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餐厅里出来,两名男生齐齐松了口气,其中一个就劝郑振国“看开点儿吧,那位师姐出了名的冰美人,据说上一届的学生会主席都曾被她拒绝过……何必呢!”
另一个男生则替郑振国抱屈,忿忿不平道“要是真冰山也行,可刚才那个男生那样儿,胡子拉碴的,三十好几了吧,她还不一样有说有笑的……”
这人话没说完,就被另一个拉着制止住,又劝了一句“我看那人可不像学生了,说不定是家里人呢,郑振国你可别冲动,要是闹出事儿来,让学校给处分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离开食堂,郑振国虽然还是不忿,但没那么冲动了,只不过不想承认自己不如人,梗着脖子道“我们老乡联谊,有人说她在家时就不检点,勾三搭四我还不相信,今日算是亲眼见了……呸,还当李红岩是什么贞洁烈女,原来不过是个水性杨花的,算我瞎了眼!”
张檬第二个学期就升了学生会副会,三名副部的任务各有分工,张檬负责生活部和纪律部,生活部负责餐厅秩序、宿舍查寝、以及节假日外出等等事宜。纪律部则负责秩序、考勤等事宜。其中,餐厅秩序、校园秩序就由两个部门协同检查,每天都有人不定时不定点地巡察,发现破坏校园秩序者,首先警告,警告不听者,记录班级姓名,扣除班级的考核分数,考核分数和班级的班费、评优、个人的操守评分挂钩,影响班级的正常运作、名誉,也会影响个人的见习、实习、甚至分配待遇。
张檬巡察到餐厅,正准备进去和李红岩会合吃饭,看到三个男生把饭盆放在花池台子上,就过去警告——学校规定,不允许在花池台子上吃饭,以免弄得油渍污渍难以清理。
谁知道,当她走近了,恰好听到其中一个小个子说“……李红岩长得那样儿,一看就不正经,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檬登时怒了。却没有直接上前,而是挥挥手,叫了生活部里年纪最小看起来最单薄白净的小男生过来,附耳叮嘱几句。
这男生是个机灵的,把胳膊上的红袖箍一摘,走过去,装作很随意道“哎,你们咋把饭盆放花池子上,小心给生活部的看见!”
郑振国正在气头上,看见一个瘦小白净的小男生也敢过来哔哔,立刻瞪眼怒骂道“老子爱放哪儿放哪儿,管你逼事儿,滚!”
男生立刻委屈道“我警告你,你不听还骂人?”
郑振国“我就骂你了怎么地?你他娘的再哔哔,老子就不是骂,是打你了,信不信?”说着,一脚踩在花池子边上,撸袖子瞪眼睛,一副马上要动手的打人的架势。
“你不听警告,还骂人,还要动手打人……”
不等男生说完,郑振国伸手一把薅住他的衣领子,一下子将他提溜起来“你他妈滴哪里冒出来的臭虫,看老子不打死你……”
“住手!”
“住手!”
几声怒喝同时响起,郑振国一愣神的功夫,那名瘦小男生本来可以趁机挣脱的,却反而抓住郑振国的手腕,同时拼命喊“部长,救命!救救我!”
郑振国一脸懵地看着对方有人撕了条,递给他“你违反学生守则第条第款,不听警告还骂人、打人,情节严重,态度恶劣,现通知你……扣分和全校检查……”
张檬都没往跟前凑,看着郑振国反应过来,一脸焦急地试图解释的嘴脸,撇撇嘴,进食堂找李红岩吃饭了。
两天后,陈婕一脸焦急地找到在教室里自习的李红岩,拉着她就往教室外走。
李红岩被她拉的踉踉跄跄地出来,在没人的走廊上站定,才得以开口问“什么事儿啊,这么急慌慌的?”
陈婕左右看看,确定没人,这才凑到李红岩面前,低声道“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怎么了?”李红岩天天教室、宿舍、食堂三点一线的,几乎不和什么人打交道,得罪人从何说起?
陈婕一脸焦急加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道“你不知道啊,外头传你传的可难听了,我今天碰见一个老乡才知道,说是全校传遍了,说你脚踩两只船,搞三角恋……”还有什么水性杨花、浪荡无耻那些难听的她实在不好意思说给李红岩听啊。
“这是谁胡说呢,我搞没搞,你们不是最清楚吗!”李红岩没当回事,说着话还笑着说的。
“你还笑呢!”陈婕有些气急败坏地喝一声,道,“说你上学前,在老家的时候呢,还说,你周末出去私会……还说你……”
“还说什么了?”
“说你一个农村里出来的女生,戴着进口的梅花表,穿得也时髦好看,都……都不是正经道儿来的呢!”
传言更难听,说李红岩勾引男人,才买的起梅花表,才能打扮的那么时髦!当大多数人仍旧一年买不起一件衣服的时候,打扮的光鲜亮丽,还明显都是高档货的李红岩,就成了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标!
凭啥她一个村儿里出来的女生,却可以戴最好的表,穿最时髦的衣裳,打扮的那么光鲜亮丽的,像凤凰一样,衬得那么些女生都灰突突的小麻雀?
若是没经历过什么,李红岩听了这话,大概会受伤、会难过、会气愤、忧虑……但,已经经历过生死的,她反而不怎么在意这些。
她扶着陈婕的肩膀,笑着道“我是什么人你知道吧?我有没有周末私会你也知道吧?我的表和衣裳是哪里来的,你也知道吧?”
