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儿,你就说句话吧,他是你亲弟弟,这事儿传出去对我们家也不好,只是我们刘家的媳妇,不见得非得是他谢家大小姐。”刘夫人这一次是真的被气到了,之前也不是没有人说闲话,但毕竟都是些捕风捉影,而且她也知道,自己那二儿子走的是文举之路,平日里也喜欢舞文弄墨,又经常会往谢家跑,与谢影珊有些接触,交流交流诗书什么的,也是有可能的,但她一向也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做出什么越矩之事,毕竟那可是自己未来的嫂子,但凡有点脑子的,怎么可能会做出此等违背人伦之事。可令她震惊的事实是,不仅谢影珊写了这样的词,她那个好儿子还把它带回了家,视若珍宝般的藏在了枕头底下。
此时的刘逸晨心中真是五味杂陈,想到自己前世见到此物时,那快要气炸的肺,以及现在都还能感觉到的心口的抽痛。他就真的想将二弟拖出来暴打一顿。但是,前世他既然没有这么做,这一世就更不可能这么做了。
“娘,您应该也听说了,前些日子谢小姐前往清虚观时,半路遇到了劫匪,是我出手救了她,她受了伤,还是儿子将她一路抱回清虚观的。这一整日与她单独相处,儿子并没有感觉到她心有所属。闺中女孩子寂寞,或许是哪里见到了这样的艳词,随手一抄,闹着玩的也是可能的。只是不知被哪个有心人,是不是故意弄到了二弟手里,这都不得而知。娘,这桩婚事,毕竟已经定了这许多年,想要悔婚岂是随随便便之事,父亲与谢大人又是多年至交,何况说得难听点,谢大人现任兵部尚书,儿子所在的神机营也是归他调遣的。事情的真相我们尚且还没搞清楚,如何仅凭一条手绢就下此定论呢?”
刘夫人见儿子说的在理,特别是其中还提到了与谢影珊单独相处的环节,心情也稍微平静了一点,追问道:“你与谢影珊单独相处,确实感觉她没有异心吗?”
刘逸晨抚了抚母亲的后背,笑道:“儿子一路有留心观察,确实没有发觉她有怀春之思。”
“那她有表现出对你有好感吗?”
刘逸晨略微思索了一下,难为情道:“一开始她并不知我身份,也难怪,我们也就小时候见过几次面,这四五年我变化也大,她认不出来也正常。后来我挑明了身份,她倒也没什么表示。”
“没有表示?你说你一路抱她回去的,她有抵触你碰她吗?”
“这个?好像一开始是抵触的,但后来就一副认命了的样子。”
“哎呀,你这根本就说不清楚,还是等她来了,为娘的亲自试探吧。”
很晚父亲才从宫里回来。
回到家的刘阁老大发雷霆,狠狠训斥了刘逸晨一通。说他在任上锋芒毕露、招摇炫技,闹得满朝文武都知道了。皇上让他明日带儿子入宫,要亲自见见这位新上任的神机营马军司坐司官,是何等神武,能将操练场上的大鼓一锤击碎。
刘夫人一时间唉声叹气起来,怎么就事儿赶事儿呢?那边婚事弄的乱七八糟,这边又引人猜忌。本来还想和老爷提前敲敲边鼓,探探老爷对谢家这门婚事的看法,现在也不敢提了。
刘逸晨挨了骂,心中也很郁闷,恹恹的回了自己屋里。
直到夜深,应祥才回了刘府,向刘逸晨禀报了这几日谢大小姐身边发生的事。刘逸晨仔细听着,听到她给自己母亲仔细挑选礼物的环节时,还插了一句问道:“选的什么礼物。”
“这个属下不知,谢小姐只是详细问了夫人平日的喜好,然后就带着丫鬟婆子去库房挑选了。属下没跟去。”
刘逸晨淡淡的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等应祥出去后,他却睡不着了,这谢小姐的行为是越来越古怪,以她官家小姐之尊,怎么忽然就对经商的营生感兴趣了呢?谢府有那么缺钱吗?前世他心存芥蒂,是不是真的对这位谢小姐缺少了深入了解?
第二日一早便随父亲进宫,但他不能直接上朝,便在左顺门外等候召见。
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看到有些文臣已经陆陆续续回到内阁当值,他心中开始焦虑起来,不知道今日面圣是福是祸?
