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顾清歌在院中拍了三个巴掌,不一会儿徐温柔就跑过来,看着那个烧鸡眼睛发光。
她环顾四周:“明月姐呢?”
“对面有个姐妹来月事,疼的死去活来,管事嬷嬷把她叫去看病了。”顾清歌扯下鸡腿给对方,“来,别客气,吃啊。”
这两日因为禁足,送的饭菜也是白粥馒头,徐温柔早就受够了,拿过鸡腿直接狼吞虎咽。
抬头发现顾清歌也吃的满嘴是油,忍不住笑道:“我自小在军营摸爬滚打,抢饭习惯了,吃相已然很差,想不到你这世家淑女,与我是不相上下啊。”
顾清歌嘬手指,很无所谓:“计较吃相干什么,吃的香才重要。”
“你倒是实在,和我在镐京城见到的那些世家小姐不一样。”
顾清歌起了兴致:“有什么不一样的?”
徐温柔撕下一半鸡胸肉,边啃边说:“她们美则美矣毫无灵魂,就像士兵拿着的佩刀,千篇一律的模样,并没有名刀的气势。”
顾清歌想起徐温柔从不离手的那把刀,听说是其父重金请名匠锻造,虽然外表古朴,但削铁如泥,便携轻巧,是个宝器。
这些天观察对方言行,此人对礼仪什么的完全不屑一顾。
那为什么来女学馆?
顾清歌顺口问出疑问,徐温柔也不扭捏:“我自幼便爱慕一人,他现在在太学读书。”
顾清歌拍桌,不可置信:“楚风洵在太学?”
徐温柔放下鸡翅,一脸吃惊:“你怎么知道是他?”
顾清歌极其不愿相信,但见徐温柔反应,可能真的是那位所谓男主。
顿时没了胃口,把剩下的鸡都推给徐温柔:“你吃吧。”
徐温柔毫无介意,也没察觉顾清歌的反常,她拿起鸡架骨,追问:“清歌,你是怎么知道楚风洵的?”
“就……猜的。”
如此敷衍的理由,本以为徐温柔不会相信,谁知对方竟点头赞同:“也对,把人比作刀器的话,唯一可以作为名刀值得收藏的,只有他了。”
顾清歌听不明白:“什么是名刀?”
“你可以理解为璞玉,就是绝世好玉雕琢前的模样。”徐温柔放下鸡架骨,满足的擦嘴,“我第一眼看见他,就知道他是干大事的人。”
顾清歌呵呵笑。
可不是吗,虐文男主,确实是干大事的人。
没想到在这能和男主女二同处太学,好在故事情节不会提前,希望一切安安稳稳的,别有任何变数。
屋内陷入沉默,只有徐温柔的吃鸡声。
咔吱——
窗户被人打开,一人跳进来,顾清歌回头瞧是谁,还没看清人影,就见徐温柔拔刀刺向那人。
“哎!别!”顾清歌见阑亭绪侧身躲过,还夺走了徐温柔的刀,当即起身跑到两人之间,张臂阻拦,“停!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徐温柔收起攻势,不等顾清歌介绍,已经认出来人是谁:“凉州王世子?!”
一身黑衣的阑亭绪颔首,把刀丢还给徐温柔,把抱拳行礼:“徐姑娘,冒犯了。”
顾清歌挤着笑脸,来回望着两人:“都认识啊,挺好……我不用介绍了。”
阑亭绪很无奈:“我见李明月在外面,以为就你一人在屋。”
“嘿嘿……我不是新交了个好朋友嘛。”顾清歌揽住徐温柔,大咧咧看向阑亭绪,“找我干嘛?”
阑亭绪笑而不语,侧身靠在花架上,见两人面容逐渐疑惑,才开口:“我这几日不再镐京,一回来就听说你犯了错。”
顾清歌不乐意了,这人又不是不知道她在藏书阁干什么,怎么能说她犯错呢。
“阑亭绪,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我是来安慰你的。”阑亭绪从怀中拿出一本书,丢给顾清歌,“你看。”
顾清歌看着封面上的‘常春藤杂笔’,一扫几日来的郁闷。
本来她还苦恼着,想着凭各嬷嬷对她的严看死守,以后怕是逮不到机会再去藏书阁了。
正想着应对法子,阑亭绪已经找到了。
她放开徐温柔,欢天喜地奔向阑亭绪,拉住对方胳膊,兴奋地问:“你从哪儿找的?”
书册是阑亭绪在他小叔京城小院翻到的,但他目前不想告诉顾清歌他和小叔的关系,于是含糊道:“就我……私人的路子。”
顾清歌霎时明白,毕竟对方作为反派,怎么可能没点儿见不得光的渠道,再说徐温柔也在,阑亭绪肯定不好说明。
她诚心道谢:“谢了!”
