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过几位皇子和徐喻明的处境,吴莎现在的日子算是极滋味。她的眼前摆着一桌子山珍海味,边上的屋子放着几柜子时新衣服,床边还摆着几箱子珠宝,差点没闪瞎她的眼。
“这饭菜不会有毒吧?”
吴莎一边问一边夹了一筷子海鱼,闻了一下感觉腥味不是太重,便吃了下去。唔,又鲜又嫩,味道真不错,也不知吴思哪里来的门路能弄到瞧着不是一般品种的海鱼。郡王府吃的海鱼都是一般货色,很多还是旁人送的,让她自己去买来吃她有点不舍得,主要是京城的海鱼都是腌制品,地球人都知道盐吃太多不好。
同样是当暗卫的,怎么她过日子抠抠索索的,吴思的日子过得这么滋润?
“姐姐要是喜欢,我每天都给你做。”
“这是你亲手做的?你的厨艺长进不少呀。”
“都亏姐姐以前教导得好。”吴思微微笑道。
吴莎轻笑相应,她记得以前教吴思做菜时,吴思做出来的也菜味道都马马虎虎,她在厨艺上并没有太多天赋,也许是因为她的天赋都在武艺上了。凭她的模样就算做出来的菜如同黑炭,男人也许也会说好吃。
两人瞧着一团和气,倒真如同姐妹一般。没办法,吴莎打不过吴思,与其跟她硬拼,不如先服个软再找机会离开,尽管她不觉得她能找到机会。吴思是她亲手教导出来的,各种本事学了十成十,吴莎能想到的她也能想到,她没这个自信一定能从吴思手里脱身。
但她非得脱身不可,她不知道如今有了吴思这个变数,宫中的局势会变成如何,也不知道徐喻明会不会有危险。
“姐姐尝尝这个。”吴思夹了一片卤肉放到吴莎的碗里。
吴莎记得卤肉只有黄馐楼才有,吴思要么是知道她极爱吃这道菜,但是她并没有极爱吃;要么是知道了她的黄冲的关系。吴莎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黄冲曾跟她说过,吴思曾到他那里买过一个烧饼。当时吴莎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来也许当初吴思就知道了她和黄冲的关系。
如果她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在暗中跟着她了,她知道吴莎隐瞒的事应该不止黄冲这一件。
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吴莎心下感慨,夹了一块野鸭肉慢慢啃着。不管怎么说,饭还是要吃的,徐喻明还不知能不能在宫里吃上饭呢,不知让他随身带着的大补丹有没有被人搜走,要是他吃不上饭,就得靠大补丹吊着命。
面上和乐融融地吃了一餐饭,吴莎放下筷子后看向吴思,不知她什么时候会说出她的目的。可惜吴思并没有说,她只安排了人进来服侍吴莎沐浴更衣,服侍的人都又聋又哑,也不知吴思是从哪里弄了这些人来。不过若是侍候的都是这些人,她要逃走会不会容易一些?
不过她很快她就发现这事她只能想想,吴思就住她隔壁,府里除了聋哑奴仆还有几位身怀武艺的婢女,吴莎要想避开她们的监视并不容易。只能等着吴思出门的那一天了,吴莎暗想。
吴莎这边情势胶着,宫中二皇子的进度却要快得多,他不可能让齐暄帝一直考虑下去,且不说大军即将回朝,便是这几天的早朝他也要应付过去。
徐喻明可以称病,反正他总是生病,忽然病倒跟皇上在宫中养病也不奇怪。朝中耳目灵通的几位,却都发现了不寻常,一个个称病不朝,但也只是几位,另外的人照常上朝听由二皇子一派的人出面推举二皇子接管朝政。二皇子本觉一切很是顺利,连跳出来反对的人都没有,后来才发现有几位要紧的大臣没来。他们不来,二皇子自会派人去他们府上守着。
隔天,朝中的大官便又听闻在宫中养病的郡王行刺陛下一事,原本心中的许多疑惑都成了真。到现在还不懂发生什么事的大臣也不多,只是装傻随波逐流罢了,他们心里多少也有点怀疑,难道二皇子这就上位了?
