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里,徐喻明还是发起烧来。钟富去宫中请了张院首,也开了药。张院首这次出诊没见郡王妃在徐喻明身边陪着,略有些意外。他来府里出诊的次数多了,跟府里的人也熟悉起来,尤其是吴莎常请教他医术没有半点架子,他也就不由问了一声。
“郡王妃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郡王,让郡王病上加病,就搬去了偏院住着。”
“风寒?可要紧?”
“应当无碍,郡王妃说三五天也就好了。”
张院首这才放心,从钟富如常的目光中没看出一丝异样。哪怕张院首离开,钟富也没敢松口气,他还得瞒着府里其他人郡王妃失踪的事。
与此同时,吴莎坐在房间里发呆,她一直在找机会离开,但苦于没有机会。她心知得乖乖呆着先安吴思的心,却十分迫切地想要回去,连假装也装不下去。她担心徐喻明出事,这种担心随着夜里的寂静悄无声息地占据了她的脑海,以至于她失了冷静。
隔天,吴思来陪她吃晚饭,见她没有什么胃口就告诉了她郡王的消息。
“二皇子的事已了结,幽明郡王安然回府。”至于幽明郡王病重的消息,她并没有说。
吴莎吃着,用筷子拔着碗里的饭,抬头用天真又坦然的目光看着吴思,问“我能回去了吗?”
“不能。”吴思想也不想地回答。
“这是你个人的主意,还是陛下的命令?又或者你有新的主子了?”
“当然是我个人的主意了。”
吴思俏皮地朝她眨眨眼,让吴莎再一次感慨时光从不败美人,吴思这么些年过去了还跟少女一样,怪不得自己再装单纯也骗不了她。
“你是打算与我为敌?”
“怎么会呢?我希望姐姐能过上你一直期盼的平静的生活,我想……”
“没有我的夫君,我活着也跟死了没有差别。”吴莎淡淡打断了她的话,朝她笑了笑,“三天,我只有三天。”
“什么意思?”
“你很快就会知道。”吴莎把筷子一放,转身回了屋。
她决定绝食。
这是她能想到中途止损便利、又无太大后顾之忧的法子,赌的也不过是吴思对她的心思。也许她会将她得不到的毁掉,也许她会放手,谁也说不定。还有一种可能,有人能从吴思的失常中知道她的下落。
她在京城仇家不多……也就那么四五六个,旁人应该会把吴思也算在里面。她以前出手,都是听命行事,别人就算要报复也应该找她主子。至于与她私下结怨的,真没有几个,暗卫中也许有人看她不顺眼,另外还有一个萧墨言,只要钟富将这些人一一排查,就能查到吴思。
两人以前传过“绯闻”后来有“过节”,吴思因为郡王府的事被夺去戊头一职,现在只能当别人的外室,彻底成了弃子,外面自然会觉得吴思心中有不平。
吴莎私以为吴思外室的身份,其实是一种解脱,当初她怎么没想到给自己弄这么一个身份,对了,她当时还想找个人恋爱,最后却被徐喻明栓住了。要是真让她当外室,她多半也是不肯的。也是怪了,让她杀人她倒能接受,下人之流的也扮过几次,怎么当个外室她就不情愿了?她都不情愿,那么吴思呢?
她真的是某个大官的外室,还是这外室的身份是假的,有人给了她便利,就像她给了杨管家便利给他一个管家职位一样。能这么做的,也就只有辛力了。
吴莎好像瞬间明白了,她曾听闻辛力与吴思比武败在了她的手上。吴思武功虽高,但是跟辛力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她能赢定能使了其他手段,能让像岩石般坚硬的辛力中招,定然是其他缘故的。辛力知不知道吴思做了些什么,他若是知道了会不会站在吴思那边?还是,这本就是他的主意?
她还要绝食吗?
