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正在那狭小的院子里用早膳,门外进来了两个人。
刘逸晨自然是最先听到脚步声的,但却依旧低头喝粥,眼皮都没抬一下。
谢影珊呢,是觉得粥熬得太好喝,完全沉溺于美食之中不能自拔,脚步声什么的,没听见!
林溪瑶则是正对着院门的,一抬头就看到了进门的两人。
“刘二公子、环丫头?”很显然,林溪瑶是真没想到这两人会出现在这里,声音中充满了讶异。
谢影珊听到小姨说话,顺着她眼神望向了门边,一男一女,女的是自己的二妹妹,男的,不认识!
“二妹妹,你怎么来了,这么早,用过早膳了吗?”谢影珊打着招呼,心中却腹诽,这个谢影环是个惯爱在别人吃饭时拜访的人。
“林姨娘、姐姐!”谢影环也忙打了个招呼。
“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刘逸清看到自己大哥竟与谢影珊和林溪瑶同桌吃饭,吃了一惊。
刘逸晨则终于抬起了头来,冷笑了一下道:“我在这里你很奇怪吗?”
刘逸清一愣,心中暗骂这人自从回到京城就一直与自己作对,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但面上还得装出一副对大哥的尊敬,笑道:“昨日我带着三千营的兄弟们在这周围找寻了一夜,没能找到那些贼子,今日一早得知昨晚有一位英雄将珊妹妹送到了这里,却不知原来是大哥。”
刘逸晨听到他说珊妹妹三个字时,脸色明显的沉了一沉,随后嘴角边又露出了一丝冷笑,心想三里坡上那十几具尸体你是怎么处理的?
好在谢影环接着笑道:“昨夜林姨娘虽已派小厮回府禀报了父亲,但父亲还是不放心,让我一早就过来看看姐姐有没有大碍。”
林溪瑶淡淡的看了一眼谢影环,神色清冷的说道:“老爷昨晚就安排大夫过来看过了,还送来了消息,说三千营的官军已经将雅音送回了谢府,让珊儿不用担心,在观里多住几日,好好调养身体。今日又让环丫头过来,可见老爷是真的不放心。”
谢影环尴尬的笑了笑,点头道:“是,父亲一向疼爱姐姐,不放心也是自然的。”
刘逸晨在一旁听到这,忍不住抬头看了谢影珊一眼,但这女人似乎完全没懂,还在吃,因为手包得像粽子,吃相也是让人一言难尽。
好在林溪瑶一向性情随和,也没有过于让谢影环难堪,随后便道:“二位先进来坐吧,齐姑,去沏茶来。”
撤掉了早膳,换上茶具,几人便坐在小院里话起了家常。
自从进了院子,刘逸清便一直深情款款的盯着谢影珊,奈何谢影珊像是完全记不得他了一般,正眼都没瞧他一眼,他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忽然看到小院中的杏花随风飘落,于是伸手接住了一片花瓣,缓缓念道:“窃窃楼边花满地,燕泥新筑双飞意。这么快春天就要过去了。”
谢影珊听到这两句词,觉得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读到过,于是终于抬头看向了刘逸清。
坐在一旁的刘逸晨听到这句词面色大变,前世他就曾在刘逸清屋内看到过一块女人的手绢,上写的正是这首词,而且那笔迹,分明就是谢影珊的。
谢影珊蹙着眉想了想,忽然想起这不就是前几日雅音拿给自己看的,谢大小姐写的词么,而且雅音还说这词是写给面前这位刘家二公子的。再一看刘逸清那含情脉脉的小眼神,谢影珊内心慌的一匹。这?怎么办?我能打死不承认么?
谢影珊眼珠子滴溜溜转的搞笑表情自然没有逃过刘逸晨的眼睛,他疑惑的眯了眯眼,感觉事情与他想的不太一样,于是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静观事态发展。
刘逸清此时也感觉到了谢影珊的不同,心中疑惑,奈何大哥就在旁边,又无法直接与她说话,只得暂时收敛,不再眉目传情,等待单独与她相处的机会。
而林溪瑶看了这般光景,不着痕迹的叹息了一声,随后对谢影珊温柔说道:“珊儿现在身上还带着伤,也别在外头呆久了,还是回屋休息会儿吧!”
