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是个好天气,明媚的太阳高悬天上,慷慨地撒下阳光,而地面上的植被也贪婪地享受着难得的温暖。
家里的大红公鸡飞到柴垛上高鸣一声,宣告着又一天清晨的到来。
叶家人都陆陆续续的醒来了,叶瑜也不例外。
“嘶。”
他本想偷懒用凉水洗漱,但手刚碰上就被冻得一激灵,连忙缩回来。
这下他不敢再偷懒,只得老老实实的去厨间拿烧好的热水洗漱了,洗完的水泼在墙角,没一会儿就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端着盆回屋的时候,叶瑜顺带看了看扩建之后的院子。
叶家所在的地方本就离山脚极近,他们家后边一户人家都没,因此扩建的时候便往后圈了不少地进来,形成一个非常宽阔的后院。
后院里最中间一块地被开垦出来作为菜地,叶老太带着媳妇在里面种了些耐寒的蔬菜,包括白菜和晚萝卜,除此之外还有些大葱大蒜香菜,随吃随掐,这一块菜地被细密的栅栏牢牢围住,防止家里养的牲畜偷吃。
四周则有许多窝棚,靠东边的两个养的是鸡鸭,各有十余只,鸡舍是按照叶瑜在《规模化养鸡技术》一书中学到的方式设计的,属于非常常见的平养舍,也就是在地面铺设一层稻草,然后将鸡放入其中进行养殖。
鸭舍也差不多,就是地面上多了一层留有小空隙的木板。
养鸡鸭可不轻松,鸡还好说,鸭就不行了,每天都要人赶着它们去水里溜一圈,回来的时候还得在稻草堆里控干羽毛上的水分才能叫它们进鸭舍。
西边是养羊的棚子,里头只有一公一母两头羊,显得空旷了些,但这两头如今也是膘肥体壮,再过一段时间两只就可以□□。
按说养这么多牲畜,院子里的气味不会好闻,然而叶家不同,他们都是勤快人,所有窝棚都是一天一清理,清理后的牲畜粪便会搁在一起进行发酵,尿液分解后就是很适合的肥料,不管是来年开春给田地里堆肥还是给菜地施肥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再加上边边角角也种着一些带有浓郁香气的植物,因此味道虽然混杂,但并不是不能接受。
后院和住人的屋子中间隔着一堵青砖墙,开了一个圆弧形的洞作为出入口。
人住的地方倒是没有大动干戈,就是在两边多起了几间屋子,让孩子们有地方住。
比起后院,前院的面积要小些,只有厨间、茅厕、柴房等功能房。
同时还有几棵果树种在栅栏旁边,这些树还是叶老头当年种下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买错品种了,这两三棵苹果树橘子树几乎都没结过果子。
他们除了在地面上进行扩建以外,还多挖了一间地窖,用来存储更多的粮食。
总的算一算,光他们家就占有将近一亩的地。
叶瑜他自己也有了一间新房间,约莫十二平方米,就在他爹娘房间的西边,只隔了一堵墙,因为怕他自己睡不适应,这堵墙上还开了扇门,两边是互通的。
从开始扩建到扩建结束不过才过去半个月,这速度是真不慢。
吃过早饭,大人们开始忙碌起来,为了不打扰他们,几个孩子便凑在一起打发时间。
叶瑜因为没事做,所以就坐在木凳上,开始思考接下来可以拿什么继续改善生活,恰在此时,叶河突然跑过来,他因为这段日子吃得好,是肉眼可见的胖了不少,面色也红润了。
“宝哥儿,咱们也去看看热闹,诚大哥媳妇的嫁妆说是已经送到村口了。”
大昭国重视所谓的“厚嫁”,就是说女子出嫁时,娘家陪嫁的嫁妆要丰厚,由此便引出了个婚前小习俗—晒妆。
迎亲前女方会先把嫁妆运送到男方家里,嫁妆越丰厚,女方在婆家的脸面就越高,婆家越不敢欺辱她,而这些嫁妆属于女方的私产,婆家不允许私自动用,如果两人和离,那这些嫁妆也是要被女方全部带走的,若是女方离世,这些嫁妆就只有女方的亲生子女才能动用。
这也是童养媳/夫地位低下的原因之一,毕竟他们没有嫁妆,又有很大的可能连本人都是被夫/妻家买下来的。
能用送这个形容,看来诚大哥媳妇的嫁妆很丰厚啊。
叶瑜心里也有些好奇,没多想就同意了,他俩跟大人们说了一声,然后就和小伙伴一起赶到了村口,正好遇上穿着喜庆红衣的媒婆指挥力工把他们手里抬着的物件搁去叶诚家里。
数量确实不少,让几个力工抬了好一会呢。
叶明辉啧啧称奇道:“这莫不就是戏文里说的十里红妆?”
