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的狱卒战战兢兢地跟在队伍后面,低垂着头不敢看圣上。
潮湿阴暗的地牢时常能看见发狂的犯人,昭沁看在眼中,总能莫名联想到李嘉言身上。
李淮虞望向身后的人,“都在外面守着。”他一人带着昭沁进去,阴暗的地牢只能通过烛火照光。
李嘉言是重犯,看守的狱卒不少,一个个很警惕。
昭沁紧张地随着李淮虞深入,终于看到了李嘉言的声音,没绷住,哽咽地叫道“小哥……”
已经过去几个月两人不曾相见。
李嘉言惊诧地转过身,他如同一个野兽,头发胡子杂乱,唯有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若是其他人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这是当初意气风发的南安王李嘉言。
只有昭沁一眼就认出他。
李嘉言恶狠狠地看着李淮虞,“小妹……”他不知如何开开口,心中痛苦万分,看着她在贼人手中不得自由,心中更加悔恨。
两人深情对望的场景让李淮虞神色阴沉不已,他转过身,不想看两人互诉衷肠。
两人的对话无非就是问问对方过得如何。
昭沁泪流不止,虽然心中猜测到他在牢狱中过得不好,但未曾想到这样悲惨。
李嘉言见昭沁只是神色暗淡无光,身上没有一处伤口,渐渐松了一口气。
昨日,不知为何有人突然送来一件干净的囚衣,让他换上,不准露出伤口。他就猜到今日昭沁会来看望他,盼望许久,两人终于相见。
昏暗的地牢中有时能看见死去发霉的老鼠尸体,李淮虞早早让人收拾一遍,才把昭沁放进来见李嘉言一面。
“该走了。”李淮虞面无表情地提醒道。
昭沁茫然地望向他,他们见面不过才说了几句话。
迫于无奈,李嘉言点点头,让昭沁好好活着,莫要为他忧心。
昭沁擦去脸上的眼泪,知道二人联合造反也是李淮虞故意设计,她哽咽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淮虞硬生生地拖着昭沁离开地牢,半路上还恶狠狠道“朕还不知道姑姑喜欢地牢,那地方很好吗?”
昭沁小声地啜泣,也不回应李淮虞,她见到了李嘉言还好好的活着,心中酸楚又带着一点希望,“你既然不打算杀人,就不能换一个好点的地方吗?”
李淮虞突然停下脚步,今日他身着红衣,手腕上带着银色的手环,红衣上的绣花也是银丝一针针绣出来,在阳光下闪着光,贵气逼人,黑色的腰带上还挂着白玉。
“谁告诉你,朕不杀他?”李淮虞的身躯已经比昭沁高出许多,昭沁仰头呆呆地望着戾气十足的李淮虞。
两人同时沉默。
李淮虞冰凉的目光落在昭沁的泪痕上,他怆然道“朕何时能得到姑姑心疼呢?”
昭沁瞥了他一眼,心中满是怨恨。
李淮虞道“倘若当初是我输了,我必死无疑。”
“不会。”昭沁反驳道。
“那你说说,给我下毒的人会给我解药吗?”李淮虞抓着昭沁的手,怒声质问道。
昭沁哑口无言,无奈地看着李淮虞,阳光透过绿影落在两人身上,他头上的银冠映照着他光彩夺目。
李淮虞并未再说此事,只问了一句“姑姑午膳吃什么?”
昭沁沉默一下,小声道“随便。”
李淮虞神色缓和许多,深深地注视着一旁的昭沁。
……
昭沁乖巧地用膳,一旁伺候的宫女松口气。
昭沁见到李嘉言之后,心情好了许多,重燃希望之后,她提出让宫女带着她出去走走。
满宫都没有一个嫔妃,她呆呆地注视着远方的高塔,当年她被逐出皇宫郁闷许久。
从小疼爱她的父皇最后还是为了皇室血脉驱逐她……这是她多年来的心结……
远处传来吵闹声,昭沁望去,一旁的宫人慌张道“公主,只是有几个奴仆闹事,奴婢已经让人驱逐。”
昭沁点点头,她呆呆地望着远方,好像听见了李昶荆的声音,转身就往声音的方向走去。
女官在一旁大吃一惊,想要拦住昭沁。
昭沁看着哭兮兮的李昶荆,把他扶起来。
李昶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昭沁,哇哇大哭,他分明已经是大人,还像个小孩一样哭鼻子。
“阿沁,我好想你……他们不准我出去……”李昶荆抱着昭沁,嚎啕大哭起来,他被囚禁在宫中许久,闷得慌。
昭沁原本问过李淮虞关于李昶荆的踪迹,李淮虞则说他只是个傻子,不会为难他,已经封王让他离开皇宫……
“没事。”昭沁安抚他,一旁的宫人急忙想要拉走疯疯癫癫的李昶荆。
昭沁急忙拿出手帕,擦去他的泪水,“拉他做什么?”
宫人急忙跪下,“圣上不许其他人靠近您,倘若让圣上知道了,恐怕要惩治五殿下了……”
昭沁微微皱眉,心中憋着一口气,知道李淮虞时时刻刻派人紧紧盯着自己,无奈对李昶荆道“不可限制五殿下自由,让他随处走走玩玩。”
李昶荆身边的宫人行礼,打算带走他。
李昶荆哭兮兮地跪在昭沁面前,“阿沁,他是不是要杀了我?”