脑子许多念头在打转,这些念头很多又被强烈的饥饿感压制了。吴莎饿了,饿得连指尖都不敢动。想想若真是辛力,她本来也打不过,也不差没了体力。先饿着,要是这招不灵再想其他办法,吴莎暗想,若真能在饿得头晕眼花的时候盼到徐喻明英雄救美,也是不错的。
希望他来的时候能带点吃的,那就更完美了。
被吴莎期待着的徐喻明一觉醒来,总算是退烧了,他一直在想会是谁动了吴莎,钟富已经把这事报了上去,齐暄帝也知道了,他也让辛力加派人手去查,若有人能不知不觉地劫走吴莎,京城其他人岂不是都成了别人待宰的羊。
辛力自然派了人去查,不过去查的人都说没有线索,也怪那天吴莎出门时主动隐了身形,府里的人也不知道她几时出门的,加上她刚出巷口就被吴思劫持,前面很快有马车经过挡着视线,就算有人见了也看不出端倪。
徐喻明听说查不到线索,沉着脸看向钟富。
“她出门时走的都是哪条路?”
“小的不曾亲眼见过,但最便捷的便是从角门出去过后巷上街。”
“后巷出口有人问过了吗?”
“问了,没人看到可疑。那里本来就不怎么热闹,也没多少人能问。”
“上街之后呢?”
“路线有些多,要看郡王妃想要去哪儿,有时也会多绕几圈路求个心安。”
徐喻明想了片刻,说“你到巷口再问,看有没有可疑的马车经过。再去找萧墨言,探探他的口风,那也是个心细的,也许他会知道你们不知道的。”
“是。”钟富沉声应道,作为郡王府的管家,他并不希望府里出任何事,免得要调动,他又得过上不安生的日子。想到这个,他不由想起他曾经上峰,不过很快又把思绪抛开了,那不是一个好惹的,幸好她现在不是戊头了。
徐喻明为自己得求萧墨言出手的事别扭了一阵子,不过想想不见踪影的吴莎又很快释然了。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在萧墨言那边有所回应之前,有人先来报了信。
老丁觉得自己很倒霉,以前跟着太子,一心想保护太子,结果太子死了;后来跟着郡王,一心想救郡王于水火,结果郡王不乐意,他还差点把自己赔进去;再后来,他听了那女人的话,去了蜀地为郡王找解菌毒的办法,这次他真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到了蜀地,他听说有些蛮族的人对解毒很有一套,只是语言不通,他找到了几个人问,怎么也问不到确切的方子。当地会翻译的人不好找,大都懂得字句也不多,他只能自己慢慢学,可他偏偏是个嘴笨的,学也学不好,日子长了,反倒跟教他蛮语的姑娘在一块儿了。
姑娘叫麻姑,是蛮族人,全名太长,老丁总记不住,后来为了方便就叫她麻姑,她也乐意被这么叫。麻姑是上街卖山货,被城里的混混追赶,逃到了老丁住的巷子里被他救了才认识了他。老丁一看她卖的东西里有菌子,就问她各种菌子的事,可惜她听不懂,还以为老丁爱吃这一口,以后进城卖山货总会送他一捧。老丁开始以为她是为了报恩才送他菌子,当然也的确有这个原因,次数多了,老丁不好意思总拿一个小姑娘用来糊口的东西,便送她一些米粮当回礼。
他觉得这些东西实惠,麻姑也这么觉得。蛮族人去买东西,总是比汉人贵上许多,老丁给她的米粮比她那些菌子可值钱多了。就这样在她眼里老丁是又善良又豪气,简直就是金龟婿。她所在的蛮族并不拦着姑娘嫁到山外去,家里听说她看中一个很强壮的汉人,还挺支持麻姑。
可叹老丁根本就没往那儿想,两人的年龄差摆在那儿呢,他比她爷爷小不了几岁。一开始老丁只觉得这小姑娘挺懂人情世故,知道报恩,后来觉得这小姑娘挺聪明,知道他去买东西跟有蛮族口音的人去会有差价,便用菌子跟他直接换米粮。
