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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29章大智若愚(1 / 1)

宋相致仕宴后,任佩便以伤病推了所有相邀出席的帖子,除却去五岳观听过几次讲道外,等闲不再出门。

梁六如今身上也是担着官职的,需日日点卯,已许久未见过任佩了。是以,梁六自孟令走后任倾也不用再抄道经,便启用了迂回战术:午间时分打着“上进求学”的名号来接近任倾。企图也很明显,一是从任倾处打听任佩的消息,二是与任倾和解友好相处,毕竟若与任佩之事能成,任倾可就成了自己的小舅子。

虽头回与梁六相见并不愉快,但宋相宴后那场争斗的确有赖于梁六及时出手,才免得自己与阿姊未受更重的伤,任倾属实也不好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近一月以来,梁六几乎每日前来秘阁,虽说怀揣着他图。但相处之下,任倾觉察梁六此人虽说纨绔孟浪,但心地并不算坏。且梁六为人直爽,快言快语,常与任倾说些自己与孟令儿时在宫中伴读的糗事,或又与任倾说些京中吃喝玩乐之乐事,倒算是给读书之余的任倾解闷子了。

虽说是儿时的糗事,其实大多是梁六的糗事。无他,梁六自小便不爱读书,是以每次被教习夫子抽中背书释义之时,张冠李戴闹了不少笑话。官家与孟令自小便博闻强识,独独梁六却是一只“笨鸟”。梁六本人倒是不以为意,似乎不把不会读书放在心上,反而对于自己的武艺洋洋自得。观其叙事的语气似乎与官家、孟令颇为亲近,任倾想起上次去真君观,官家微服出行时也有孟令、梁六相随,想来三人情谊不差。

可梁六是太后娘家兄长的幼子,论血缘亲近该是梁太后那边的人才是,何以与官家、孟令相处得宜,且似乎官家、孟令对其也并无芥蒂。任倾知晓梁六是个直爽之人,是以出言相问。

梁六闻言露出白牙笑道:“他们如今如何我不在意,可我只知一条,若无意外,娘娘终归是先帝的皇后,当今的太后,再不会越过去。而官家则是大兴的官家,以后总会是亲政的皇帝。等姑母年老仙去,依照今日梁家的煊赫之势,官家届时会做何为?但若我一心当个忠于官家的纯臣,往日即便梁家不再煊赫如初,却也不至于败落。”

任倾听到此话,心中暗叹梁六可谓“大智若愚,大巧若拙”。

“如此这般我这一生便都是富贵闲人,若你阿姊入了我家,我可保她闲散安稳一辈子。”梁六忽而转了话头厚颜道。

任倾微笑回怼:“我祖父、父亲与我、或来日我阿弟皆为官家麾下之臣,我阿姊不论嫁与不嫁都可安稳一生。子浩兄不若保嫂夫人闲散安稳一辈子。”

梁六皱眉:“”

重阳节前一日,梁六兴致勃勃入了秘阁,在廊下找到正在用午食的任倾。

等任倾放下竹箸,便拉了任倾往秘阁后院而去。

到了上次孟令给任倾送饭那回坐的那亭子里,梁六双手撑在石桌上,盯着坐在对面一副气定神闲的任倾。“我说慕心,明日便是重阳,我诚意邀你与你家兄弟同去京郊登高赏秋。此是我第三次相邀,也是最后一次,你到底去不去?”

任倾知晓梁六诚心相邀是真,别有用心也是真,无非是想借机与自家套近乎。“子浩兄见谅,某此前已明言母家表兄近日回京,早已预定了重阳日为其接风洗尘,只能推却子浩兄之邀了。”

“母家表兄,年方二十,与阿佩年龄正当,岂不不若我也同去?”梁六回家后想了两日,觉得此法方为两全其美,既可以见任佩一面,还可以了解这位潜在“情敌”。

任倾扶额。“子浩兄,我阿姊自小与翁家表兄一同长大,乃是比亲兄妹还亲近些。你莫胡言乱语坏我阿姊表兄的名声。再说,我母家与你并无亲眷关系,你去实在不妥。”

“一回生二回熟,再说如今没有亲眷关系,以后”

“没有以后!子浩兄慎言。我还要去秘阁温书,先行一步了。”任倾果决打断梁六的胡言乱语,起身往秘阁走去。

走出十来步后,任倾怒而转头快步走到梁六跟前,低声喝道:“梁六,我若以后再在你口中听到对我阿姊不敬的言语,你我便莫再相与了。且我会请祖父上禀官家,求官家做主还我任家清誉。当初莫维可是躺着被驱逐出京,太后娘娘自是需要体面的,可文官清流的体面也不能不给。再多嘴一句,你这不是倾心于我阿姊,你还是回家多陪陪尊夫人吧。”