陛下病重,其他皇子没了消息,二皇子又掌控了京中城防,仿佛这皇位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质疑的人也是有的,二皇子半点没忍着脾气,用铁血手段把这些人处置了,一时倒让朝中再无人敢有异议。他们面上不说,心里却对二皇子十分不满。
朝中谁都知道齐暄帝一直在打压世家,但他从来没有用过这样激烈的手段,有人甚至开始担忧,将来是不是他们有半点不如二皇子意的,就会把性命给送了?
不过在他们的不满积累之前,事情又有了变化显然。就在二皇子让人宣布幽明郡王罪行,并令心腹大臣拿出所谓传位诏书时,萧墨言出现了,齐暄帝也出现了,就连该出征的将领也出现了,他所仰仗的几位将领被绑着上了朝。
要是二皇子前一刻还在享受臣子的恭维,还在假作谦虚地推拒即将到手的皇位,现在却只能阴沉着脸,看向从外面进来的齐暄帝。他已然明白一切都是齐暄帝故意为之,他就等着他这个不受他看重的皇子惨淡收场。冷冷地笑了一声,他抽出了随身的佩剑。
“父皇,恭喜这世间的事皆能如你所愿!”
说罢,他便横剑自刎,喷涌的鲜血在御座前汇聚,缓缓地流了下来。齐暄帝抓着东升的手停在阶前,只觉得胸口闷疼。
他的病本来并不严重,但为了引人出手,他故意让太医开了加重病情的药,这样的药对他自身也是有损伤的,他本来以为自己的身体足够强壮,停药之好只要好好调养便不会有大碍。但二皇子当着他的面自尽后,哪怕他曾考虑过是不是要将二皇子处以极刑,心情也受到了冲击。
比起从小备受宠爱的老大,二皇子喻守一直是受忽略的那一个,齐暄帝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好父亲,也不知要如何去当一个好父亲。照顾孩子的事自有石氏和下人,他只要有空过去看他们几眼就好。但是光是看几眼显然是不够的,两个孩子都没有长成他希望的样子,反倒很像石氏。他一直不喜欢石氏,不过是迫于多方考量,才让她一直当着皇后,不然一个家族并不显赫的皇后,若是他想要废除可以随时找到理由动手,就连大臣也不会站出来阻拦。
也许这也给了石家和两位皇子危机感,他们的性情变得与他期望的更不一样,他深知这不能怪他们,也没有做什么阻拦。
有时他也会想,如果他多抽出一点心思来,也许还能把二皇子教导好,但是他不止这一个皇子,也不打算在这个并不受他重视的皇子身上花太多心思。不过二皇子不动声色积聚力量谋夺皇位倒是超出了他的预料,他一直以为一个连自己生母都不肯低头的人,不会有大出息。
二皇子和石皇后关系不好,太子被废后,唯一留在石皇后跟前的儿子应当好好侍奉母亲才对,可是他没有,还经常嘲讽生病的石皇后。也是因为如此,齐暄帝对二皇子更看不上眼,一个不孝子怎么能继承皇位。
如今这个不孝子竟当着他的面自尽,他这是想要气谁?
在迅速整顿朝纲后,齐暄帝又病倒了,这次他是真的病了,幸好已经到了年边,朝中也没有什么事。但因为这场变故,新年的祭天齐暄帝因病没有参加,而是由五皇子代他主持。齐暄帝原本在五皇子和六皇子之间犹豫,但两个皇子为防被二皇子的人抓住,生生在冷宫住了五天,中间六皇子还病了一场,幸亏五皇子悉心照料他才好过来。
也许在这之前,六皇子也有过什么心思,但当朝中成年的皇子只剩下他和五皇子时,他的心思反倒淡了,尤其是在看到秦家主家上窜下路,而他的亲舅舅却远在处地时,他更没有心思。
从冷宫出来后,五皇子才发现宫中变故,哪怕宫中侍者对他恭敬了一分,他对他们的态度却没有什么变化,就连他对六皇子也是一如往常。
也是因为这份心性,齐暄帝才把祭天的事交给五皇子。收到旨意时,五皇子正准备去探望六皇子,他看着府中压抑着欢喜的下人,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更改计划,照旧先去看了六皇子再进宫谢恩。
他在两人面前并没有说什么,倒是在良妃那儿小小抱怨了几句。
“这样累人的活,父皇怎地交给我了呢?”