阑亭绪大方收下,低声说,“阿七,我来前看过,这书里面就是普通游记,没什么特别的,其实……我联系上送魔方那人,我保证明年一定把人带到你身前,你以后不要为了这事把自己置于险境了。”
他实在是后怕,尤其是听阿里甫说,顾清歌被徐温柔背着从四楼跳下。
若不是徐温柔武艺尚可,怕就是两条人命。
只要阿七能平安待着,他就是绑,就是骗,明年也会把小叔框回来。
顾清歌喜上加喜,挑眉:“真的?”
见阑亭绪点头,她抱住对方肩膀,诚心诚意连连道谢。
毕竟有了对方许诺,也算有了盼头。
在原书中,阑亭绪虽然是个反派,却是个重诺的反叛。
书中提起他有次回京,离开时答应已为太子的楚风洵,此生绝不踏入中原一步,自那以后,至死都在凉州。
徐温柔抱着刀站在一侧,视线来回望着两人,看着两人言行亲昵,先是意外又是诧异,最后若有所思。
看来这顾氏和凉州王府,以后有情况啊。
等阑亭绪离开,她坐上软塌,见顾清歌低头翻书,于是托腮仔细打量这人。
顾清歌摸了摸脸,很不自在:“怎么了?”
“从实道来,你何时与凉州王世子认识的?”
徐温柔怎么也想不通,单单看两人举止,熟悉自然,像是相识已久,可这一个在汾州一个在凉州,怎么会有交集呢?而且阑亭绪还夜晚偷偷来私会,观察顾清歌毫不意外的反应,应该不是第一次了。
“就……以后跟你说。”顾清歌心知阑亭绪不想别人知道他来过中原,可也不想欺骗徐温柔,便转移话题,“你之前说那什么名刀,你觉得阑亭绪怎么样?喜欢吗?”
“他?”徐温柔翻个白眼,一脸你开玩笑的表情,“凉州王世子是一把威慑四方的刀,杀气过盛,已经名震天下,我对人尽可知的东西不感兴趣。”
“原来你是这种喜欢啊……可这应该只是欣赏吧,还带着押宝的那种刺激感。”顾清歌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拍了拍对方肩膀,“虽说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可你眼光不错,确实找了个千里马,不过这马太野……”
徐温柔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说话间,李明月回来了,一脸忧愁,看见她们后,很勉强地挤出个微笑。
徐温柔急忙从榻上下来,低声问顾清歌:“她不喜欢我?”
“不是。”
顾清歌摇头。
李明月性格良善,脾气温和,而且据她观察,还是个委屈求全藏心事儿的主,一般不会表达讨厌等负面情绪。
她跑去关门,挽住对方胳膊走徐温柔身前,介绍:“明月姐,这是阿柔,庆国公府的。”
两人互相行礼,算是打了招呼。
顾清歌见明月脸色煞白,倒了杯热茶放到对方手中,三人围坐在软塌上。
“明月姐,出什么事儿了?”
李明月望着两人欲言又止,捏着茶杯的关节发白,最后叹气:“这女学馆怕是开不下去了。”
顾清歌惊了:“啊?”
徐温柔倒很无所谓:“关就关呗,老娘可不稀罕在这儿耗时间。”
“若真的撤销,只怕我们二十六名女子,名声尽毁,还不如以后青灯古佛一生。”
李明月说到最后红了眼眶,掩面哭泣起来。
徐温柔和顾清歌一愣,两人对视一眼,目光皆是疑惑。
“这么严重?”顾清歌握住李明月的手,“就因为我和阿柔那事?不至于吧,我俩就跳了个楼。”
徐温柔附和点头:“对啊,我就是想找个安静地儿睡觉,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不是你们……”李明月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绪,她压低声音对两人道,“对面的那位姑娘,根本不是来月事疼痛,而是小产不自知,此是已经惊动了琇容嬷嬷,说等明日入皇城禀报。”
小产……
顾清歌被这个瓜砸晕,但还是不明白,为何会牵连她们所有人,顺口问了出来。
“你傻啊,未出阁女子在女学馆小产,如何有孕?为何有孕?怎么有孕的……这事一旦传出去,我们一个都逃不了,名节绝对完了!”徐温柔把刀朝桌上一放,很纳闷打量顾清歌,“老娘都想的到,你作为最看重名节的世家女,怎么会不知道?”
顾清歌睁大眼睛:“这么严重啊?”
“难说,若此事压不下来,怕是……”
李明月没说下去,但这番断句,着实表明了后果严重。
睡前,徐温柔抱着被子躺在软塌上,表明从今以后她就在这儿睡下。
顾清歌好奇:“你和那赵嫣然这么不对付啊?”
“哼,不是不对付。”徐温柔冷笑,“是势不两立。”
清晨,一声凄厉的尖叫惊醒众人。
徐温柔和顾清歌两个没穿外衣就朝外跑,刚出院门,就看见对面院子里挂在树上晃荡的声音,以及惊吓抱头缩在地上的女子。
“这……”
顾清歌不是第一次见尸体,可看了还是觉得难受,侧身不忍再望。