谢影环刚刚暗中观察了一番后,觉得刘逸晨在救谢影珊的过程中两人一定发生过什么!心想不能再让这两个人待在一处,于是忙道:“林姨娘,这山中清修的道观毕竟简陋,大姐姐虽只是皮外伤,但女孩子的皮肉最是金贵,万万不能留了什么疤痕,环儿觉得,还是回府养伤比较好。”
桌子底下,刘逸清被谢影环踢了两下,立刻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说道:“二小姐说的甚是,再怎么说外头也是不比家里方便的。”
刘逸晨听到两人一唱一和,面色已经不太好看,不管怎样林溪瑶都是长辈,两人这样的说法,不是故意暗示别人照顾不周吗?若是照着他过去的脾气,此时就算不便点拨一下谢二小姐,对自己那自诩才高八斗的二弟,也是要出言批评几句的。但此时的他,只想隔岸观火。
不过林溪瑶非但没有不悦,反而转头问谢影珊道:“珊儿的意思呢,小姨原本是怕你路上折腾更难受,倒没想这些。”
刘逸晨立刻抬眼去看谢影珊,想看看她会作何反应,却不想这个谢影珊,一副完全没听懂别人话里意思的模样,吃着桌上的茶点,对着林溪瑶笑道:“小姨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林溪瑶“噗嗤”一笑,用手指点了点谢影珊的额头,道:“就你贫嘴,说了等于没说。”
刘逸晨心中不禁佩服,林溪瑶两句话,看似什么主也没做,但别人还能再说什么?再看谢影珊,依旧笑得无害,却拿眼瞟了瞟谢影环,眼底竟藏着不屑。这女人?再次让刘逸晨陷入了沉思。
林溪瑶此次来清虚观还愿,本就打算住个十天半月的,如今谢影珊既然要养伤,一时也是不会回府去了。
谢影环心中焦急,自己的计划一再被打乱,如何能放任姐姐留在此地,而那个刘大公子,似乎也没有马上离开之意,让她更加无法安心,索性表示,自己要留下来多陪姐姐几日。
小院太小,住不了几个人,看这三人架势,都想赖在这儿不走了,林溪瑶只得知会了观里的管事,将他们安排在了客房里。
吃过午饭后,趁着午休的时间,谢影环示意刘逸清到后山一叙。
这小动作当然没能逃过刘逸晨的眼睛,经过这一天一夜的观察他发现,由于盗贼劫持事件的改变,似乎一切都脱离了前世的轨迹,他心中开始产生异样的感觉,原本不屑于偷偷摸摸做事的他,决定干一回偷听墙角的勾当。
后山杏林。
一男一女站在杏花飞舞的浪漫中,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对痴男怨女。
“二妹妹,珊儿病好后,怎么像是完全变了个人?连她写给我的词都不记得了!”刘逸清见到谢影环,便迫不及待的表达了自己的委屈。
“清哥哥不要着急,我刚刚看她表情,不像是不记得,而是有些尴尬,可能是顾虑林姨娘和晨公子吧。”谢影环忙安慰道。
“这可不像她,她性格倔强刚烈,不会违心的扭捏作态。”
刘逸晨躲在一旁的桂花树后,听到这话心中一痛,从感情上来讲,刘逸清对谢影珊是真心的,这也是前世他一直冷落她的原因。
“那我也正想问你,那些盗贼不是你安排的吗,怎么会闹出这么大动静,真把人给劫走了?”
“这件事我正在查,我从江左招来的十几个武士,全给人杀了,而且是死在了三里坡上,根本就没机会劫持人。”
“什么?难道你走漏了风声,有内奸?”谢影环听到这话明显慌了,如果事情败露,以谢老爷子的脾气,不得把自己家法处死!
“不可能,这些人都是我亲自去江左招的。我找巡哨的总旗询问过,当天是真有一伙强盗,他们抢劫了一个姓梁的商人,我想或许是这伙强盗在埋伏时发现了我的人,为了不让事情败露而灭的口,不过还得抓到这些强盗才能确定。珊儿的马车也是被这伙贼人劫持的,幸亏大哥赶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你还感激起刘大公子来了,这原本是计划让你英雄救美,坚定谢影珊决心的,这倒好,为他人做了嫁衣。”谢影环真是恨铁不成钢。
“总之珊儿没事就好。”刘逸清倒还有些良心。
刘逸晨听到这里,是无论如何听不下去了,神情黯然的悄悄离开。
而另一头,林溪瑶也在与谢影珊推心置腹。话题却是关于刘逸晨的。
“珊儿,过去这晨公子常年在外履职,我也没见过他几面,今次这一见,感觉也是个谦谦公子。”
听到里屋有人说话,还提到了自己,刚跨进堂屋门的刘逸晨身形一顿,立马放轻了脚步。
“清公子走的是文举之路,又才名在外,与你在性情、喜好上或许是更投缘一些,但我们谢家与刘家渊源颇深,你这亲事,可是两位大人正儿八经亲自定的,想要更改谈何容易,这一次刘家夫人上门催婚,只怕是最后通牒了,若是再推脱,定会伤了两家和气。你从小知书达理,我知道这些道理你都懂,我也知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有时候确实也难以控制自己。我这次装病让你过来看我,就是依了你父亲的嘱托,想要好好劝劝你。只是没想到这中途出了劫匪,倒让你受了这些苦。”
谢影珊一直装出一副伤感的模样没开口,原本是想了解了解这谢影珊和刘逸清的事到底是走到了哪一步,没想到父亲大人都知道。再回想一下那晚刘夫人的态度和说的话,什么晨儿虽是军官,但也是从小诗书不离手的,这明显也是知道些消息的。妈呀,原来这是件人尽皆知的事情啊,等等,那刘逸晨怕是也有所耳闻吧。想到这里,谢影珊用手捂住了脸,今日自己见了那个什么清公子,人长得还没有刘逸晨好看呢,对他完全没什么感觉,要让自己装出对他深情不已,这可是难为死自己了。
“珊儿!”林溪瑶见她捂住了脸,以为她伤心难过,不由自己也难过的落下了眼泪,走过去将她搂在怀里劝道:“女人这一辈子,有时候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一切都是天注定,想开些,日子也就那样一天天的过了。”
刘逸晨在门外听到这里,双手握成的拳头越来越紧,前世他因为看到珊清两人的亲密举动愤然离开,并没有跟到清虚观来,不过谢影珊见过林溪瑶后,回去确实就同意了婚期,两人顺利结成了夫妇,但之后两人的日子也因早已互生猜疑,哪里还能好好的过下去,就这样互相冷落、形同陌路,以致最后竟成了仇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