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芜直接听呆了。
剧情再度急转直下了啊家人们。
南江月将商芜的沉默当做应答,垂手到石桌上,商芜默了默,跳上他的手背。
所以,现在,南江月是她这边的?
妖使抬轿御风而行,商芜站在南江月手背上,俯瞰下方,青翠山水间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
是夜幕中的玲珑城。
她想起一个问题,扭头问:“你知道我是真的是吗?”
南江月闭目养神,未答。
他知道。
片刻后,他突然出声:“你准备好,后天夜里有事要做。”
“什么事?”
南江月又不理她了。
行吧。
商芜顺着他手背缩进袖子里睡觉。
无风无波又过两日,南江月早出晚归神神秘秘不知道在筹划什么。
深夜,商芜正在笼子里睡觉,忽然被晃醒。
南江月一身黑衣,头发高束,仿佛一个夜行酷杀手。
他打开笼子,见商芜醒了,对她说:“到我肩上。”
商芜睡眼惺忪扑腾翅膀飞到他肩上。
暗夜的南江府里,南江月无声穿行,商芜爪子将他肩上衣服扣的死紧。
他想做什么?在自己家还要做贼吗?
南江月带着肩上黑鸟来到庭院里一处不起眼的假山前。
他走到假山背面,屈指为咒,假山上出现一个一人身高的黑洞。
他带着商芜穿过去。
踏进黑暗后还是黑暗,没有丝毫光线,南江月在全然黑暗的空间里走得很稳。
商芜有些害怕,从南江月肩膀跳进他胸前衣襟里。
他本想把她揪出来,手伸到一半,停了。
算了。
他视黑暗如无物,继续往前走。
怀里的黑鸟忽又探出头,左右转了转。
“不要乱动。”他警告。
“你没闻到吗?”
黑鸟动了动尖嘴边上的小鼻孔。
“什么?”
“有股香味。”
南江月停下,轻闻空气,一股暖呼呼的鸟味。
“没闻到。”
黑鸟又闻了闻,头缩回衣襟里,没再出声。
她确认她闻到一股清淡的银莲香气,幽幽浮动在呼吸间。
是魔尊的味道。
南江月感觉怀里的黑鸟在抖。
“怎么了?”
黑鸟抖得越来越厉害。
南江月将一只手放在胸前黑鸟所在的地方,黑鸟不抖了。
商芜咬着翅尖告诉自己要冷静。
姬汜来了。
他绝对就在附近。
她在心里变换一百八十种音调深情呼唤他,虽然没感受到任何回应,但她就是知道,他来了。
什么叫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瞌睡遇上热枕头。
商芜激动到全身抖。
她在妖界卧薪尝胆做小伏低屈辱这么久,终于!能解脱了!
南江月并不知道怀里小鸟一路上想了些什么,越往前走黑暗渐稀,商芜探出头,望见一片清潭。
月光自天顶洞口漏入,潭面月光粼粼。
他们到了一个山洞里。
南江月抬手,环山洞高处一圈壁灯亮起。
烛火摇晃,鬼影憧憧。
晃动的烛火落在南江月面无表情的脸上,他取出心口处的黑鸟。
商芜早就不敢动了,不知道南江月大半夜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唯一让她安心的是银莲的气味始终没散。
商芜看了看四周,山洞壁上凿了壁画,昏暗光线下依然能看出壁画的斑斓色彩。
她没看懂画的是什么,只看出来画了一些树啊花啊的,还有很多飞来飞去的鸟。
南江月带着黑鸟走近清潭,划破手指,往潭水里滴了滴血,同时,潭中央升起一个未点燃的烛台。
南江月随手一抛,手中黑鸟落到潭中央烛台上。
商芜:……
“你到底想做什么!”商芜两爪扒着烛台朝他叫唤。
“点燃它。”
商芜:“?”
南江月缓缓开口:“用凤孽真火将鲛烛点燃,鲛烛燃起的孽火将烧化束缚你的金凤羽。”
“你不先把我变回去,我现在这样怎么点火?”
说完商芜自己意识到问题。
这个烛台只有普通烛台大小,她只能勉强扒着鲛烛的圆柱子站在烛台边缘,一半鸟身还悬在外面。
都怪这几天吃太多了!
如果把她变回人型,那她只能在水里漂着。
水下一片浑黑,她深海恐惧症要犯了。
怎么办?
南江月没给她更多思考的时间,说:“天亮之后,烛台会沉入水下,我那时再来。”
说完留给商芜一道冷漠的背影,南江月转身离开。
“要是我点不燃这个烛台呢?!”商芜大喊。
烟青色背影稍有停顿,随即没入黑暗不见。
明明听见还不回答,这不摆明了要她死吗?
翅尖掠过水面,羽毛尖冒起青烟。
商芜心一凉。
被扔到水中央之后,银莲的味道就消失了。
她耸耸鼻子,真的消失了。
她不禁怀疑刚才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她现在只能照南江月说的做。
失去人身之后,商芜第一次尝试唤起这火。
她抖着焦了一截的翅尖,小心翼翼,凝神聚气。
黑鸟的绿豆眼一眨也不眨盯着羽尖,不负众望,一点黄豆大小的金焰冒出。
小了点就小了点吧,总比没有强。
商芜颤着翅尖,将这一丁点金焰引到烛芯所在位置。
鲛烛是纯白的柱体,比她鸟身还大,烛芯像是青色棉线拧成的,看起来又比棉絮硬一些,像白玉糕上插着一根大葱。
燃起的金焰只有烛芯一半大,商芜小心拿金焰去燎烛芯边缘,烧了几秒,烛芯变软,弯出一个弧度,青色边缘燃起点点金光。
引燃了?这么简单?商芜难以置信。
鲛烛被点燃,青色烛芯上的金焰晃动着,和商芜翅尖的一样。
商芜灭了翅尖上的火,琢磨要怎么把凤羽烧没。
变成鸟之后,金镯成了右边黑翅上一道黄痕。
直接烤翅膀?