老丁不懂种地,但他知道钱塘弄出了两季稻,就跟麻姑提了一嘴,麻姑听了还挺上心,仔细向他打听。老丁连比带划的说了一通,其实心里也没底,幸好朝廷下了公文,要推广两季稻,本地的官员那留着记录种植法的书简。老下便潜入县衙,把公文上的内容记全了再跟麻姑细细说了一遍,麻姑和她的家人也就更喜欢老丁了。
相处久了,老丁多少也学会了麻姑族里的话,但是当地不同族之间说的蛮语并不相同,蘑菇种类又多,他又不确定徐喻明吃到的到底是哪一种,有一些便是当地人也解不了毒,有一些用不着解毒,过些日子自然就好了。
他一心研究着菌子,麻姑却从他的话里判断出他是为了某个人才特意来打听各种菌子的。小姑娘年纪轻,做事有些不顾前后,又有家人支持,就去摘了族里人发现的助兴用的菌子,跟老丁煲了汤喝了。老丁醒悟过来时,生米早就煮成了熟饭。
老丁事后也傻眼,他当了半辈子光棍,以为要光棍一辈子,想不到临了竟做出这种事。他想出钱了了此事吧,麻姑钱也收了,却要死要活地非要嫁他,后来又说自己怀孕了,不能让孩子没爹。老丁当时有些慌神,就被她给哄住了,事后回想起来,麻姑根本没怀孕。
一次怀不了,次数多了她也就怀上了,后来孩子也生了,五年抱三有男有女,个个都知道怎么拢住他这个当爹的心,如果不是徐喻明回京的消息传来,他都要忘记当初来蜀地是为了什么。
一想到这个,他就心生愧疚,想着怎么都得进京一趟。偏偏麻姑不同意,他又极怕麻姑带着几个小的哭起来,直到麻姑年中肚子里又怀上了一个,才答应让他出来。
老丁来了京城,一直也没敢跟徐喻明碰面,哪怕如今郡王府里监视的人要比在钱塘少些,但他以前犯过事,若再跟徐喻明接触,怕旁人会对徐喻明怀疑。那时徐喻明在钱塘,上面即使怀疑,徐喻明往南一逃还能脱身,现在在京城,想逃都没地方去。
再者,老丁见齐暄帝对徐喻明很是重用,也淡了当初非得把徐喻明救到穷乡僻壤让他逃离齐暄帝视线的心。他甚至想,自己当初的举动是不是做错了,齐暄帝并没有除去徐喻明的意思,哪怕没有他在,徐喻明也活了下来,现在还在京城当上观政令。也许没有他当初的行动,徐喻明可能更早回京,可能也用不着娶吴莎了。不过不管他娶了谁,也不能留下血脉。
跟许多人一样,老丁也以为徐喻明和吴莎没有孩子,原因在徐喻明身上。
至于徐喻明过继的那一家人,老丁后来也去打听过,知道心性是好的,将来不会闹出事端。这便够了,老丁就想徐喻明能平顺地当他的郡王,其余的他也不多想。
他出来这一趟,心里也有盘算过,等太子立了,他差不多就能回了,在中间若能找到机会跟郡王私下见一面自然最好。为了见面,他也把郡王府周围许多地方都探过,也就无意中发觉有人也同样在郡王府四周探路。他当时本没有太在意,随着徐喻明手中的权势越大,有些宵小来打主意也正常。不过他见郡王府不知是没有察觉还是不在意,并没有刻意来盯着这些人,顿时热血涌动。
他总算是找到他还能做的事!
那时,老丁还不知道晓,因为他一时热血,能凑巧救了吴莎。
“……我因在郡王府四周巷子做卖水郎,认得了时常来探路的一位,知道是那恶毒的女子、就是在钱塘露面过的吴思的手下。近时听闻戊……郡王妃出事,我便去吴思那儿探了探,发现宅子里采买的人多买了许多吃食,进出也小心得多,想到宅子里多了要紧的人。”老丁跟徐喻明细细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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