昭沁心惊,伸出手安抚道“不会,有阿沁在呢。”
送走李昶荆后,昭沁深吸一口气,摇摇头回到了寝宫。
……
李淮虞时常来看昭沁,天气渐渐降温,没当初那般炎热。
昭沁提起李昶荆时,李淮虞轻笑两声,让她不要在意,一个傻子的命,他不怎么关注。
不过,李淮虞又不乐意地提出,让昭沁别去找他。
“半月之后,我们要去一趟西北,会见你的六哥承晋王。”李淮虞拉着昭沁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道。
昭沁疑惑地望向他,想起自己的那位六哥,多年未见,如今不知过得如何。
当初昭沁还小,就见到他深陷党争,父皇一气之下就把他发落至西北数年。
“你同我一起去。”李淮虞微微一笑,想着昭沁可能会趁着自己不在宫中,想尽法子把李嘉言救出来。
昭沁微微一愣,刚才升起来的一点幻想瞬间被掐灭。
翌日,宫人开始准备昭沁所需要的衣裳,清点需要陪同前往的宫人。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第三日就前去。
承晋王上奏希望圣上能去一趟西部,平武帝当年所结拜的义兄长君王七十岁高龄,战功赫赫,是开国功臣,地位非同凡响,需要圣上亲自去一趟。
李淮虞也不傻,知道前路危险,但西部的军印在长君王手中,要想拿回来,就必须去一趟。
浩浩荡荡的队伍前行,出现了不少的山匪,李淮虞就让军队一路打到了西部。
昭沁看见了父皇当年的义兄长君王,有着一头花白稀疏的头发,佝偻着身子,看起来很虚弱。
她又想到李淮虞暗中猜测六哥要造反,她心中就不乐。
“伯公,不必多礼。”李淮虞善于伪装,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扶着长君王往前走。
长君王一双眼睛落在昭沁和他的身上,点点头。
王府设下宴席,昭沁看着许多的家眷,安静地坐在李淮虞身边。
李淮虞与众人说笑,有着君子风范,温柔的言语让伯公家的几位孙女不时往此处瞥一眼。
伯公说话模糊不清,一旁的儿子解释。
众人小心翼翼地观察这位新帝,瞧不出半分戾气和暴躁,再加上他容貌极好,让人不由怀疑之前老臣写信所说是否有假……
宴会结束,也不见承晋王。
李淮虞似乎与这位伯公聊得甚好,两人大声地笑着,如同挚友般不舍离去。
深夜,昭沁明明已经睡下,却听见有人开门,不由神情紧绷起来,见到是李淮虞,不由恼怒道“你进来做什么?”
“不过是想见见你。”李淮虞幽暗的眸子落在昭沁身上,摸了摸她的额头,“做了噩梦?”
“是……”昭沁想到地牢中悲惨的李嘉言,明明他是京都耀眼的少年郎,如今却变成了阶下囚……
“姑姑,你背叛了我,心中难免过不去,开始自责了?”
昭沁微微皱眉,她从未想过加害李淮虞,当初的那杯酒的确是意外,她确实没想到是毒药……那时候,她明明是要和他一起喝下,是他阻止了。
“这群老狐狸,正统的太子已经死了,就开始躁动不安。”李淮虞意味深长地说道。
昭沁道“你说谁?伯公对我父皇忠心耿耿,不会造反。”
“他的孩子一个个如狼似虎,早就有异心,老头子快一命归西,管得了他们?”
李淮虞出言嘲讽,心中对老头没多大恶意,毕竟是有着这么大的皇恩功臣,当年能顺顺利利从平武帝脚下离开,来到西部安居乐业,也算老头子有本事,可惜子孙一个个傻得要命。
“若是有危险,要想个办法躲起来。”李淮虞喃喃地念着,目光落在昭沁昏昏欲睡的脸上,他忍不住吻了一下她。
昭沁瞬间清醒过来,恨恨地瞪了李淮虞一眼,他果真不在意其他人。
“我会在重阳酒楼躲起来,那里人多眼杂,不容易找到我。”李淮虞又淡然道。
“你躲起来,与我说什么?我一个假公主,威胁不到任何人。”
李淮虞眸子满是昭沁的身影,轻轻一笑,“说不定能威胁到我……”他伸出手,却被昭沁躲过。
“此处不方便。”昭沁冷声说道。
李淮虞不满地冷哼一声,淡然道“朝堂上已经没多少人阻止了。”他勾起一抹笑,想到那些撞柱受伤的大臣,实在可笑。
昭沁闭上眼睛,“你出去吧。”
李淮虞见状,不满地冷哼一声,说道“你怕什么,反对胡说的人,我都会杀了他。”
他手上沾染了不少鲜血,根本不惧怕,京都死了不少胡乱说话的人。
“执迷不悟……”昭沁小声说道,但清晰地落在李淮虞耳中。
“此次回去后,只要我们平安无事,就立马成婚。”李淮虞冷冷地看着昭沁的表情,她显然不愿意,整个人埋在棉被中,一句不言。
李淮虞眸子更加阴暗,染上欲色,把昭沁翻转过来,狠狠地咬了她一口,“在路上你就不肯。”
昭沁越是挣扎,他戾气就越重,死死地压着昭沁,语气却温柔道“不是让你歇息了几天吗?”他意味深长地摸了摸昭沁的肚子,“明日不会让你吃那些药,好不好?”
他语气温柔,带着哄骗的意味,之前在宫中他就肆无忌惮,每次完事,会让御医急忙送来一碗助孕的药,苦得昭沁差点吐出来。
昭沁每次喝完,胆战心惊,恶狠狠地瞪着安然睡下的李淮虞。
她怕再这样下去,恐怕真没一点希望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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