商芜心里埋怨南江月,什么都不说清楚就这么走了。
她试探着将右翅伸向鲛烛中央的金焰,羽尖碰到鲛烛边缘,鲛烛被烧软了,一碰就碰出一个缺口。
融化的白色烛泪顺着缺口流下来,商芜爪子被烫了下,跳起来。
烛泪顺着烛台流下,流进潭水里,瞬间整个潭面铺开薄薄一层浅白。
此时商芜还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再次尝试将右翅靠近金焰。
金焰碰到翅尖沾上的一点烛泪迅速燃烧,在她来不及反应的时间里,沿着烛泪流过的痕迹蔓延,金焰引燃整个潭面。
要说她还有什么想说的,那就是——千万不要相信别人。
无论是妖是魔还是人,她都被坑过!
商芜感受到一阵锥心的痛,近似于生剥头皮,像是有双手拽着她的心口,要将她的魂魄和心脏强行剥离。
太疼了。上次鞭抽像痒痒挠。
她身上的每一条神经每一根血管都在疼,炙热的,火烤的感觉将她烧尽。
她疼得尖叫。每一声嘶啼荡开飓风海啸般的痛。
飘到半空,她看见烛台上的黑鸟躺在熊熊燃烧的金焰中,身体透出一股金色的光泽。
疼痛让她顺从,屈服,不要挣扎,直穿过她的全部。
她飞了起来。
抖动巨大的金色翅膀,金焰掉落,如同烟花碎裂在潭面。
振翅也疼,每一次振翅像用刀砍入肩臂连接的地方。
可她飞了起来。
向着漏下月光的洞口,黑鸟的身体被扔在身下。
她越飞越高。
壁火被翅风刮灭,山洞被纯粹的金光照亮。
一只周身缠绕繁复花纹的巨大金鸟,额间淡淡莲花银痕,她冲出洞穴,天地为之一亮。
飞出洞穴的那一刻,商芜听见一声鸟啼,清远悠扬,声传百里,在山林间回荡。
合上嘴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这个声音是从她喉咙间溢出的。
她是凤凰。
她成了凤凰。
而且不疼了!
黑鸟升级大成功!
商芜兴奋极了,原地扑腾了几下翅膀,一地飞沙走石。
哇哦,很有攻击性的样子。
然后问题来了。
变成这么大只鸟,她要怎么变回去呢?
有了新身体,她还不知道怎么操控呢!
一顿折腾,她噗地吐出一团金焰。
很好,喷火技能也升级了。
金焰落地成球还不灭,一路滚远,一路照亮,滚到一棵树下,在碰到他衣角的那一刻,金焰自动灭了。
霜色衣角染金,像是化在他身上。
商芜拿新翅膀揉揉眼。
没看错。
她真的没看错。
呜呜!
“尊上!!!”
金鸟一路连跑带飞,路边草木被飞掠过的金翅削得七零八落。
金鸟毫无察觉,边哭边跑,越跑越快,到树下的那一刻忽变成一淡金衣裙的少女扑进那魔头怀里。
魔头白衣银发,金眸浅垂,平生从未接住一个这般猛烈的拥抱。
两手张开,不知所措,过了片刻,才学着他被紧搂的样子,轻轻将手放在她起伏的背脊。
连日来的委屈折磨之下,商芜真是好一顿猛哭。
被变成鸟之后她都没哭过,呜呜了一阵,她后知后觉。
她貌似,大胆搂住了魔尊的腰。
什么叫手比脑子快。
商芜大脑一瞬间空白。
但是,没有被推开欸。
她放心大胆抱紧了。
老实说,魔尊有点好抱的,这袍子的腰,收得刚刚好……
渐渐哭不动了,却忽地一僵,她背上多了一只手,生涩地抚过她的背。
“尊上……”商芜小小声。
“嗯?”
“是你把我变回来的吗?”
“嗯。”
她就知道!
妖把她变成鸟,魔把她从鸟变人。
商芜暗下决心,抬头望向那双淡金的眼睛。
“尊上,我以后就在你身边好不好?”
她当即决定加入魔族。
魔尊眉头微蹙,并未回应。
她努力表忠心:“尊上说过若想保命,我只有留在尊上身边,我觉得尊上这个安排真是太明智了!”
姬汜听完淡淡笑了:“我看你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头。”
“何止不少!”商芜夸张,“我差点就被折磨死了!”
“我说过,你不会死。”
两人隔着太近的距离,姬汜极为顺手地将她乱飘的头发丝拨开。
动作一出,两人都愣了一愣。
姬汜收回手,商芜轻咳一声转开视线,马上又转回来。
她鼓腮帮子:“我刚才都快被烧死了!”
轮到姬汜诧异。
“你族连此事都未曾教导你?”
“什么?”
“你方才经火而出,”魔尊声音里带着一丝凉意,“谓之凤凰涅槃。”
“啊……”商芜迟钝。
凤凰涅槃,应该是好事吧,虽然痛了点。
南江月为什么不告诉她!搞得她刚才差点没把他祖宗八代全骂一遍。
魔尊问:“妖族近日待你如何?”
“可坏了!”商芜告状,“有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把我变成黑鸟关在笼子里!”
还每天对她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谁?”
商芜刚要继续告状,名字到嘴边,打住。
眼前这个才是真·魔头。
见她不语,姬汜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叫南江月?”
“……”
“这妖若是这般待你,真是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