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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临行饯别(1 / 1)

八月十一,任倾在相国寺旁的“丰楼”做东为孟令践行,顺便将祁有杰、袁玦二人引见给孟令。

孟令随御史中丞巡查秦凤路的敕书已于日前下达了,祁有杰、袁玦二人的调令也处置妥当,不日便可启程。

因孟令此去乃是一路往西直至秦凤路治所秦州,祁、袁二人亦是欲直往西至京兆府再行南下取道兴元府、利州直至茂州。

大兴虽立朝已久,但偏僻乡野盗匪暴行、贫民起义仍是不少见。

任倾考虑祁、袁二人虽可结伴同行,但到底势单力薄。是以欲拜托让祁、袁二人跟随御史巡查的车马到京兆府,以保障二人途中安全。

自上次在城南的酒楼一起用过饭后,祁有杰便与方译时有往来,常相邀吃酒。这次践行宴,任倾便请了方译来作陪。

孟令进了雅阁,任倾将三人一一引见给孟令,几人循例客套一方后落座吃酒。

此前任倾只是告知孟令有两位熟识要去茂州投军,想请孟令能捎带半路。落座后交谈之下,方才知晓祁有杰、袁玦均是今年武举登科之人。尤其是袁玦,观其相貌、谈吐举止几乎以为其乃文科士子,却不想是习武的行家。当下对其起了兴致,与其就武艺军略谈论了起来。

孟令对着不甚相熟之人,向来是习惯了冷着一张脸的。任倾见此自是欣喜,如此祁有杰、袁玦二人从京城至京兆府至少可保无虞了。

见孟令与袁玦谈得兴起,只偶尔与其他两人搭话,任倾便只与祁有杰、方译喝起酒来。

许是因与祁有杰相熟,祁有杰多番劝酒,方译这次倒也未曾像往常般克制,与在座之人推杯换盏了开来。

方译与祁有杰饮了颇多,忽而叙起了别情来,二人皆是有些感伤。

“俊作,此番你前去边塞参军。不知咱们何年何月才能再于京中相聚饮酒了。”方译说的有些感慨。

祁有杰到底是习武之人,心性洒脱些,只道:“无妨。我家还在京中呢,说不得过几年便回京,届时再与察微兄痛饮一番。”

“许过不得几年,我与慕心便皆会外放。此去经年,不知重逢之期矣。”方译一旦多饮,便有些情难自已。

见此任倾想起赐官前夕方译来任府探病时自己留他吃酒后其痛哭不已的情形,赶忙劝道:“察微兄不必如此感伤,有道是男儿志在四方。今日俊作兄、怀瑾兄为其志向奔赴边塞,乃是得偿所愿的喜事。若我等他日有幸外放,亦是为官必经之道路,此亦为我等苦读登科的初衷。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既有机会为心中抱负奔赴四方,乃是万幸之事,实不该如此感伤。”

袁玦听得任倾提起自己,静声与孟令一起听任倾言语。

“慕心所言,实乃我之肺腑之言。从容入伍乃我心之所愿,即便他日战死沙场,亦无悔矣。”袁玦附和道。

“好好,慕心说得不错。怀瑾之言便是我的心里话,从军赴塞为的就是成全自己的一腔热血,别的都可往后抛。”祁有杰大声笑道。

孟令向任倾举杯。“慕心之言,甚得我心。”

任倾起身,为方译等斟了一杯酒。“察微兄,诸位,请满饮此杯。祝孟郎君、俊作兄、怀瑾兄此去平安顺遂,也祝我等都可为心中抱负奔波而无怨无悔,终得如愿以偿。”

说罢,任倾将酒一饮而尽,众人亦是。

饮宴作罢时已近三更了。今日众人都饮得不少,出了酒楼祁有杰送袁玦、方译归家。今日孟令是与任倾一道来的,并未有仆从相随,是以任倾送孟令归家。

但正值八月天气炎热异常,时辰虽晚却仍觉有些闷热。

二人上了马车,车尚宽敞但到底不比外间有夜风吹佛,加之饮酒后本就身热任倾只觉浑身烦热难耐,却又不敢宽衣只得忍着拿扇子扇风略解热意。

孟令亦是热得微松了松领口,拿了扇子扇个不停。见坐在对面的任倾因闷热红了脸颊,呼气时双唇微张浑似熟透了的樱桃。孟令蹙眉只觉自己似乎更热了些,喉头有些微微发干。只得不自在的撇开了眼,掀开车帘往外瞧。