重阳那日,任槐被旧友相邀去了京郊赏菊,只任倾三姐弟替前日归京的翁二摆宴洗尘。

任佑因自来京后,只得长公主府的张家小郎君等同窗相邀过府聚过几次,逢节时也具是家宴,并未去过京城繁华的各色酒楼。是以早在重阳节前几日便与任佩说好,届时去京城最负盛誉的“丰楼”摆酒,为翁家二表兄接风。

翁二自四月初随任启明夫妇启程离京,经襄州料理生意后,又回了一趟潭州老家,路途遥远又兼商事繁忙,是以在前日夜里方才入了城门。昨日遣人将任启明夫妇并翁家外祖给任家捎带的东西送了过去。今日相聚,具是平辈的亲近的表亲,四人到了酒楼雅阁里坐在一桌谈笑。

“阿佩、阿倾,昨日我派人去府上送东西,方才得知七月里你们姐弟二人遭了大罪,如今可都好全了?若未痊愈,万不可多饮。”翁二对着任倾、任佩关切道。

“劳表兄挂心,我无碍的。都是些浅显的皮肉伤。养了十来天也便好了,只阿倾为护着我肩上伤得有些重,如今也好全了。”任佩轻声道。

“得禁中赐了上好的伤药,如今已大好了,二表兄无须担忧。此事,已然过去了,二表兄也莫使我阿娘忧心了。”任倾知晓翁二因商事,与自己阿娘翁氏书信往来频繁,为免翁氏忧心特意叮嘱道。

“你和阿佩受了如此委屈,真要瞒着姑父姑母?”翁二有些迟疑问道。

“阿娘与阿爹远在千里之外,京中还有祖父做主,我与阿倾虽受了些委屈,祸首却也得了惩处,便莫要再特意提及了。”任佩出言劝道。

“阿姊说的是。等面见了父母再缓些提起也免父母无端记挂了。”任倾附和道。

“二表兄,阿佑觉得阿姊、兄长说的是。阿娘最是好哭,便别在惹她徒增伤心了。”任佑说起自家阿娘眼窝子浅时一脸坦然。

翁二想起刚离京时的那几日,姑母担忧自家孩儿几乎每日都要落泪,全靠姑父好言相劝,若换做自己怕是不知如何是好。脑中闪过姑母举绢抹泪的模样,翁二点了点头表示不会在书信中提及此事。

免了父母一场牵肠挂肚,姐弟三人都放下了心。任倾喜笑颜开地与翁二问起外祖父母并舅父的身体,翁二只说翁家二位外祖均是身康体健,只是思念任倾三姐弟得很。翁家舅父也还是老样子,一心扑在书院里专心治学。

任倾、任佑又与翁二聊起在京中这段日子的趣事,翁二也提了提往返路上的风土人情。

任佩在旁静静的听着几人叙话,偶尔吃些酒菜,只在翁二提起襄州太和山的时候开口问了太和山道教诸事。

翁二看了眼任佩的神色,又瞧了眼任倾,细细地与任佩说起了太和山道教兴盛,山下信众诸多且对于信道颇为虔诚。

四人出得酒楼时,时辰尚早尚不到亥时。

翁二在席上喝了不少,拉着任倾的胳膊不让任倾走。任倾无奈,只得让任佩带着任佑先行回府,说自己先把翁二送回翁府了再回去。

送走了任佩任佑,任倾拖着翁二上了马车。

任倾抓着翁二手腕,将自己的胳膊从其手中解救了出来。“行了,二表兄,阿姊和阿佑已走得远了。”

翁二睁开此前微眯的双眼,眼中一片清明,笑了笑道:“你怎知我是装醉?”

任倾睨了翁二一眼,动了动嘴角。“自我五岁去了潭州进学,你拉着我喝的酒没有十车也有八车了。你酒量多大我还不清楚吗,今夜不过喝了十来盏你便能醉成这样了?”

翁二赔笑道了句阿倾知我。

“留我下来,表兄有话不妨直言罢。”任倾掀帘看了眼花灯照耀下喧闹的街市。

“阿倾,阿佩她果真是一心向道?”翁二想起宴席上任佩提起太和山时面露崇敬之色。

“想来阿娘也与你提起过,不错,如今阿姊的确信道。只不过,阿姊对于家人还是牵挂的,对于府中琐事也料理得很是妥当。”翁二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表兄,任倾对其并无隐瞒之意。

“那阿佩是打算不再嫁人了吗?”

“我看阿姊如今活得颇为自在,在家当家做主,比当初在莫家时自由自在许多。我也不知阿姊是否再无婚嫁之意,只知道如今的阿姊心中有道,活的自在。我私以为如此也并无不妥。”任倾望着翁二,直言相告。

翁二点头正了正神色,转而说起了正事。“阿倾,你可还记得在‘楚歌馆’见过的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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