她问一句,陈婕点一点头。
“你看,你都知道,咱们宿舍的都知道,认识我了解我的人也都知道,那些不认识的,不了解我的,说几句闲话有什么意思呢?嘴巴长在她们脸上,说什么我也管不了,也碍不着我什么事儿,说去呗,说几次没意思就不说了。”
陈婕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可是……”
“嗯嗯,我知道你替我着急、生气,很感动。但是,咱们着急生气那些人才得意呢,生气气坏的是咱们自己的身体啊,为了那些心底阴暗、无聊的人生气,不值当。”
李红岩见她还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又接着道“那些人就是眼红没咱们好看,没咱们漂亮呢,不用搭理她们!走,你昨天不还说借我的笔记唻,我拿给你……哦,还有,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记忆方法,又好玩记忆又快,我和你说一说……”
安抚住陈婕,李红岩则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该上课上课,该自习自习,直到,赵静过来找她,告诉她,谣言是从郑振国那里传出来的,还听说,郑振国和省师的一个女老乡走的近。
李红岩冷哼一声“让他作去!”不作不死,有人想找死,就让她去!
十月中旬,天气渐冷,毛衣已经抵不住深秋的冷风,李红岩在毛衣外边加了一件卡其色风衣。风衣是李新社送来的,一同送来的还有一件靛青色呢料大衣,双排扣收腰设计,即便冬天穿上也修饰的腰身挺拔,不显臃肿。
这还是李新社第一次来看李红岩,见了妹妹兴奋的不行“每回都抢不过那家伙,这回,他被点名去了青市,我才捞着来一回……这衣裳是他去津市捎回来的,那小子脑子活,居然让他联系上了津市的毛呢厂,带回来二十多匹毛呢料子都没够卖,一停车就给抢了,还是你二嫂手疾眼快地留出来一匹,你和大姐二姐一人一件……”
李红岩就笑着说付钱,被李新社拒绝了“不用你付,你二嫂送你的。风衣是东方的谢礼,他说了,亏你上一次给他出的主意,陈老大已经联络了几个泥瓦匠人,接活给人盖房子了,包工包活儿,还能优先从咱们窑厂提砖瓦,风儿一放出去,就有好几家上门来找的……嘿,买卖不愁,挣钱也不愁啦!”
李红岩听了,又忍不住叮嘱一声,道“二哥,你回去和东方哥说,让他一定嘱咐好了向阳哥,盖房子起屋子质量是最要紧的,千万别为了挣钱偷工生料的,万一出了事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李新社连忙答应着“你放心吧,我一说东方就明白,陈老大也不是那种糊涂人。”
二哥第一次到学校里来,李红岩带着他四处走走转转,在实验楼,二哥去了趟厕所,李红岩在走廊上等着的功夫,正好赵静过来上实验课,看见她就和同行的同学分开,走过来和李红岩说话“我打听了,郑振国和周新兰好像走到一起了,他同学说他连着两个星期天都去找周新兰了,好像还约好了下一周去南边山里赏红叶……”
这么一说,污蔑李红岩的那些谣言从何处来,就不言而喻了。
李红岩呵呵一声,道“那位是怕别人不知道她冒名顶替的事儿吗?这么急着送人头!”
李新社走过来,看见有女同学和妹妹在一起,李红岩连忙介绍“这是赵静,家是地区的。这是我二哥,来看我,我带他看看咱们学校。”
赵静立刻问好“李二哥好。”
李新社也客气“……多亏你照顾红岩了。”
略略寒暄几句,赵静就告辞离开,李新社脸色也跟着落下来“有人欺负你?”
李红岩知道二哥听到了她和赵静说话,于是笑着摇头“没事儿,就是有人心地不好,想着糟践人呢。我有办法,二哥不用替我担心。”
李新社也没多问,从实验楼出来,就说要赶着回去,告辞走了。他没有走远,看着妹妹抱着书进了教学楼,他又折返回实验楼,找到赵静问了问情况。
这边郑振国的处分决定下来,扣十分,再全校通报批评,好歹没落实成警告记过处分。另一边,周新兰也就是刘珠珠突然跟着刘珍珍一同来找李红岩,向她道歉。
李红岩没有搭理道歉的刘珠珠,但没办法不面对刘珍珍“刘主任,我就是想好好学习,安安静静读书,将来找个工作回馈我的家人,我没想过为难谁,为了避免有矛盾,学校之间的联谊我都不参加了。”
刘珍珍连声道“我知道的,我已经狠狠教训过她了,她也保证再不胡闹了,你相信她这一回,再给她一次机会。”
李红岩看着刘珍珍,沉默片刻,方道“珍珍姐,我想这么叫你一声,不因为别的,就是因为我觉得你和我哥哥特别像,都是特别爱护妹妹的人,我很尊敬你。”
“哥哥、姐姐都是为了妹妹好的。”刘珍珍这么说的时候,目光躲闪,有点儿不敢与李红岩对视。
李红岩最后道“我给你提醒一句,不仅仅是我认识她。”
刘珍珍脸色一白,还想强撑着笑说话,刘珠珠却恼羞成怒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都跟着我姐过来给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你是不是就想把我顶替的事儿透露出去啊?提前给自己找好了借口……”
“珠珠!住口!”刘珍珍厉喝一声。
刘珍珍却仍旧不肯罢休,继续道“到底我是你妹妹还是她是你妹妹啊?你就知道压着我向她低头,向她道歉,为什么啊?不就是你喜欢人家哥哥嘛……”
啪!刘珍珍甩了一耳光!
刘珠珠终于住了嘴,捂着脸等着刘珍珍和李红岩,转身跑走了。
“红岩,对不起……”刘珍珍想再说几句,却尴尬地说不下去。
李红岩摇摇头“你还是去看看她吧。”
刘珍珍看了表情平静的姑娘一眼,转身快步追着刘珠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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