“许是见你惫懒,练练你的心性。”良妃说道,塞了一个桔子给他。“莫急,别累坏了身子。”
“孩儿知道。”
朝中现在的局面,多半还在徐喻明的预料之内,他并没有为之思虑太多,唯一令他心焦的事只有一样——他的郡王妃不见了!
等齐暄帝收拾完宫中二皇子的残党后,徐喻明才回了郡王府。他当时颇有些疑惑,既然二皇子已经自刎,哪怕还有许多残党需要收拾,吴莎也不会惧怕这些一直避在郡王府内,她会入宫来看他,也许会在为他把脉煎药。但她没有来,难道是有什么事把她绊住了?徐喻明暗想。
回到郡王府时,徐喻明特意打量了一下钟富的神色,钟富目光沉沉地与他对看一眼,瞧着一点也不像没事。徐喻明微微皱眉,没在外面多问,一直到回到正院才开了口。
“郡王妃呢?”
“殿下恕罪,郡王妃失踪了。”
“失踪?”
“是的。”钟富感觉到徐喻明凌厉的目光,竟有点不敢抬头看他。
“你把事情仔细说清楚。”
钟富为难地抿了一下唇,这事他还真说不清楚。吴莎想要外出,他不好拦也拦不住,他知道宫中有异变,吴莎出去大概是去宫中见徐喻明了。这种事关皇族的行动,吴莎作为一个半退休不受上级调配的暗卫可以擅自行动,他和安贵却是不行的。两人守在郡王府还在想二皇子会不会让人把郡王府攻占下来,事实证明二皇子根本没看中这座地段不是很好的郡王府。
等到二皇子的事一了,钟富也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他当即猜测吴莎说不定就要回来了,说不定会跟徐喻明一块儿回来。就算她跟徐喻明一块儿回来,她也会提前到达郡王府,换一身衣服迎接郡王归来。该有的排场,她从来没有落下过。但是等到徐喻明现身她还没有回来,他就知道事情不对。
他也就比徐喻明早一刻钟知道吴莎失踪,实在不能提供更多的消息,他无奈把这事说了,也不知徐喻明会不会相信。
徐喻明听了他简单的说明后,脸色更差了。
“你没带人去找她吗?”不管明的还是暗的。
“已经让人去了。”钟富说道。
中间隔了一天时间,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线索,或者说不知道吴莎是不是还活着,他不敢把这个推测告诉徐喻明,但显然他已经想到了。
见他脸色不太好,钟富好心提醒道“郡王,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徐喻明握紧手心,因为病弱,他的手脚并没有多少力气,过白的皮肤上清晰地显现着深血色的脉络。
轻吸一口气后,他吩咐道“照郡王妃在时那样安排吧。”
他不能让知道吴莎不见了,免得别人以此怀疑她的名节,太多人知道也不见得有利于寻找她的下落。他只能派人暗中查访,是哪位皇子或者是萧墨言……尽管他一直看萧墨言不顺眼,但是萧墨言不像是在那样危急的时刻还想着节外生枝的人,至于会不会是哪位皇子下手,就要看这位皇子是不是知道二皇子会逼宫,是不是想利用吴莎做什么。
徐喻明回到正院时正是晌午,他呆在房间里一直思索着,之后机械地完成了本该由吴莎陪着他完成的把脉、沐浴、吃饭。等他回过神来时,只觉得身上一股恶寒,哪怕身边就有火炉,且火炉里的炭火似乎烧得过旺。按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他感觉自己好像发烧了,整个人难受得厉害,他不想这样昏昏沉沉下去,但他的身体似乎就是跟他过不去。
这样破败的身子,活着也是受罪,徐喻明心下抱怨着,却没有像这一刻一般渴望活着。吴莎不会无端端失踪,她一定是出事了,在找到她之前,他绝对不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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