东京城并未施行宵禁,此刻虽已三更,街上仍是热闹,多是三两聚在一起饮酒作乐的人。

见已过了光化坊,孟令转头对着任倾说了一句,下去走走罢。便命得禄停了车,随即便自顾下了车。

想来是车内实是太过闷热。任倾从善如流的下了车跟在孟令身旁往宣化坊走去。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也不搭话。任倾觉得有些不自在,是以主动谈起儿时消暑的趣事。

潭州城临江而建,乡野渔村家的小儿们自小便学会了凫水。到夏日炎热难耐时,小儿们便结伴去江边凫水消暑,任倾每每下学后见着都很是艳羡。

只是母亲翁氏说江边太过危险,不许任倾前去游玩。任倾为此求了翁氏良久,还哭红了鼻头。后来翁氏软了心,终是想了个折中之策,在自家的庄子里砌了个三丈见方神不足半丈的水塘,又引了山间溪水入池,等孩儿们都放假之时便领着前去戏水,还请了附近渔村的水手来教导两个小郎君凫水。那是夏日里,任倾读书闲暇之余最向往的所在。

孟令听完轻笑了道:“自见你时便是一副年少持重的模样,却不想儿时也会对着母亲哭闹耍赖?”

任倾撇了撇嘴道:“那时年幼,娇儿撒痴也是天性使然罢了。”

孟令收了笑,略点了点头。

任倾见此,以为孟令想起了儿时的孤单有些惴惴的看着孟令。

“哪里那许多心思?我不过是想起了那时我与官家、梁六也是调皮捣蛋的年纪,在宫中读书之余也没少闯祸。”孟令撇了眼任倾,随即笑着道。

“那定是没少受责罚”任倾笑着追问。

“太后娘娘自小对官家严于管教。只是那时政事也多倚赖娘娘,是以多是吴太妃照料官家起居。每每官家与我闯祸时,太妃娘娘多是为我们遮掩,是以并未受许多责罚。”

“不知郎君受过最重的责罚是?我儿时受过最重的责罚便是打手心了。”想起儿时被戒尺抽手心的痛,任倾忍不住皱了皱脸。

孟令偏头恰见了任倾皱了一张小脸,笑了笑道:“打手心算不得什么。只比你罚得更狠,被罚了笞刑。”

笞刑?任倾一惊,虽则笞刑“五刑”中乃是最轻微的刑罚,可那毕竟是针对触犯刑罚之人所设的。孟令出身宗室又为少帝伴读,不知犯了何错,竟至于会动用刑罚?

“看来郎君儿时的确过于顽皮了些。”

“如今看来的确顽劣。若非官家求情,只怕少不了要在床上躺上三两月。”孟令说起忽而有些感慨。

任倾转头看了看孟令点点头有些欲言又止。

孟令见此自是知道任倾定是惊疑自己何以会受重罚,却又不好直言相问。“慕心,在我面前大可不必如此拘谨。若有话不妨直言,若可告知于你的,我定不欺瞒。若事涉隐秘,不便相告我亦会直言。”

任倾有些讶异的张了张嘴。“郎君,何以会受鞭笞?”

抬眼便见靖王府的大门已在眼前了,孟令收了笑道:“彼时母去父离,我心中忧愤难解。误闯了存放先帝之物的宫宇,损坏了先帝生前最为心爱的一个玉盏。后来官家怕我受太后娘娘责罚,谎称是自己打碎的。但是太后娘娘洞若观火,知晓官家仁孝,不可能无故打碎先帝爱物,几番试探即把官家的谎言拆穿了。是以太后娘娘当面罚了我笞刑,以警戒官家莫欺瞒长者。只是后来官家见我被打得几欲昏厥,扑了过来替要替我受过,太后娘娘方才命人停了鞭笞。”

打碎一玉盏,的确罪不至罚笞刑。太后娘娘更为在意的是官家却为此诓骗自己,故而对孟令施以严惩以戒示少年天子。如此看来,太后娘娘之于官家的管教甚严。而年幼的孟令失去了父母,想来那段时日也是颇多忧心煎熬。任倾想了想道:“靖王慈心。郎君如今身清气正,当日之责罚许是塞翁失马也未可知。”

孟令转头瞧了眼任倾点头道:“慕心说的不错,当日之责罚于我而言乃是塞翁失马,想必于官家而言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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