村里成亲虽也有晒妆一说,但她们哪有这么讲究啊,多是几匹棉布,再加上自家打的家具,有那在家里受宠些的,或者家里条件好些的,会陪嫁一两件首饰,再多的也没有了。
“那戏文里说公主出嫁十里红妆,前头一台已经到了公主府,最后一台还没从宫里出来呢。”
以他们贫乏的想象力,实在想不到那是一种怎样的盛景。
现在刚好是秋收过去不久,村里人大部分都在村口等磨盘磨豆子,见这场景,离得近的就开始窃窃私语。
他们说实话,羡慕是有点,但嫉妒是绝对没有的,都是一个村子的人,除非是那等天生坏心眼看不得别人好的,一般都是盼着村里人能过得好,更何况他们村因为有做豆腐这门手艺,家家都过得不错,也就没啥心不平的。
大多人见了都是淡淡说两句罢了。
“叶恩家倒是结了一门富贵亲。”
“挺好,诚哥儿是个好孩子,虽然嘴上不太会说话,但心里实诚,小两口成亲后肯定能过得好。”
等晒妆结束,一窝小伙伴作鸟兽散,只有叶明辉留下了,他也是有事。
三人站在墙角,叶明辉询问叶瑜道:“你回来之后还去县城里吗?”
叶瑜摇头,“不去了,我爹和我二伯去,我和娘留在家里。”
主要是离年关越来越近,家里闲事不少,缺不了人,再加上叶父对谢贤儿子被拐一事仍然心有余悸,因此不准备再带叶瑜去县城,他留在村里更安全。
“而且明年开春我就要去村里的私塾读书了。”
这是叶瑜亲自跟叶父商量后的结果,原本叶父想直接送他去县里黑河书院启蒙的,但叶瑜不知为何对科举不是很感冒,他只想先认几个字。
叶父想了想就同意让他先在村子里的私塾启蒙,日后再看是否有科举的天赋,若是有,砸锅卖铁也得供他赶考;若是没有,家里宽裕起来之后也不用担心他的生活。
叶明辉听前面一句话的时候立刻笑开来,可还没等他嘴完全咧开呢,又听见后面一句话,脸一下就垮了,整成个四不像出来。
“唉,我跟你说,念书可苦了,那书上的字跟我是互不相识,我爹天天叫我背书,背不出来没饭吃,你没看我最近消瘦不少?那都是饿的!”
他说到激动的时候,脸上的肥肉还抖动两下,看得叶瑜嘴角抽搐。
叶河也附和道:“可不是,我爹也这么说,还好有奶在,每次我背不出来,我爹要打我屁股的时候,我奶就会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说我随爹,只要这么一说,我爹就不打我了。你也可以试试,我觉得效果不错。”
叶瑜听着嘴角又抽了抽,特别是看叶河一副给明辉出主意的样子,感觉嘴角都快抽不动了。
为了叶明辉的屁股和手着想,他连忙打断这个话题。
“你俩一会有别的事没?没有的话咱一起去把鸭子放了。”
给他们找点事做,最好能让叶明辉把叶河出的主意给忘了。
然而事实证明叶瑜想多了,叶明辉根本没忘,不止没忘,还记得很清楚!他当天晚上回家,在他爹抽查他背诵,但他没背出来被罚不许吃饭的时候,把那句俗语一个字没差的学给了他爹。
叶童生:?
“好哇,你要是随我就好了,这三字经我已经教你三遍了吧,你到现在连两句都背不下来,我咋能生出你这样脑子笨的人,也不知道你到底随的谁。”
叶童生被气的胡子飘起,看那样子脑袋都快冒烟了。
叶童生的媳妇赵氏闻言不乐意了,她把手里的针线一撂,“随谁?反正不是随我,不就是子不教父之过吗,我听两句都会背了。”
这话一落,叶童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趁他媳妇转身的时候在嘴里嘟囔两句,“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而当他媳妇回身的时候,又清咳两声,以显示自己什么都没说,然后摸摸胡子背着手走了。
两口子一时不察就把叶明辉给忘了,他十分惊讶,心道,没想到河哥出的主意还蛮好。
第二天他就把这情景给叶瑜两人仔仔细细描述了一遍。
叶河立即骄傲道:“我的法子挺好吧。”
叶明辉直直点头,“好啊,昨晚我还按时吃了晚饭,对了,你家的卤鸭掌真好吃,我吃了五六个。”
说着他还舔了舔嘴角。
叶瑜听的是十分无语,他拍了拍叶明辉的肩膀,“你可别听他的了,昨晚是你运气好,你想想你爹是干嘛的,你随爹,你该是什么样。”
“我爹是童生啊,所以我…也该是童生?”他说着说着就意识到不妙,立刻开始疯狂摇头,“不不不,我以后宁愿当个厨子,也不要一直念书。”
他爹念了十几年书才考上童生,他一想到要念这么久的书,就直打寒颤。
叶瑜见状哭笑不得的转移了话题,“行了,那都是多少年后的事了,怎么想的这么长远。”
叶童生膝下就他这么一个儿子,想不想念书也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况且他还小呢,虚岁不过才七岁,小孩子最善变了,一会一个念头,现在不愿意念书,等过几天兴许又爱上念书了,不必现在就做下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