多数还是普通人,即便是武者,一些处于底端小势力的武者,一样没有信息来源也没有实力,他们只能凭借道听途说来的消息,确认一件事情的真伪。
这样的情况下,一些为了博彩头的好事者,传播这些消息的时候,自然是不停的添油加醋,结果传到后面,剧情就变成了这样。
最重要的四大圣地之主不见了,全程都是河西侯氏与雷音寺的战斗,最后法海保住性命,确实是司空星洲现身相救的,可问题是人家可不是败给了侯玉霄,而是四大圣地联手威逼造成的。
在这样的故事版本中,虽说外界传闻侯玉霄还没有圣人的修为,可在天下悠悠之口中,他俨然已经成了一尊正在冉冉升起,手握重兵,并且具备圣人实力的河西雄主。
毕竟,人家能逼死释天,还能战胜法海。
即便没有圣人的修为,实力肯定是有的,这就是天下百姓最朴素的想法。
有这样的念头在,有关河西侯氏的诸多情况一桩桩一件件的被挖掘出来,这一挖出来,那就更是不得了。
人们勐然发现,河西侯氏,十年前,居然还只是一个窝在小县城里的不入流小族。
十年时间,从一个不入流的小家族。
发展到如今,取代雷音寺,成为圣地之下最强势力的河西主宰,这………怎么可能?
可是,事实真相,让他们不得不相信。
这是真的!
守昭阳、进铜陵;
东取河西三郡、过江进攻广陵府;
一统四郡、支援兴南府、拉三家一流成立河西联盟,于龙骧渡,击退雷音寺;
大军挥师南疆,一锤定音;
攻下建业府,在四大圣地之主的协助下覆灭千年古刹雷音寺。
这侯氏的崛起速度,简直就跟坐火箭一样!
不夸张的说,整个八月份,全天下无论是武者还是百姓,谈论的最多的就是有关侯氏,有关侯玉霄的事。
侯玉霄,连带着河西侯氏,瞬间成了全天下最热议的人物和势力,尤其是随着大晋圣朝、白鹿书院、琴剑山庄,三家将侯氏一切相关人物,全都列入天下九榜之后,这个势头顿时更恐怖了。
千面玉郎侯玉霄、黑绝魔刀侯玉成、昭阳血剑侯玉杰、河西魔儒侯玉端,连那名声不显的侯玉灵,因传言有绝世倾城之姿,都被好事人给取了一个倾国妖女的名号。
侯门五虎的名声,一下子就传遍了大江南北。
甚至,有觉得五虎还不足以形容五人的好事者又给弄出了个河西五龙的说法。
龙………是不能乱用的,全天下能以龙自称的上一个是大禹,大禹覆灭之后,就只剩大晋了。
当然,这个说法也只存在于少数人的圈子,敢公开拿到台面上说的,几乎还没有。
除此之外,这次声名大噪的,也不止五兄妹。
侯氏的赤焰军统兵将领,高昌龙三兄弟和高成高虎,被外界统称为高门五杰;侯非、侯英、侯寸则被称作侯门影虎;
其他如苏离、聂心流、白云帆,甚至还有在侯氏担任要职的聂心川、白云帆、刘江洪……所有跟侯氏相关的人,全都狠狠收割了一波名气。
最离谱的,当属赵清雪和岳千芙,都被人给查的清清楚楚,家世背景全都给公开出来了。
与之对应的,当然就是河西与紫清圣宗的关系也随之被披露出来了。
当然作为主角,侯玉霄是被人谈论的最多的。
他的实力,智谋,以及多次运筹帷幄的果断决策,这些虽说足够吸引人,但有关于他,虽令人津津乐道也是最感兴趣的,还当属他的发家史。
“你们不知道吧,咱们这位河西之主,前些年是靠着吃软饭起家的,从一个小县城不入流的家主摇身一变成了河西之主,如今甚至都能跟圣地之主平起平坐了,还是有本事啊………”
“嘿嘿嘿,我当然知道了,听说还是靠罗刹圣教的现任教主呢,就是以前的圣姑司空月。”
“对,就是先靠她,后来又靠那个詹台清。”
“现在也是啊,你知道他妻子,就是咱们河西的这位主母大人,是什么身份么?”
“赵清雪,听说是紫清圣宗的真传啊。”
“可不只是个普通真传,人家可是紫清圣宗现任太上道统之主,莫虚子的嫡传弟子。”
“莫虚子的嫡传弟子,背景很大吗?”
“你知道莫虚子的师尊是谁么?”
“谁?”
“紫清圣宗宗主,魏虚珩!”
“好家伙,咱们这侯家主,吃软饭吃上瘾了。”
“哈哈哈哈哈,这也是本事啊,你要有能耐让这么多女的喜欢,你不也发达了么?”
“没这个命啊,侯家主的绰号你忘了么,人家可叫千面玉郎,那张脸蛋,听说无论什么女的,看见了都要沦陷,有这么一张脸蛋,去哪儿不发达啊?”
“哈哈哈哈哈。”
“砰,本公子,撕了你们的嘴!”
南平府,下丘郡城,也就是原白苗城,金风细雨楼之中,一帮过路打尖的武者食客,正口无遮拦的编排着河西之主侯玉霄的故事,眼看着越说越过分了,一个身着黑衣,模样俊俏的少年面色震怒,直接一掌拍碎了面前的桌子,抽出长剑指着刚刚说的最过分的几人,怒斥出声。
那几人被剑指着,顿时面色一怒,可看清少年的样貌衣着,以及发现看不透少年的修为,顿时神色一沉,压制住了怒火,没起身与少年对峙。
“老二,消消气消消气,坐坐坐。”
好在,少年的旁边,还坐着另外一个与他衣着气质,甚至是长相都有三分相似的少年,看到场面僵持,起身打了圆场。
那少年被安抚了几句,情绪似乎下来了一些,但还是怒视着那几人,沉声道:“尔等如此口无遮拦,放在其他地方,就是死罪一条,今日本公子心情好放你们一马,若是再让我听到,我定要杀了你们,哼!”
少年说完后,也不管那几人反应如此,直接就坐了下来,脸色还是很难看,另外那个年轻人见状摇了摇头,轻笑道:
“行了,这里本就是南平最偏远的地方,跟河西道城离的太远,这些人平日里也没见过什么侯氏的人,对大伯不敬也正常,再说,只是酒余饭后的闲谈,没人会当真的,不用放在心上。
咱们,还是想想该怎么把那群老鼠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