终于,一个中年太监匆匆忙忙的赶到了左顺门,扯着嗓子问谁是刘逸晨刘大人。
刘逸晨赶忙恭恭敬敬的上前做了自我介绍。
那太监斜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番,阴阳怪气道:“随我来吧。”
走在路上,刘逸晨忙从衣袖中取出一锭银子,给太监递了过去,小声道:“有劳公公大太阳底下的跑了这一趟。”
那公公见他居然如此“懂事”。立刻脸上就挂了笑。
刘逸晨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皇帝,站在殿门外等候,看着许多太监、宫女出出进进,搞不清里头是何光景,难免心中开始有些惶恐。
殿门“吱呀”一声打开,还是刚刚那名太监,出来招呼他道:“刘大人,请吧!”
刘逸晨忙整了整衣服,垂手躬身随着太监进了大殿。
殿内宽阔得令人惊讶,点着的不知名的熏香一股清凉冷冽之气,十分提神,他只感觉身体一激灵,人都清醒了许多。
穿过庄重冷清的大殿,内殿的布置就温馨了许多,明黄色的纱幔经过仔细的折叠,规整又带着点飘逸的垂挂在各处柱子上,给殿内增添了些许暖暖的灵气。唯一相同的是,这熏香还是一般的清凉冷冽。
太监示意他站在屏风外,自己先进去禀报。
隔着屏风,他一眼瞥见了父亲紫色的官袍。
父亲也在,心中稍稍安心了一些,回忆起昨夜父亲对自己的嘱咐。
“刘大人,进去吧。”那太监尖细的音调打断了他的回忆。
他想也没想,抬步就跨进了门槛。
内心毫无波澜的行完了跪拜礼,口称了三声万岁,就听到皇帝说道:“起来吧!”
然后他继续垂手躬身,站到了自己父亲这一侧。
“呵呵,刘爱卿,你这儿子可以啊,一表人才,行为举止也是大方有礼。”
“皇上过奖了,犬子从小习武,一身俗气,只怕惊扰了皇上。”刘健赶忙躬身行礼作答。
“诶,在朕面前就不要如此谦虚了,年轻人,在军中历练是好事,但该有的闯进不能磨灭了。我听说你在前几日的操练中,一锤就击碎了一只大鼓,年纪轻轻就如此威武,朕又听说你是刘爱卿的长子,就特别想见一见。”
刘逸晨听到这是在对自己说话,忙出列行礼道:“微臣莽撞,惊扰皇上了,罪该万死。”
“好、好,刘爱卿,你这儿子朕看了甚是喜欢,我看着也到婚配年纪了,可有娶了哪家女儿啊?”
刘健听到皇帝问婚配之事,心中一惊,不由得就偏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谢迁。
皇帝自然也注意到了刘、谢两人的表情,奇道:“怎么了?”
刘健忙答道:“犬子与谢尚书家的女儿小时候便定了娃娃亲,这一次犬子调回神机营任职,便打算把这婚事给办了。”
“是吗,这可是喜事儿啊,婚期定了吗?朕可不得好好赏赐一番。”
刘、谢两人见皇帝没有其它意思,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双双跪下行礼道:“多谢皇上,这几日正着人看吉日。”
刘逸晨看到父亲与谢大人都跪了,只得也赶紧跪下。
“这样吧,让钦天监去择日,拟好日子朕下旨赐婚,算是给新人一个恩典。”
刘、谢两人大喜,连忙磕头谢恩。
刘逸晨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恩典有多大,懵懵懂懂又跟着磕了头。
皇帝则继续说道:“马文升在之前的奏折中也曾提到过你这儿子的名字,说他在广西剿匪时屡立战功,有勇有谋,能让马铁面称赞的年轻人可不多啊。谢爱卿,他现在是你的部下,又是你的女婿,你可得用心栽培了。”
谢迁忙又磕头道:“微臣定不负皇上厚望,只要是为国家效力,定当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刘健也赶紧磕头:“老臣替犬子谢皇上隆恩。”
刘逸晨见父亲又谢恩,也赶忙随父亲一同磕头,却不敢贸然开口。
皇帝见刘逸晨年纪轻轻却挺沉得住气,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从宫里出来,三人都松了口气。圣意难测,不到最后一刻,都不知道是福是祸。
“晨儿,你与珊儿的婚事,如今已上达了天听,估计过不了几日就会降旨赐婚,既是赐婚,必有封赏,这恩典可不小,也是你的机会,说不定以后还会经常被传召入宫,福祸就看你自己了。”
听父亲如此说,刘逸晨也感觉到了压力倍增:“儿子知道了,以后会加倍谨慎行事的。”
谢迁在一旁也点头说道:“回去我也得好好给珊儿交代一番。”
刘逸晨听到谢大人如此说,心中却咯噔一下,这样的结果,不知道谢小姐会作何感想呢?他还真是有点想知道。不过,这件事也很奇怪,前世他可没赶上赐婚这样的好事,这一世却又是为何?难道,就因为劫匪事件一事改变,便事事改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